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們走的時候，瑤娘看了郁嫣一眼，意有所指道：“前些年因為二jiejie的事情，父親被迫辭相，如今父親身居高位，也更要留心，千里之堤毀于蟻xue啊?！?/br>
    郁氏聽了不敢馬虎。

    回家之后，立馬就同羅至正說了瑤娘所說的話：“我看她神情嚴(yán)肅，也不是開玩笑的。依我的看法，她大概是看到郁嫣了?！?/br>
    一聽說郁嫣，羅至正反而松了一口氣：“你那侄女兒的事情也不是大事，敬法后院的女人，只有她生了長子，又是郁家女，扶正也正常。”

    也沒什么替小蔣氏不值得的，那些被小蔣氏發(fā)賣的女子，打死多的女人，又找誰去伸冤去？當(dāng)年，小蔣氏仗著蔣家多的勢頭，如今郁嫣仗著郁氏的勢頭，也沒什么不可。

    羅至正本來就不是什么太過于拘禮法的人。

    “老爺這么說，我也放心了。”郁氏笑道。

    羅至正點頭：“瑤娘她在宮中，行事十分謹(jǐn)慎，這是好事?！?/br>
    只是朱氏那里，郁氏直接道：“下次就不讓她進(jìn)宮了，我見瑤娘對她很是冷淡，雖說都是一家人，但老二當(dāng)時和周王往來頻繁，瑤娘應(yīng)該是知曉，所以不喜?！?/br>
    前朝和后宮息息相關(guān)。

    對于朱氏，瑤娘是這么對承運說的：“她是你二舅母沒錯，以前也和我關(guān)系還好，可他們是我的娘家人，當(dāng)初你二舅舅公開站周王，這樣我若是沒反應(yīng)，還真當(dāng)我是泥菩薩了?！?/br>
    羅敬淵覺得人要審時度勢，今日投靠這個，明日投靠那個，只要有利就沒什么，大勢所趨?？杉幢闶歉吆啠际呛髞聿煌５纳祥T，甚至高玄策對他還有戒心在，而羅敬淵以前也沒有幫過她們，那么，她又何必給這個臉呢？

    時雨很快就被秦姨娘喊回去了，秦姨娘也是替羅敬淵夫妻說情的：“太子妃區(qū)別對待，以后，你二哥二嫂怎么在家中做人？其實你二哥也是為了家族啊，當(dāng)年局勢未明，我們總不能把雞蛋投在一個籃子里吧?！?/br>
    “再說了，當(dāng)時誰都看好周王，就是洪皇后也是如此啊，太子妃還不是照樣對洪皇后恭恭敬敬的?！?/br>
    秦姨娘一輩子的希望都在兒子身上，只有兒媳出息了，她才能在羅家有立足之地。

    “姨娘……”時雨也沒辦法。

    ……

    到瑤娘這里，她正帶著小兒子讀書，府上是越安靜越好，真陽公主出宮了，瑤娘這里十分清靜。

    安靜才能學(xué)好東西，訓(xùn)哥兒年紀(jì)小小，喜歡拆機關(guān)玩意兒，甚至拆了之后可以重裝，瑤娘不以這是奇yin巧技覺得不行，反而讓人搜羅了過來，每天固定有一個半時辰專門陪兒子拆機關(guān)，拆了再安上去。

    她自己不懂特別難得籌算，就抱著書本啃，自己琢磨，最后是兒子動手能力變強了，她居然也是突飛猛進(jìn)。

    “真是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呢?！?/br>
    白芷過來道：“太子妃，皇后娘娘請您過去呢?！?/br>
    瑤娘不知是何事？但她對洪皇后過河拆橋的行為，一直膈應(yīng)，即便現(xiàn)在看似和樂融融，也不能完全相信。

    此時，洪皇后正笑著同黃如霜道：“之后，你就同婉婉一起住，就一同住東宮吧，等會兒太子妃過來，你在家學(xué)過規(guī)矩嗎？”

