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敢的?！蹦悄斜O(jiān)生上前一步，想要嚇嚇江眠月，卻見她不動，抬眸看著他，眼眸中有幾分涼意，那男監(jiān)生眼角一顫，大聲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海！”

    “你倒是很聽話?！苯咴绿裘?。

    李海猛地一皺眉，瞬間怒道，“你這個女子！”

    周圍人皆是一驚，怕他真的動手，卻聽江眠月聲調(diào)抬高，“我的文章確實有很多缺陷，并不是很好?！?/br>
    李海頓時一怔，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但是你方才所說之事，我不敢茍同?！苯咴略捯粢晦D(zhuǎn)，“既然李監(jiān)生覺得我的文章不好，不如將你我的文章放在這榜前兩日，讓所有人品評，如何？”

    李海皺眉看著她，“江監(jiān)生這是什么意思，要與我李海比試一番？”

    “不敢嗎？”江眠月問，“李監(jiān)生在四處散播謠言之時，在推倒我廣業(yè)堂監(jiān)生之時，在威脅比自己瘦弱的人之時，可不像如今這般慫。”

    江眠月身后的劉欽章猛地抬起頭，眼眸中閃爍著點點的星光，江眠月在為他討公道，在為他而發(fā)怒。

    “我慫？”李海輕笑一聲，“你別以為你很厲害，江眠月，比文章算什么，你的文章即便不是最好的，也比我的強，有本事你在其他方面跟我比試一場，我便服你，信你進國子監(jiān)是靠自己的實力?！?/br>
    江眠月皺眉看著他。

    “眠眠，別答應(yīng)他，這人若是跟你約架怎么辦？”蘭鈺道。

    “怎么，江監(jiān)生慫了？”李海挑釁道。

    “你說吧，比什么?！苯咴鲁谅暤?。

    “長跑。”李海道。

    周圍發(fā)出一陣陣喧鬧，仿佛在喝倒彩。

    誰都知道江眠月身子瘦弱，而那李海一看便是國子監(jiān)少有的健碩之人，長跑第一倒不一定，可絕對會比江眠月跑得快。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個大坑。

    司業(yè)大人終于忍不住了，“這也太欺負人了，江眠月腿上還有傷呢，我去替她主持公道。”

    祁云崢沉吟不語，沒有攔他，司業(yè)大人往前走，還未開口，便聽人群中傳來了江眠月清脆的聲音。

    “好?！?/br>
    所有人都怔住了。

    就連李海也怔住了，說話也磕巴起來，“你，你也太狂妄了?！?/br>
    “若我贏了你，你在國子監(jiān)大課上對他們二人道歉，對我道歉，做得到嗎？”江眠月問。

    “當然！”李海瞇眼看著她，仿佛看著一個傻子，“你最好考慮清楚?！?/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苯咴乱稽c也不跟他客氣，抱拳對周圍的各位看熱鬧的監(jiān)生道，“還請在場的諸位監(jiān)生做個見證?！?/br>
    “沒問題！”眾人鬧哄哄的，頗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陣勢。

    江眠月說完這些，沒有再說什么，抓著蘭鈺便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她剛走，余下眾人都無心看榜，紛紛開始討論起這場爭端，發(fā)出嗡嗡嗡的討論聲。

    “沒想到這江眠月還有幾分豪氣，有點意思，她若是輸了怎么辦，這可不是做文章只動腦子就夠，這是要天生的好身體的。”

    “等著看吧，她不是傻子，說不定還有什么辦法?！?/br>
    “這能有什么辦法，跑不動就是跑不動，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章好壞可以曲解，可跑步可不一樣。”

    “可是我覺得她能直面李海已經(jīng)很有本事了?！庇信O(jiān)生后怕道，“反正我是不敢的，萬一那人打我怎么辦?！?/br>
    “別說你了，就算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男監(jiān)生，也不一定有這個膽量?！?/br>
    “……”

    一旁，司業(yè)大人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無助的看向祁云崢，“這，這可怎么辦，江眠月這是在做什么？”

