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荎的車重心低，騎起來很酷，推著費勁，陳果又瘦又小，勉強推車，跟不上傷患的腳步。陸野跟了幾步，干脆搶過去，將書包扔給陳果，自己將車扛了起來，“你跟著他。”他不容置喙道。

    陳果本就是打怵跟陌生人說話的性子，見攔不住，也就默認(rèn)了。心底吐槽：壯得跟牛犢似的，一身蠻力，怪不得手勁大。

    陸野扛著山地車，壓著速度陪在那兩人幾步距離的側(cè)邊。

    五分鐘的路程，今天顯得格外漫長。

    一路沉默，月色下一步一步地跋涉。許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覺，這匆匆一小段追隨的路上，少年清瘦挺拔故作堅強的背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房上。

    第11章

    陳果的爺爺上了年紀(jì)，眼神和聽力都不大爽利，但手下的動作倒是干脆，說兩句話的工夫，一揉一推，錯位的關(guān)節(jié)就復(fù)原了。

    “謝謝爺爺?！痹S清荎用手背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爺爺又用粗大溫?zé)岬氖终瓢戳税?，關(guān)切道，“你這娃娃，明知道自己的毛病，還不小心著點兒，你說說……”

    陳果趕緊湊上來，“爺爺，您就別啰嗦了，我餓了。”

    “餓了啊，有面餅，你先墊一口?！睜敔斅勓在s緊起身，往屋里走摸索著翻點心柜子。白天，陳果不在家的時候，他就靠吃點兒現(xiàn)成的方便食品撐兩頓，等陳果晚上回來再做飯收拾家務(wù)。前兩年老爺子還逞強，后來點著了一次房子之后，就徹底不敢再添亂了。

    趁爺爺回屋的工夫，陳果朝許清荎示意，“快點兒回去吧，都這么晚了。一會兒爺爺留你吃飯，又啰嗦起來就麻煩了。”

    “嗯，”許清荎點了點頭，也沒跟他客氣，“你幫我謝謝爺爺，我先走了。”今天已經(jīng)晚到這個時候了，他回去不一定進得了大門。

    陳果是拿獎學(xué)金的中考特招生，他家租住的是一個老四合院的其中一間，一室一廳，面積非常小，衛(wèi)生間和廚房都在外邊公用空間。剛才他們兩個被爺爺迎進門，基本上就將一眼能望到頭的客廳堵滿了，陸野就沒跟著進去，而是站在院子里焦急地張望。他們兩個一忙活，壓根把這個惹禍的家伙給忘了。

    陳果進屋幫爺爺找東西，許清荎帶上房門走出來，看到陸野才反應(yīng)過來。

    “你還沒走？”

    “你胳膊沒事了嗎？”

    兩人同時發(fā)問。

    “沒事了，”許清荎輕微地動了動，“我這個胳膊傷過，跟你關(guān)系不大。”

    清冷的月色之下，許清荎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幾乎透明起來。發(fā)根鬢角還殘余著濕漉漉的虛汗，整個人透出一身脆弱的倔強。這是陸野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打量這位時常站到領(lǐng)獎臺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學(xué)長，以往都是仰望的角度，加上周毅天天在他耳邊戴著360度無死角的粉絲濾鏡，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無，在陸野的印象中，這人優(yōu)秀是優(yōu)秀，缺了絲鮮活人氣兒的感覺。

    現(xiàn)在，他眼前的許清荎鮮活了起來，令他產(chǎn)生一種意欲靠近，把這一彎白月光從天邊摘下來的沖動。當(dāng)然，此時此刻，他想不到這么多，只是以為自己在履行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shù)穆氊?zé)。

    “我送你回去。”陸野不是商量的語氣。

    許清荎也沒再推辭，他雖然可以單手騎車，但沉重的書包是個麻煩。況且，再磨蹭下去，別說別墅大門，他可能連院門都進不去了。

    這條胡同太窄，陸家的車進不來，陸野讓司機等在巷口。他一手拎著許清荎的書包，背后背著自己的，推著車子，在前邊帶路。

    許清荎揉著酸痛的肩膀，低頭思索著。雖然關(guān)節(jié)復(fù)位了，但按照經(jīng)驗來說，他最少一周之內(nèi)不能太使力，否則麻煩大了。以前他有過硬撐的教訓(xùn)，得不償失?？蛇@樣一來，許多事都要耽誤，真是飛來橫禍。說一丁點兒也不抱怨不現(xiàn)實，但他更多的是無奈。

    許清荎抬頭覷了一眼，陸野太高了，肩背很寬，背光的影子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他踩著腳下的倒影，莫名有點兒走神。

    陸野將自行車和兩個人的書包一股腦塞到寬大的后備箱，自己陪許清荎坐到后排。他問了地址，許清荎說了一個老牌高檔別墅區(qū)的名字，司機表示知道，距離陸家不遠(yuǎn)，算是順路。

    許清荎聽到之后，緊繃的表情暗自松了松。

    “對不起?！标懸霸俅蔚狼浮?/br>
    “嗯，”許清荎算看出來了，這孩子又執(zhí)著又軸，他沒力氣掰扯了，干脆應(yīng)了一聲，“意外而已，你也不是故意的。”

    許清荎沒有問陸野找他有什么事，他心知肚明，對方是陪太子的那一個，陸野也不好意思主動解釋。

    “你的胳膊……”陸野指了指，“以前受過傷？”

    “……”許清荎遲疑了一下，“運動損傷?！?/br>
    “哦，”陸野雖然不明白，但他察覺到許清荎不太愿意詳說?！笆遣皇堑眯蒺B(yǎng)幾天？”他記得初中在縣里住校的時候參加班里拔河比賽，他們班長的胳膊脫臼了，一個多月還沒好。

    “不用，”許清荎搖了搖頭，“注意一點，不搬不扛的，沒關(guān)系?！?/br>
    “你要搬什么扛什么喊我，”陸野表態(tài)，“千萬別客氣，我已經(jīng)夠不好意思的了?！?/br>
    許清荎轉(zhuǎn)頭，瞄著這位學(xué)弟無比嚴(yán)肅的神情，一不小心笑出聲來，“咱們天天是去上學(xué)，不是搬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