……

    趙總不明內(nèi)情，只當(dāng)是有熟人好攀交情，又開始旁敲側(cè)擊打版權(quán)的主意。

    寧瑞芝和阿明宛如修了變臉術(shù)，也不再對虞意冷嘲熱諷了，甚至開始阿諛奉承，說虞意特立獨(dú)行，是典型的藝術(shù)家做派，是旁人羨慕卻沒有勇氣做到的等等。

    “早在高中的時候，我們就知道，虞意是潛龍?jiān)跍Y，遲早一飛沖天的，果然么?！?/br>
    王小胖等人只當(dāng)自己看了一出變臉大戲，目瞪口呆的，心里直呼好家伙。

    虞意只覺得今晚從遇到寧瑞芝和阿明之后的一切都是荒謬。

    粗俗，市儈，丑陋。

    仿佛人不過汲汲于名利的螻蟻，何曾有作為人的尊嚴(yán)？人性的丑陋，在此刻，被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而她竟也曾被這群螻蟻以及他們是思潮所圍堵，狼狽得左支右絀。

    在寧瑞芝和阿明殷勤地套近乎時，謝翡并沒給面子，微笑著說道：“意姐有不起你們這樣兩面三刀的老同學(xué)。”

    人精如趙總，立馬懂了謝翡的意思，眼角一抽，忍不住偷偷剜了阿明一眼。

    虞意喝完一罐啤酒，把酒罐往桌上一放，謝翡便已起身，去找老板結(jié)賬。趙總攔道：“我來，我來?！?/br>
    虞意：“不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br>
    趙總訕訕，“都聽虞老師的?！?/br>
    虞意和趙總說了兩句社交上的場面話，便帶著三小只和結(jié)完賬的謝翡匯合離開。

    在路口分別時，虞意還是那個有著翩翩風(fēng)度的大jiejie。

    她成熟、美麗，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她對三小只道：“今晚對不住，沒想到會遇到這些人，敗了興致，都沒玩好。改天再請你們。”

    在這一瞬，后知后覺地，李嘉雯想起了那倆人提及的，虞意的過去，有些心疼她。

    假如她還是虞意的情敵時，她會覺得虞意原來也曾不怎么樣，但相處日久，她卻只覺得那些人討厭。

    怎么會有人忍心來傷害虞意？

    她突然沖過來，一把抱住虞意，腦袋埋她胸口蹭了蹭，嘟囔道：“虞jiejie，你別在意她們，她們就是蒼蠅，嗡嗡嗡的，打不死還特別討厭，咱不理他們?！?/br>
    虞意笑著說：“好?！?/br>
    王小胖也道：“我們都特別喜歡你的。”

    劉大頭：“嗯，特別，非常喜歡！”

    王小胖：“翡哥尤其喜歡?！苯裢淼聂涓纾兊貌璨璧?。但是，茶得好，茶死那對“嗡嗡嗡”的大蒼蠅！

    和三小只分別后，虞意的煙抽得更兇了。

    誠然，三小只是暖心的。但，這種暖心卻讓虞意感到煎熬、甚至于窘迫。她并不是那個愿意揭開傷疤，讓人來安慰的人。

    她不需要別人對她說你很好、你沒錯。

    如果可以，她寧愿背后的狼狽與脆弱永遠(yuǎn)不被看見，而她在人前永遠(yuǎn)光鮮亮麗，強(qiáng)大，不可摧折。

    她走在前面，一言不發(fā)，夜風(fēng)拂動著她的發(fā)絲，也將她口鼻間溢出的香煙吹散，拂上他的眼角眉梢。

    謝翡的呼吸間，都是薄荷煙涼淡的香味。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讓謝翡覺得自己終于觸摸到了她的靈魂。

    然而，這種觸摸，卻讓他感到恐慌。

    仿佛下一瞬，就能聽到虞意說：“我們分手吧?！彼欢〞崎_他。

    他有些無措地跟著她。

    虞意想說分手的，但面對謝翡，她又充滿了不忍。今夜，他才高調(diào)地同人宣布，她是他的女朋友。

    那樣快活。

    謝翡不敢讓虞意一個人靜靜。

    他怕靜的結(jié)果，是收到一條分手短信。于是，他也不回家，就一路跟著，到了虞意家。

    丁香和莫宇在某個房間里打游戲，文姐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做十字繡。

    電視里的臺詞在夜晚空調(diào)的涼風(fēng)中飄蕩——

    “你為什么不能找個正經(jīng)事做一做？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在臺上裝怪扮丑，做那下九流的勾當(dāng)，你讓別人怎么看我們家？”

