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金額的話，如果不是他親自借貸的話，也看不出來一個臨走要贈品的人，會有2500萬日幣，折合美金匯兌500萬美金。

    這是什么樣的天賦跟運(yùn)氣。

    她翻了十五倍！

    金經(jīng)理找出來報紙看，看到橡皮的交易波動線條，已經(jīng)開始往下跌落了，過了交易時間點(diǎn)，大家都知道是個泡沫了。

    買期貨的，到世界拿不出貨來，只是一個勁在非洲畫大餅，現(xiàn)如今動蕩，再好的餅也該熟了，卻拿不出來東西，只能泡沫。

    你看，有人在泡沫前跑路，高位收割了。

    五百萬美金，日本軍費(fèi)開支的四十二分之一。

    東四省晨報傷亡一萬九千八百九十二人，扶桑算過，這四十二分之一的軍費(fèi)開支里面，有五百個國人犧牲。

    她覺得賺的太少，抱著那兩袋面粉，她從馬車上下來，小榮看著她進(jìn)所里做事。

    只覺得她背影蕭條，扶桑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在腹前，她在人群里面有些文弱，卻沉穩(wěn)如青竹，眸光明亮而堅毅。

    她要的，是更多。

    這些，還不夠！

    還不夠解心頭之恨。

    不夠切齒之癢！

    她這些錢，后面還是要在合適的時候匯兌成日幣，如果可以，她希望雪球越來越大。

    她對日本的消息關(guān)注地非常密切，一進(jìn)門便有同事把報紙給她，“聽說東京下雪了，他們電臺報道說，在雪花里櫻花綻放了?！?/br>
    扶?？粗厦娴臋鸦ǎ女惓赡?，在這樣的季節(jié)能開櫻花，他們覺得是祥瑞，尤其是侵略戰(zhàn)爭的時候，東四省響徹日本的唱片，他們在慶賀母國的櫻花盛開。

    扶桑想，如果雪夠大，能把他們都埋了多好，國運(yùn)如果偏袒我們一點(diǎn)兒，給它一點(diǎn)地震也是好的，比如說富士山的火山爆發(fā)，而不是現(xiàn)在的報道——富士山的櫻花綻放。

    她的同胞們，在流離失所呢，在冷風(fēng)中南下流浪，她的身邊有南下的流亡學(xué)生蹲在門外歇腳，扶桑遞給他熱水，“吃飯沒有？”

    “沒吃。”

    “要吃什么？”扶桑坐在交易所后門，她來上茅房的，這會兒所里人都走了，天黑了。

    風(fēng)卷殘雪。

    學(xué)生低著頭，流亡的學(xué)生都是他這樣的打扮，后背上面總是一個很大的書箱子，頭上帶著圍巾氈帽，連著脖子的手套兒，聽著扶桑這樣問，“酸菜餃子——”

    旁邊同學(xué)接過話兒來，“我們沒來得及吃年夜飯就走了，臘月二十九就開始走，我媽送我到車站，半路上軌道炸了不能走，我們自己人炸的，我不怪?！?/br>
    自己人不炸，那么日本人就會順著軌道南下，運(yùn)兵運(yùn)糧，女學(xué)生繼續(xù)說，“我媽說了，等我到了給我寄酸菜。”

    扶桑聽不下去，她剛看過報紙，日本人虐殺平民。

    日本人打閃擊戰(zhàn)，信心滿滿，本以為手到擒來的事情，畢竟他們在東北強(qiáng)勢慣了，以為我們都是孬種了。

    沒想到一開始就遭到東北軍頑強(qiáng)抵抗，以為三天破壞全部軍事防線，然后占領(lǐng)東北，先從特大城市開始，沈陽、長春、哈爾濱，并挾持前朝退位皇帝，成立偽政權(quán)，意圖挾天子以令諸侯，進(jìn)一步擴(kuò)大中華矛盾，四分五裂它好下嘴去啃。

    打了半個月了，沒成！

    惱羞成怒了，無視國際軍規(guī)，公然對平民區(qū)進(jìn)行轟炸，輪番地轟炸，對東北軍重要戰(zhàn)略基地進(jìn)行焦土計劃，我們的倉庫、車站、鐵路、學(xué)校全部不放過。