    祁云崢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沒說便走了。

    司業(yè)大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江眠月真有辦法贏那壯漢？

    “你真有辦法贏那李海？”另一邊，蘭鈺問江眠月，尹楚楚也追了上來，面目扭曲地說，“眠眠你瘋了?！?/br>
    “我會贏的?！苯咴抡Z氣平靜。

    蘭鈺和尹楚楚聽到這句話，都是一愣。

    “對待這樣的人?！苯咴戮従彽?，“客氣、講理無用，只能如此，選擇長跑，正中我下懷。”

    蘭鈺與尹楚楚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理解。

    自江眠月回了一趟家之后，便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贏得這次長跑，拿到圣上給的那大概率會是免死金牌的寶貝。

    不管如何，拼盡全力也要贏。

    半晌，尹楚楚問蘭鈺，“你第幾名？”

    “第三?！碧m鈺也有些迷茫，“剛剛的事情一鬧，我都快忘了，我正準備下午去問問張博士，是不是題紙拿錯了，我九章算術(shù)有好多都是猜的?！?/br>
    尹楚楚張大了嘴。

    當晚，三個階段的各堂監(jiān)生月度考試的前三名，都聚集在了祭酒大人的敬一亭，由祭酒大人和司業(yè)大人發(fā)給她們銀兩作為獎勵。

    這次月度考試，江眠月是新監(jiān)生三堂的第一名，得三兩銀子，李隨第二名，得二兩銀子，蘭鈺第三名，得一兩銀子。

    李隨和蘭鈺拿到銀子的時候，激動的眼睛發(fā)光。

    李隨獲得好名次在江眠月的意料之中，自上次題紙之事以后，他便發(fā)憤圖強，日日看書作文，再加上他基礎(chǔ)扎實，本就是個好苗子，很快便有了長足進步。

    蘭鈺能獲得第三名，便有些匪夷所思了，她自己也有些不太相信，居然能得了第三名，一度懷疑有博士老眼昏花拿錯了題紙。

    直到今日下午發(fā)了題紙之后，江眠月拿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蘭鈺這家伙，運氣不是一般的好，九章算術(shù)蒙的近乎全對，文章誤打誤撞寫到了關(guān)鍵點，且在祁云崢那高強度的屬文訓(xùn)練之下，她的文章也進步了不少，一不小心，便拿了第三。

    而可憐的尹楚楚，即便每天比這家伙少睡好幾個時辰，卻因為文章偏題，只得了第七名。

    江眠月著實有些無奈，卻也替蘭鈺開心。

    高一階的兩堂，第一名自然是裴晏卿，第二名是那一道演戲的何玉平，第三名便是那誠心堂的齋長。

    而率性堂的榜首，當之無愧是顧惜之，不過因他腿腳不便沒有前來，由另外幾人代領(lǐng)。

    “諸位都是個中翹楚，希望下個月還能看到你們。”祁云崢淡笑看著面前眾人，道，“江眠月留下，其余人回吧。”

    司業(yè)大人原本在笑，如今神情一滯，下意識覺得祁云崢要對江眠月做什么，半晌才放松下來，覺得自己恐怕是得了胡思亂想的病了。

    其他人都走了，李隨卻留了下來，他當著祁云崢和司業(yè)大人的面，朝著江眠月行了個大禮，“江齋長，感激不盡?！?/br>
    江眠月一愣。

    “若不是你當初提醒，我如今恐怕還在歪路上，能有如今的成績，全靠你的激勵！”

    “客氣了。”江眠月見他在祁云崢和司業(yè)大人面前如此，耳根通紅，“是靠你自己?！?/br>
    “總之多謝！”李隨朝她笑了笑，這才跟祭酒大人和司業(yè)大人行禮告辭。

    他走后，江眠月在房中極為窘迫，司業(yè)大人撫著胡子笑了笑，“不錯不錯。”