    黃如霜連忙點頭。

    太子妃羅氏，據(jù)說是個大美人。

    在黃如霜心目中，自己的娘出身高貴，品行高潔，為人正直，她所見之人中，真陽公主天真爛漫，待人熱誠，也不愧是娘的閨中密友，那么這位傳說中搶了娘太子妃之位的羅氏，又是個怎樣的人呢？

    太子妃肩輿到坤寧宮門口時，太監(jiān)宮女已經(jīng)跪了一地，門口很快出現(xiàn)一年輕女郎，黃如霜幾乎是呆住了。

    她身披輕綃，身姿顯得格外窈窕，卻又并非弱風(fēng)扶柳之感，反而覺得她姿態(tài)曼妙，未語先笑，眼波盈盈，風(fēng)姿端麗，明艷無儔。

    “奴婢給太子妃請安。”黃如霜跪下來叩頭，心道，母親說她也只比太子妃大幾歲，但看容顏，母親似乎比她大十幾歲是有的，這也太年輕了。

    瑤娘不意在此見到黃如霜，約莫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還梳著丫髻，容貌清麗，舉止端雅，很是沉穩(wěn)，倒是個知禮的，她不由笑道：“快請起，怎么自稱奴婢，你也是官家千金啊?！?/br>
    “多謝太子妃?！秉S如霜松了一口氣。

    又聽洪皇后說起：“我這里皇上讓新進(jìn)宮的幾位嬪妾住了進(jìn)來學(xué)規(guī)矩，你是婉婉嫡親的舅母，我想讓她們?nèi)ツ隳莾鹤∠?，正好，太子?xùn)|征，你一個人也寂寞，讓她陪你作伴，這就再好不過了?！?/br>
    這親舅母照拂親外甥女，也并非大事。

    婉婉是無所謂，她母親和太子妃舅母關(guān)系好，可黃如霜卻聽她娘提起過太子妃和她有些恩怨，心中不免緊張。

    第118章

    搬家對于兩個小姑娘很容易，也不用瑤娘動手，指揮下人就成，她則先讓她們到東宮略坐一會兒，讓她們和訓(xùn)哥兒一起玩兒。

    黃如霜明顯照顧孩子很有經(jīng)驗，她一直盯著訓(xùn)哥兒，在炕邊坐著，就是防止他掉下來。

    “黃姑娘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瑤娘笑吟吟的問起。

    黃如霜認(rèn)真道：“平日在家中做針線，同表姐妹們一起讀書?！?/br>
    自從莊令儀帶她回到憲國公府，憲國公府固然大不如前，但是不似別家，對姑娘們也還算用心培養(yǎng)。

    瑤娘點頭：“既然如此，你在我這里也是一樣的?，F(xiàn)下書齋還未開始，你們一樣可以讀書寫字，我安排幾個宮女過去服侍。當(dāng)年你母親和我同住一室，一起讀書，現(xiàn)下你能來我這里，也是緣分，你就當(dāng)成自己家一樣?！?/br>
    沒想到太子妃這樣和氣，絕口不提她娘和她的恩怨，也不給嘴臉?biāo)?，甚至安排她住的地方和真陽公主的女兒景婉一樣，并無太大區(qū)別。

    黃如霜表示疑惑，過來服侍的宮女解釋道：“在宮里許多規(guī)矩是不能僭越的?！?/br>
    景婉一日不封郡主，那她也只是景駙馬的千金，沒有品級，黃如霜也是官家千金，雖然是伴讀，卻并非奴婢之身，若區(qū)別對待反而是讓兩個女孩子尊卑立現(xiàn)。

    這讓黃如霜心底還是有些受用的，她的房間薰的香也很宜人，床前是三扇松柏梅蘭紋屏風(fēng)，東邊擺著一張梳妝臺，香膏胭脂都擺的整整齊齊。屏風(fēng)兩邊各有一盞臥鳥樣式的燈。屏風(fēng)外一射之地，就是幾案和方桌圓凳。