    日本在北平使館區(qū)域，洋洋得意地播放，光是今天一天，就在北地出動二十二架飛機(jī)，輪番兩次轟炸。

    女學(xué)生仰著臉問扶桑，“你說，六百四十枚炮彈，我媽還活著嗎？”

    活著嗎？

    這是他們的焦土作戰(zhàn)計劃。

    焦土之上，安有完人。

    扶桑笑了笑，“還活著，怎么不活著？咱們這么大的國土，跟他們打下去，但凡這片土地上，還有一個中國人活著，那他們就不叫贏?！?/br>
    “對，打下去，跟他們打下去，我們商量好了，要參軍去，要去廣東，我們?nèi)タ架娦?，?dāng)兵去。”

    扶桑留他們吃飯，他們也不吃飯。

    三個人前后腳，一人背著一個大書箱子，穿著一身臟兮兮的破棉袍，在厚厚地黑暗夜色里面，一步不停。

    扶桑追上去，塞給他們錢，“去徐州，從徐州坐火車去?！?/br>
    又給那個女學(xué)生拉下來帽子，把自己的圍巾解開給她，“你是個女娃娃，這么漂亮，別給人看見了?！?/br>
    扶桑扭頭要走，就見那女娃開口，一口的家鄉(xiāng)話，“我媽叫我小豆包兒，我小時候黏人，你叫什么？”

    “我叫扶桑，有事兒你去黃桃斜街找我去?！?/br>
    小豆包笑了笑，指了指圍巾自己拉著擋著臉，追著前面那兩個人就去了。

    扶桑你說這心情起起伏伏地，你說這沒指望吧，這日子還真不叫人灰心，越是這樣，她越是覺得有奔頭兒。

    從使館區(qū)走，她坐在黃包車上，拉著彈弓，給那個日本大喇叭打偏了。

    車夫拉著她飛奔，省的給人放了槍子兒。

    扶桑微笑，這還沒成亡國奴呢，你那大喇叭在那里嘰歪一天了，天天跟哭喪一樣的倒霉樣兒。

    “換地兒，去財局?！?/br>
    黃包車府是在所外拉客的，常知道扶桑晚走，因此有時候沒活兒就在這里等一等，“您剛才還喊累呢，這不回家啊？”

    “不回家，還有事兒要辦。”

    車夫拉著掉頭走，他心想這人也真行，渾身用不完的勁兒一樣，不吃飯不喝水，鐵打的一般。

    等下車的時候給扶桑搭把手，“您說您也是，說真格兒的，我覺得您真不用這么辛苦，犯不著，您是有學(xué)問的人，興許越是您這樣的人，會的事兒，想做的事兒越多?！?/br>
    扶桑這人呢，沒架子，她不避諱跟任何人搭話兒，“那倒不是，我有掙錢病，我一天不掙錢啊，我心里就不舒坦，我出門不撿錢啊，我就跟刀割的一樣，我晚上睡不著?！?/br>
    她一本正經(jīng)的說笑話，笑的人車夫都喝冷風(fēng)。

    還沒進(jìn)財廳的大門呢，就看見一樓靠馬路的窗戶前，宋旸谷那個冤種還在干活兒呢。

    干的可認(rèn)真了，聽見大門開動，他撇一眼繼續(xù)干，然后回過神來，認(rèn)出來是扶桑來的，開門等著她。

    看看屋子里實(shí)在是亂，都是一些報表賬冊檔案的。

    倒是挺暖的，扶桑坐下來就覺得餓了，瞧著桌子上吃剩下的燒餅，也不嫌棄，“你吃了沒有？”

    一邊說一邊拿起來撿著人家嘴頭子吃，宋旸谷頭大的很，賬上沒錢。

    國庫里面沒錢怎么辦？

    就想法子看看以往的稅收有沒有少收的，有沒有收少了的，有沒有哪個行業(yè)，再多收一點(diǎn)兒，最好是暴利行業(yè)，多交稅。

    宋旸谷就整理這個的，按理不是一個人的活兒，可是現(xiàn)在就是他一個人干。

    看扶桑嫌棄的很，“你餓死鬼投胎的？大晚上來你找我就沒好事兒，我可跟你說好了，不好的事兒別說，煩的很?！?/br>
    扶桑也知道他煩的很，來的不是時候兒，撞槍口上去了，燒餅也不敢多吃，干巴巴地咽下去，就那么一點(diǎn)兒，不餓就算了唄。

