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史萊姆哪里是想聯(lián)手，分明是想連她一鍋端了。

    郁理略一思索，坦然承認(rèn)：“她的確是有跟我這么提議過，但我拒絕了。”

    “為什么？”一號平靜地注視她。

    他的目光溫靜而平和，沒有慍怒，也沒有探究，仿佛只是在平淡地詢問這件事。

    “因?yàn)槲也徽J(rèn)為我和她聯(lián)手就能殺掉那兩個(gè)人?！庇衾碚f，“他們和杜元洲是完全不同的級別。可能夏莉覺得殺死杜元洲很簡單，殺死他們兩個(gè)也會很簡單，但我很清楚他們兩個(gè)有多難對付，僅憑我和夏莉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br>
    童曉：“你太低估自己了?！?/br>
    郁理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足夠謹(jǐn)慎?！?/br>
    “謹(jǐn)慎一點(diǎn)是好事?！币惶枩芈暤?，“你拒絕了夏莉，她應(yīng)該很生氣吧？”

    “非常生氣?！庇衾睃c(diǎn)了點(diǎn)頭，“她還揚(yáng)言要?dú)⒘宋??！?/br>
    一號若有所思：“所以你吃了她？”

    “我可沒吃她！”郁理立刻澄清，“是她自己非要跟那兩人打起來，我當(dāng)時(shí)還在對付另一只異常呢……”

    “照你這么說，夏莉是被那兩名能力者殺死的？”一號注視著郁理的眼睛，聲音平緩而沉靜。

    郁理這次沒有立即回答。

    事實(shí)的確是這樣，她只要點(diǎn)頭就可以了。

    但她不確定一號會不會追究下去。

    如果一號想替夏莉報(bào)仇，那他就極有可能將賀柏和周屹定為接下來的清除目標(biāo)。

    她可以不管賀柏，但是周屹……

    郁理心念電轉(zhuǎn)，臉上已經(jīng)浮出遺憾的表情。

    “這個(gè)……我就不清楚了。”她低聲說，“那晚我的處境也很危險(xiǎn)，為了不暴露身份，我還特地演了一出苦rou計(jì)。我也想知道夏莉是怎么死的，但我怕引起他們的懷疑，所以沒敢追問太多……”

    郁理保持鎮(zhèn)定，情緒精準(zhǔn)地控制在“遺憾”和“冷漠”之間，讓人看不出破綻。

    仿佛她的確在遺憾夏莉的死亡，但并不是遺憾夏莉死去這件事，而是遺憾沒有從她的死亡中得到更多訊息。

    這很符合她和夏莉的關(guān)系。畢竟夏莉?qū)λ龜骋夂艽?，還直言要?dú)⒘怂?，她怎么也不可能對夏莉產(chǎn)生憐憫之心。

    在郁理說這番話的時(shí)候，童曉一直用那種溫柔慈愛的目光看著她，眼神專注，甚至透出隱隱約約的欣賞。

    一號微微沉吟：“他們開始懷疑你了嗎？”

    “沒有。”郁理搖頭，“賀柏可能不是很信任我……但我目前還是安全的?！?/br>
    一號聞言，沒有再說什么，而是露出思考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開口。

    “其實(shí)比起死在別處，我還是更希望夏莉被你吞噬?！彼p聲說，“這樣，她的死就不會毫無意義了?！?/br>
    郁理：“我也是這么希望的。”

    一號托著下巴看她，半晌，忽然柔和地笑了。

    郁理不動聲色：“怎么了？”

    一號眉眼微彎，似乎心情很好：“我們果然是真正的同類?！?/br>
    郁理：“你指哪方面？”

    “所有方面?！币惶柌痪o不慢地說，“我能夠理解你的一切，無論是對進(jìn)食的執(zhí)著、對局勢的判斷、還是對謊言的掌控……”

    郁理心臟驟沉。

    他提到了“謊言”這個(gè)詞。

    第139章

    郁理看著一號, 臉上的遺憾逐漸消失。

    她若有所思地說：“你認(rèn)為我在撒謊？”

    童曉近乎著迷地看著郁理，似乎很喜歡她在這一刻展現(xiàn)出的特質(zhì)。

    沉著、冷靜、直言不諱。

    她有著柔弱纖細(xì)的人類外表，看起來弱小且不堪一擊。但只要和她接觸過, 任誰也不會將她和“弱小”這種字眼聯(lián)系起來。

    或許這也是她身為成長體卻能存活至今、并飛快進(jìn)化的主要原因。

    “別誤會,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币惶栃α诵?，“相反, 我很喜歡你的這些品質(zhì)。它們讓我確信, 我的選擇沒有錯?！?/br>
    郁理平靜地指出：“但你還是在懷疑我?！?/br>
    “不是懷疑，是陳述事實(shí)。”一號說，“我知道你在撒謊, 但我并不介意?！?/br>
    “我理解你這么做的原因，也理解你對我的防備。”