    桌上擺著美人觚，插著新鮮的海棠花，煞是好看。

    這屋子里所有的物件按照娘教她的，都是上乘用品，這些宮女也很守規(guī)矩，并不多事，也不問什么。

    一切好像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

    此時，瑤娘提著燈籠去看了婉婉，婉婉新到這里，有些害怕，但依舊很懂事。瑤娘特地來她床邊，看著她睡著了，自己才離去。

    婉婉的乳母走出門道：“真是勞煩太子妃您，還要您親自照看我們小姐。”

    “她是我的外甥女，又新來這里，也是應(yīng)該的。你們也辛苦了，如若有事，只需派人找我身邊的白英就是了。”瑤娘囑咐。

    不是她要這樣周到，而是多年的宮廷生活告訴她，但凡人做事，就須樣樣做到前面，否則就會授人把柄。

    顯然她這般，洪皇后是很滿意的，她對莫女官贊嘆：“有什么事情交給太子妃，我總是很放心的?！?/br>
    景婉和黃如霜一起在東宮住下，平日東宮自有一套規(guī)矩，就比如太子妃每日都要請安，請完安后，她一般會看書處理內(nèi)務(wù)，中午會用膳后休息一下，不許任何人打攪，到了下午就專門陪訓(xùn)哥兒玩，玩了之后她會作畫寫字，甚至?xí)r常還彈琴，晚上時常找她們一起來用膳，之后就睡覺。

    不會特地對她們說什么規(guī)矩，但何時做什么不做什么，幾天兩個小姑娘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婉婉和瑤娘關(guān)系更親近點，因此在瑤娘問起她現(xiàn)在學(xué)針線沒有，婉婉就臉一紅，很不好意思：“上回搓線，手搓紅了，娘就說不必學(xué)了?！?/br>
    “嗯，你年紀(jì)還小，手還嫩，等你長大再學(xué)也不遲?！爆幠锊⒉幌矚g教育別人，反正將來婉婉封個郡主了，陪嫁的人不少，自己動手的都少，也不必如此。

    不過，她也給這個外甥女找點事情做，遂笑道：“你明年要入學(xué)，你娘說你在家念過半年書，不如我找一本蒙書給你，還有描紅的大字，你若有空，只管在我這里寫，若是想看小人書和畫冊，我這里也有?！?/br>
    婉婉果然說自己要描紅，寫大字，還有看書多認(rèn)字。

    “好，不懂的，只管問我就是?！爆幠镞攘艘豢诓?。

    至于黃如霜，就不必吩咐了，她是個十歲的大姑娘了，無論是做女紅讀書寫字她自己安排。瑤娘則專心陪訓(xùn)哥兒，他今兒拆的是一套很漂亮的妝奩盒，這也是墨家機關(guān)，叫木石走路。

    “這個弄好了送母妃。”訓(xùn)哥兒仰著頭笑。

    小小孩子，手上長很多倒刺，手的力氣也很大，就是因為經(jīng)常玩這個。

    瑤娘點頭：“那我先提前謝謝我們訓(xùn)哥兒了，過幾天還有個諸葛五行的機關(guān)盒，到時候訓(xùn)哥兒再玩兒，成不？”

    訓(xùn)哥兒點頭：“兒子知曉了，母妃對兒子真好。”

    “這有什么，你是我兒子，我絕對會陪你的?！爆幠镄ξ?。

    黃如霜知曉太子妃的事情后，心里很是羨慕，宮女們和她熟悉了，也會多說幾句：“我們太子妃畫的畫也好，寫的字兒也是極其好看的，就是針線活這滿宮里就沒有比她做的好的?！?/br>
    她母親這般年紀(jì)，就已經(jīng)是形同槁木了，尤其是這兩年來，更是夸張，衣裳簡樸，每日青燈古佛，要不就是拉著她講滿肚子管家應(yīng)酬的事情。