    “要不，我請您出去吃一口兒，這么晚了，喝完餛飩湯，您這么晚了，還能干一晚上不成？”

    宋旸谷是真的打算干一晚上的，他這人吧，認(rèn)死理兒，我辦一個事情，我就給它辦個頭緒出來，差不多出來，不然不吃不喝我也不松氣兒。

    “你瞧瞧這些人，報上來的稅種都是些什么？”

    一萬個名頭，一萬個稅種，一萬個收錢的理由。

    關(guān)鍵是錢呢？

    中央沒看見。

    地方上也哭窮，到底錢去了哪里？

    一石谷子八斗的租，這是對農(nóng)民。

    有的地方也是五花八門，夜香也要收稅，這是對市民。

    商人有的已經(jīng)被勒索消亡的，比如說晉商，有的就頭腦比較靈活了，各種??x?途徑避稅。

    宋旸谷看的憂國憂民，不過看著扶桑來，他還是愿意跟她一起去外面的，拿架子，“吃什么？”

    扶桑想說喝完餛飩皮兒，又怕他嫌棄，也覺得在窩棚里面喝餛飩皮兒配不上他，“吃鍋?zhàn)影??！?/br>
    吃鍋?zhàn)优停軓囊估锍缘皆缟?，人家都開著門呢。

    宋旸谷不想吃一身的味兒，“吃西餐?！?/br>
    扶桑就rou疼，您知道大馬路上的西西圖瀾婭餐廳多貴嗎？

    一塊起士林蛋糕就好幾塊錢，她一個月工資才八十塊。

    硬著頭皮，她有事求人的，“走！”

    她沒錢，宋旸谷更沒錢了，承恩那個冤種，給他算賬算的是一塌糊涂啊，月初的工資，還沒到月底就見光了，處處不夠用啊。

    家里這兩位太太得養(yǎng)，一家子吃喝總得要花錢，這還是宋映谷置辦的年貨呢，維持了好一段日子，如今也是見天的喝面條，吃燒餅，日子不大好過。

    他覺得宰扶桑一頓不算什么，等哪天他開支了，再請她吃鍋?zhàn)樱粯拥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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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學(xué)者

    要請宋旸谷吃東西, 應(yīng)該去正兒八經(jīng)的火鍋店的，像是東來順、大盛齋一樣的，倍兒有面子, 人家服務(wù)做的不必新世界西西圖瀾婭餐廳的侍應(yīng)生做的差一點(diǎn)兒。

    但是呢這地兒遠(yuǎn), 大晚上的也不大愿意跑了, 扶桑得挨著他單位近一點(diǎn)兒，好一會兒有求與人, 說不定還要回來呢，“我知道有家店鋪，要說這有名的館子三百六, 這沒名的館子三千六呢，您今天也換換口味, 吃個新鮮的?！?/br>
    什么新鮮的？

    蒼蠅小館子，新開的一家，扶桑天天滿世界的溜達(dá), 什么樣兒的她坐在車上都能看明白，“開了有半個月了, 別看是小地方, 但是這都是夜里做生意的，白天人家還不做呢，菜日日都是新鮮的?！?/br>
    “你知道？”

    “瞧您說的, 我從后門兒見好幾回，不是爛菜葉子什么的, 人家有自己的風(fēng)味呢，說是川人開的, 您瞧瞧, 這北平川人做買賣的可少見。”

    倆人說了一路話, 風(fēng)吹得厲害，歇斯底里地呼號著，地上的殘雪化了又在晚上凍起來，才下去咯吱咯吱地帶著灰色，扶桑掀開簾子，跺跺腳，“快進(jìn)！”

    店里沒想到熱鬧，擠擠的都是人，都是地桌，黃泥麥稈兒做的，木頭條凳，肯定不是雅座了，扶桑打量了一眼，看著墻上貼著變臉的臉譜呢，扶桑就知道這店必定是有特色的，“四川哪里來的？”

    川康地區(qū)的人少有北上的，地域又遼闊，物產(chǎn)跟中原地區(qū)極其不同，連宋旸谷跟川康人打交道都少，他當(dāng)先看到的是這孩子穿的是單褲。

    說話那叫一個脆，“西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