    他的目光柔和而真誠，沒有一分一毫的壓迫感。郁理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毫不掩飾的友善，仿佛他渴望與她更接近、更親密。

    郁理沉默片刻：“理解……但不信任，是這個(gè)意思嗎？”

    一號輕輕嘆息，似乎有些無奈。

    他側(cè)頭看向童曉, 童曉了然地點(diǎn)了下頭，從座椅上站起身。

    “你們先聊, 我下樓催一下甜點(diǎn)。”

    說著，她對郁理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下樓梯。

    樓上的客人只剩下一號和郁理，燈光昏黃, 古典浪漫的樂聲緩緩流淌, 使這個(gè)空間顯得更加幽雅、靜謐。

    郁理保持平靜, 一號微微湊近看她, 臉上浮現(xiàn)些微歉意。

    “是我剛才說的太過分了嗎？”他柔聲問道，“你好像對我更戒備了?！?/br>
    他倒是很會自我檢討。

    郁理斟酌著回答：“不, 我只是有點(diǎn)不確定?！?/br>
    一號神情耐心：“不確定什么？”

    “你說我們是同類，也說過想和我建立平等友好的關(guān)系。”郁理語氣認(rèn)真，“但從你剛才的評價(jià)中，我感受不到平等。”

    一號微微一頓，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diǎn)。

    “抱歉，這的確是我的疏忽?！彼嬲\地對郁理說，“我向你道歉，這樣可以嗎？”

    郁理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既然一號向她道歉了，那她自然也不會再糾纏下去。

    但她還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綻。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在撒謊？”

    “因?yàn)槲視y謊？”一號溫聲說出這句話，見郁理微微蹙眉，又平和地笑了，“開個(gè)小玩笑，我當(dāng)然沒有這種能力。只是直覺罷了，我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br>
    郁理：“直覺？”

    她可不信這種說法。

    “對?！币惶栕⒁曋难劬Γ拔蚁嘈乓阅愕男愿?，一定會想辦法確認(rèn)夏莉的死因。畢竟她威脅到了你，只有她真正死了，你才能放心。”

    不得不說，一號對她的分析很中肯，也很到位。

    郁理這次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咖啡，放低聲音：“但我的確不知道夏莉是怎么死的?！?/br>
    賀柏沒有告訴她戰(zhàn)斗的細(xì)節(jié)，只說史萊姆是被周屹殺死的。

    結(jié)合周屹當(dāng)時(shí)的解釋，郁理大概能猜到史萊姆的死因。

    但她絕不會將這一點(diǎn)告訴一號。

    “但她的確是被那兩名能力者殺死的，對吧？”一號平靜地看著郁理，語氣里帶著循循善誘般的鼓勵，“你不想讓我確定這件事，為什么？是擔(dān)心我會對付他們嗎？”

    郁理依然看著面前的咖啡，沒有迅速回答，似乎在考慮、權(quán)衡著什么。

    一號保持安靜，耐心地等她答復(fù)。

    過了一會兒，郁理慢慢開口：“我的確不希望你對付他們?！?/br>
    一號：“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因?yàn)槲一撕荛L時(shí)間才取得第六特遣隊(duì)的信任?！庇衾碚f道，“如果你殺了他們兩個(gè)，那么控制局必定會查到我的頭上，到時(shí)候，就算我能蒙混過關(guān)，恐怕也很難和新隊(duì)長打好關(guān)系了。說直白點(diǎn)，這個(gè)結(jié)果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一號微微思索：“這就是你擔(dān)心的事嗎？”

    郁理：“你不相信？”

    “不，你能將這些顧慮告訴我，我自然是相信的?！币惶柶骄彽卣f，“只是，以你現(xiàn)在的實(shí)力，其實(shí)完全不用擔(dān)心這些……”

    他話未說完，郁理已經(jīng)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一號微微停頓，笑著改口：“算了，那我們就先不考慮他們吧?！?/br>
    郁理的表情這才舒展了些。

    一號托著下巴看她：“現(xiàn)在呢，對我的戒備有降低一點(diǎn)嗎？”

    郁理坦然回答：“降了一點(diǎn)，但不多?！?/br>
    “沒事，你會慢慢信任我的?！币惶査坪醪⒉恢?，“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尊重你的所有決定，你不需要對我有所顧忌?！?/br>
    “嗯?！庇衾響?yīng)了一聲，“謝謝你?！?/br>
    她的神色沒有明顯變化，但語氣和剛才相比卻軟化了些。

    一號彎眸笑了。

    “你認(rèn)識沈靜安嗎？”

    郁理仔細(xì)回憶了下這個(gè)名字：“不認(rèn)識。怎么了？”

    “她是第二特遣隊(duì)的隊(duì)長，也是我們的下一個(gè)目標(biāo)?！币惶柸〕鲆粡堈掌?，推到郁理面前，“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殺掉她?！?/br>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不是在制定殺人計(jì)劃，而是在邀請郁理一起郊游。

    郁理接過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