    原來婦人還有這樣的活法的，不是只能那般。

    同時，黃如霜也不覺得太子妃圓滑，反而見她處事公正，有太監(jiān)覬覦宮女被她訓(xùn)了許久，還調(diào)離那太監(jiān)。

    不知不覺中，婉婉和黃如霜在宮中已經(jīng)住了三個月左右。

    瑤娘依舊如往昔，不過，也有好消息，高玄策從前線終于寄信給她了，信上說他們在東胡建城墻，還要改進(jìn)火器，興許明年中秋就能回來了。

    念信的時候，承運也從皇帝那里回來，承運高興道：“我父王居然要回來了，兒子真想父王啊。”

    “得，天天帶你的人是我，偏偏你日日惦記你父王?！爆幠锕首麟y過。

    承運連忙解釋：“母妃，兒子也想您，可兒子時不時能見您，要見父王可就難了。父王出征的時候，經(jīng)常找兒子說話來著，還教兒子射箭呢。”

    男孩子到底也是需要父親的，即便是承運，前世那樣的人，也會這輩子那么期待爹爹。

    瑤娘甩甩頭，這輩子一切都不同了。

    “你父王箭術(shù)是很好的?！彼陀H眼見過。

    興許明年高玄策回來，再有秋狝，她們夫妻還能一如剛嫁過來的那年一樣了，對了，還能去泡溫泉呢。

    她正提起來，承澤從學(xué)里回來，一見到承運就笑著跑來：“哥，我可想死你了?！?/br>
    “你不是想我，你是想我?guī)闳ヲT馬，別想，要等你再大點兒才行?！背羞\虛點了點承澤。

    這輩子兄弟兩個感情顯然更要好，而非前世，為了讓徐青容放心，她帶著小兒子回了臨安去了，以至于兄弟倆關(guān)系很一般。

    見兄弟二人說的盡興，瑤娘不免提醒一句：“我們東宮住了兩位姑娘，承澤我已經(jīng)囑咐過了，至于承運你，男女有別，景姑娘和黃姑娘那里要避著些，千萬不要沖撞了?！?/br>
    承運點頭：“您放心吧，兒子知曉規(guī)矩?！?/br>
    “這就好，她們是客人，你皇祖母交給我的，我要好好照顧。”

    不是瑤娘小心眼，或者防范什么，而是現(xiàn)在大家都小，小孩子不會有太大的等級觀念，但到時候不在一起，反而耽誤。

    尤其是從洪淑怡的事情上看去，她當(dāng)年的確樣樣都不比真的選伴讀的人差，甚至容貌比徐青容豐美多了也更有手段，可惜在家世上。

    偏偏洪家人不接她出去，洪皇后當(dāng)年也不可能把她許配給皇室宗親，這般嫁人過去簡直不是結(jié)親是結(jié)仇。

    就她爹當(dāng)年已經(jīng)是吏部左侍郎，羅家仕宦清貴人家，還有些人如莊令儀嫌棄她身份不夠好呢。

    她對黃如霜沒什么偏見，就像她對王頌一樣，但是要多親熱，視作親女，那也做不到。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以前莊令儀總仗著自己是憲國公嫡女橫行霸道，對她欺負(fù)了三年，如今黃如霜倒是其她的都不錯，家世上就缺了點。

    父親早亡，還曾經(jīng)以貪污罪被貶謫，母親雖然是憲國公府的千金，但現(xiàn)下連憲國公府都日薄西山，這個所謂的千金也不起作用了。

    瑤娘這個人，天生就非常機敏，別人還未出手，她大概看出意思了。

    以黃如霜的人品相貌，想靠著入宮做伴讀抬高身份嫁的好一些人之常情，甚至瑤娘也不愿意她前程不好。

    但是有個前提是，東宮這里，她是不可能了。

    但她面上不露分毫，對外甥女很好的同時，對黃如霜也不錯，黃如霜也機靈，時常向瑤娘請教學(xué)問，瑤娘也從來都是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甚至黃如霜過年歸家時，瑤娘還讓她帶了豐厚的賞賜回家，莊令儀特地上京與女兒過年團(tuán)聚，見女兒從宮里回來，氣度舉止完全不同了，也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