    祁云崢也淡笑看著她。

    江眠月著實有些不好意思，趕忙問，“祭酒大人有何事吩咐?！?/br>
    “聽聞你與人立下賭約，司業(yè)大人有話要問你?！逼钤茘樀馈?/br>
    江眠月聽聞這話，十分意外，他們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江監(jiān)生，你腿還受著傷，怎么跟那孩子比長跑啊？”司業(yè)大人好奇問道，“你不像是那般輕狂之人，可有什么打算？”

    “稟告司業(yè)大人，學(xué)生考慮的是，長跑比的是耐力，不是力氣，雖然力氣上我比不過他，但是耐力上，我并不算差。”江眠月認真道，“我的腿傷已經(jīng)結(jié)痂，一個月的時間足夠痊愈?！?/br>
    “可你這期間如何練習(xí)？”司業(yè)大人問。

    “這……學(xué)生自有些辦法。”江眠月笑道。

    祁云崢深深看了她的笑容一眼，手指彎曲輕輕撥動筆架上的羊毫筆，緩緩道，“不要太累?！?/br>
    “是，祭酒大人?！?/br>
    第二日，是個艷陽天，方監(jiān)丞頂著太陽等在城門口，一面不住張望，一面跟車夫不斷抱怨，“不是說辰時便到嗎？這都午時了，怎么還沒到。”

    “再等等吧?！避嚪蛞脖粫竦醚刍ǎ敖袢赵趺锤愕?，這么熱，曬死我了?！?/br>
    “司業(yè)大人分明還年輕，為何要讓位給那南監(jiān)的毛頭小子，祭酒大人還讓我出來迎他，給他送信，著實是令人生氣?！狈奖O(jiān)丞用帕子擦了擦他有棱有角的臉，齜牙咧嘴擦汗。

    車夫面色復(fù)雜的看了一眼方監(jiān)丞，“剛剛您不是說，那人跟祭酒大人一樣大嗎？他是毛頭小子，那祭酒大人……”

    “那能一樣嗎？祭酒大人乃人中龍鳳，豈是一般人可比的?！狈奖O(jiān)丞道。

    “誒，好像來了?！?/br>
    他們同時瞇著眼眺望，便只見那遠處的馬車上坐著二人，一位是尋常車夫，帶著帽子拿著鞭子，而馬車的另一邊坐著一位年輕的男子，身形修長，面如冠玉，一身白衣衣袂翻飛，陽光灑在他的面上，有些灼目的瀟灑。

    他面上帶著少年般的笑容，下車之后，主動上前，來到方監(jiān)丞的面前。

    “叨擾，是北監(jiān)方監(jiān)丞嗎？”

    “正是在下?！狈奖O(jiān)丞瞇著眼，看陽光照著這男子，居然有些令人無法直視。

    “您是南監(jiān)司業(yè)，崔大人？”

    “正是在下，崔應(yīng)觀?！贝迲?yīng)觀一面行禮，一面朝著方監(jiān)丞笑道。

    崔應(yīng)觀一笑起來，笑容極為親和，單邊面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笑渦。

    作者有話說：

    崔應(yīng)觀：見過各位可愛的讀者，在下崔應(yīng)觀，字居衡，來晚了，很抱歉。其實我早就跟皇上上書十幾次要來北監(jiān)，沒能成行，怪誰你們知道的。

    祁云崢：滾。

    第五十八章

    “崔大人?！狈讲艖B(tài)度急躁的方監(jiān)丞頓時溫和起來, 帶著笑意，“您一路上辛苦了?！?/br>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如今這崔大人便是如此，他一笑, 方才等待許久的不耐煩便仿佛瞬間煙消, 連帶著一旁的車夫, 面容上也柔和了許多。

    “不辛苦，只是第一次來京, 道路不熟, 走了個岔道錯了路，耽誤了不少功夫。”崔應(yīng)觀抱拳道, “還請方監(jiān)丞帶路。”

    “等等, 崔大人。”方監(jiān)丞卻攔住了崔應(yīng)觀, 面上有些歉意，“今日在此等候崔大人, 其實事出有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