    ……

    虞意徑自走入琴房，連燈也沒開。

    回頭時，依稀可見謝翡年輕俊秀的面龐在月光映照下微微的輪廓，并不分明，五官都被夜色模糊，然而還是好看的。

    他始終跟在她身后，一言不發(fā)。

    情緒不斷地在胸腔內(nèi)翻涌，看著少年沉靜的面龐、清和的目光，虞意突然想冷笑一聲。她想說——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過去和現(xiàn)在，都一樣的丑陋。

    我沒有你看到的那樣光輝，只是另一個普通人。一直破碎，一天比一天腐爛。”

    腐爛到，來漁鎮(zhèn)之前，她數(shù)次想過自殺，連心理醫(yī)生都救不了她。

    醫(yī)生說，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來到漁鎮(zhèn)，是她的自救。

    因?yàn)闈O鎮(zhèn)和她過去成長的環(huán)境相似。

    也許，在漁鎮(zhèn)，她能戰(zhàn)勝那些傳統(tǒng)的、世俗的輿論、觀念和流言，是不是就等于，她戰(zhàn)勝了她成長的那個小鎮(zhèn)，戰(zhàn)勝了她的過去，可以將自己從泥淖里拉出來？

    她是紅粉，亦是紅粉下的骷髏。

    然而，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一句也沒出口。

    他的目光仍舊是清澈的，清澈到一眼能望到底。他在擔(dān)憂她，又有著未知的惶恐。

    突然。

    虞意伸手，抓著他的肩膀，將他摁在墻上，吻了上去。

    第79章 安撫

    下一瞬, 謝翡摟住虞意的腰，用力地回吻。

    像是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

    虞意背靠著墻，漫天的星輝混著柔和的月光, 撒進(jìn)月窗，落在她身上。沒來得及開空調(diào)的琴房突然變得格外熱。

    汗如水流在她皮膚上蜿蜒，濕了蜷曲的碎發(fā), 一縷一縷地，都黏在臉側(cè)。

    謝翡蹲在地上，幾乎是捧著她，讓她正對著他, 騎在他肩上。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近乎本能地討好她。

    窗外, 電視機(jī)里飄出的臺詞聲似乎都變得渺遠(yuǎn)。

    沒多一會兒, 虞意突然起身, 踩著謝翡的肩將他推倒在地，順勢坐了下去。

    ……

    夜色漸深, 連文姐看電視的聲音, 也都因?yàn)殡娨暀C(jī)的關(guān)閉而消弭了。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 還有窗外熱鬧的蛙聲、昆蟲的夜唱。

    白貓坐在月窗上, 沐浴在月亮的光輝里，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爪子。

    地上一片狼藉。

    虞意坐在謝翡旁邊，于一片幽昧中, 點(diǎn)燃一支煙輕輕吸了一口?；鹦请S著她的呼吸在黑暗中明滅。

    她輕聲說：“你先回去吧?！?/br>
    在這一刻，謝翡本能地知道，曾經(jīng)他用來勾引她的那些套路和小手段, 都不適宜。在平時, 那些都是情調(diào)。

    而此刻, 虞意需要的，只是靜一靜。

    哪怕，靜一靜后產(chǎn)生的，會是令他害怕的結(jié)果，他也毫無辦法。此刻，他看到了門里她，而她的心門卻緊鎖。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無形之中，像是有很多的委屈。

    連眼眶都是酸澀的，濕意一層層泛上來，幾乎要奪眶而出。

    虞意一手夾著煙，一手撫上他的肩膀，在他臉側(cè)親了親，淡聲說：“乖，我明天再聯(lián)系你?！?/br>
    謝翡只好起身，穿好衣物，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到門口時，他回頭看著她，輕聲說：“剛才忘了做措施。”也許是急于發(fā)泄情緒，虞意要得太急，沒來得及。

    虞意說：“沒事，我會處理。”

    謝翡看著黑暗中她孤寂而單薄的背影，張了張口，最后只說了一句：“那我等你。”

    “嗯?！?/br>
    他慢吞吞地走了。

    回到家時，即便身上都是熱汗，衣服也都臟污，想到剛剛和虞意抵死的糾纏，想到，是虞意留給他的東西，就都舍不得了。

    仿佛只要不洗掉，就等同于他仍舊抱著她一樣。

    他們的情緒，她的發(fā)泄，他的惶恐、他對她迫切的渴求，都融進(jìn)了那一場激烈的肢體交流中。

    坐在臥室的涼席上時，謝翡俯身，吻了吻手臂上虞意抓過的痕跡。

    皮膚被抓破了，甚至滲了點(diǎn)血，有些微微的刺痛。

    可是，那是她留給他的，他好喜歡。

    甚至于，他想，假如明天她真的狠心要拋棄他，那他就去紋身店，將今夜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全都紋下來。

    即便她翻了篇，只要他還記得，他們就不算分開。

    ……

    謝翡想了很多，關(guān)乎于虞意，關(guān)于未來，甚至是世俗的錢財。

    今天阿明問他養(yǎng)不養(yǎng)得起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