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充滿朝氣的嗓音自電話中傳出。

    「現(xiàn)在幾點(diǎn)啊莉莎？」楊洛尹在半睡半醒中接起電話，問道。

    「都快十一點(diǎn)了！嘿，我想問你，布萊恩是同性戀嗎？」莉莎劈頭問道。

    「什么？不是。」楊洛尹有些迷糊，女孩一大早打電話給自己竟是問這問題。

    一提起布萊恩，他的睡意也消散了些。

    「哦，那我想他對我沒什么意思。我今早發(fā)了短信給他他都沒回，明明昨晚聊得不錯。」莉莎傷感回道。

    「他可能在忙，或者和我一樣還在睡覺。我們玩桌游玩到那么晚，你得給他點(diǎn)時間啊?！箺盥逡S便找了理由，回。

    「好吧，我覺得他很可愛。這種美男子通常都是同性戀，所以才問你的?！估蛏謥砹司瘢寡?。

    「呵呵，不可愛怎么敢介紹給你？我跟他確認(rèn)過了，他喜歡女孩子?！箺盥逡{(diào)侃后解釋，從床上坐了起來。

    「等等！」莉莎突然想起了什么，問：「他跟我説你們是你在酒吧唱歌那晚認(rèn)識的。他是給了你很多小費(fèi)的那位嗎？」

    「嗯?！箺盥逡\實作答。

    「唔~可愛又大方！」莉莎道，更是亢奮了。

    「好了啦，你就乖乖等他回復(fù)你吧?！箺盥逡f，下了床，再道：「不過我先說好哦，我只幫你牽缐，后續(xù)發(fā)展不關(guān)我事，我掛了?！?/br>
    就布萊恩昨晚裝束而言，想必他還與其他女子見面，不可讓莉莎抱予太大希望。

    「好啦好啦，不過還是謝謝你嘍，掰掰！」莉莎回，掛了電話。

    聼她語氣并未喪氣，顯然她有些信心。

    一股笑容來到楊洛尹面頰，即使他未意識到這笑容有些苦澀。

    「在干嘛？」楊洛尹對布萊恩發(fā)出信息。

    橫竪布萊恩不會立即回復(fù)，他鑽入了浴室，為拜訪秦老師做準(zhǔn)備。

    「等會要和我爸媽見面吃午餐。你呢？」布萊恩回。

    無聲。

    「？」布萊恩又回，詢問男人。

    等待多時，艾倫依舊毫無回應(yīng)。

    時間已到，他該出門了。

    在出門前，他發(fā)出了邀約：「下午有空嗎？來我家玩電動？」

    仍無回應(yīng)。

    艾倫到底在干嘛？

    六月初的芝加哥天氣晴朗，氣溫怡人。夫妻倆與布萊恩約在一所有著鳥語花香的庭園餐廳，希望照上回母親節(jié)時的溫馨環(huán)境，復(fù)製兒子好心情。

    果不其然，布萊恩蓄著一股淺淡笑容準(zhǔn)時到達(dá)。

    三人坐下后，便聊起近況。兩夫婦十分歡欣如今能經(jīng)常與布萊恩見面，這回再見到他，他又更溫和，健談了些。他們很是欣慰，笑意滿盈。

    直到，一陣手機(jī)短信鈴聲提示。

    「不好意思?！共既R恩說，打斷了母親的話語，掏出手機(jī)查看。

    「我下午有約了，傍晚才會回來。對不起啊，改天吧?！箺盥逡K于回信。

    布萊恩緊捏手機(jī)，眉頭緊蹙。

    該死的，昨晚艾倫和莉莎一名同事相談甚歡，笑得極為燦爛，就算他暗中百般阻撓兩人對話，但那似乎并未影響到他們。艾倫是不是真和那男人搭上了，下午便直接約上床？

    「失陪一會?！共既R恩道，未待父母回復(fù)，便起身離開。

    「布萊恩？」楊洛尹接起電話，不解為何發(fā)了短信便立即接到男人電話。

    「你……」布萊恩猶豫了許久，才再吐出：「能不去嗎？不去赴約？」

    「怎么了？你和你爸媽起爭執(zhí)了？」楊洛尹問，抓起電腦桌上的禮袋。

    「不是?！共既R恩回，但他一開口便后悔了，若説謊答是，那艾倫會不會留下？

    「哦，那就好?！箺盥逡兀煽跉?，再問：「那你怎么了？」

    思來想去，布萊恩尋不得完美理由反對艾倫前去赴約，他沒有立場做此要求，甚至連自己愿意當(dāng)男人炮友這提議都説不出口。

    「那個，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拐h完，布萊恩更后悔，這是什么樣的幼稚發(fā)言??？

    「噢，可是我已經(jīng)都約好了。傍晚回來后還要洗衣服，我真的沒時間過去了，真對不起啊。明天見到你時再和我説好嗎？」楊洛尹緊張了起，布萊恩聽起來不太對勁。

    但秦老師那方，同等重要。

    「你……」布萊恩頓挫，回：「你……今天不能陪我嗎？」想不出該說什么，布萊恩有些卑微地祈求。

    「現(xiàn)在爽約不太好的?！箺盥逡窬?，希望男人能瞭解。

    一陣沉默后，布萊恩終于道：「那你回來后，能過來嗎？臟衣服能帶過來洗，反正我家有洗衣和烘乾機(jī)。這樣也能解決洗衣服的問題了。」

    男人規(guī)劃完善，楊洛尹無法拒絕，只答：「好吧，那我盡早回來。」

    道罷，便掛了電話。

    布萊恩捶胸踏足，最終仍舊無法阻止艾倫赴約。咬肌緊綳，他心情壞透了，卻也無法宣泄。

    「怎么了？是公司的事嗎？」琳達(dá)見兒子一回座便問道，有些擔(dān)憂。

    「……不是，我沒事?！共既R恩生硬答道。

    一想到艾倫如此作賤身體，布萊恩便感到焦躁。

    不，是心疼。他告訴自己。

    「布萊恩，我們都在這。所以如果你需要有人傾聽，想要談?wù)劦?，我們能幫你?！拱洗竽懱峒埃瑧?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著男人。

    兩人摸不清兒子現(xiàn)下心情如何，只知手機(jī)內(nèi)的一封短信令他起了巨大的變化。

    「我們……很關(guān)心你?！沽者_(dá)怯生生地附和。

    「我感謝你們把我養(yǎng)大，但我從小到大沒受過你們的關(guān)心。請你們不要再說那句話?！共既R恩冷酷地回，他現(xiàn)在最不想聼見的便是那句話，已不甚美好的情緒更為惡劣。

    猛然，他回想起艾倫與他的深夜對話。

    「另有所圖，或者，幡然醒悟。」

    「要我的話，我覺得生而為人，我們每個人都渴望被愛，也有愛人的能力。只要發(fā)現(xiàn)有人愛你，或有人需要你的愛，那一切都還不會太晚。」

    布萊恩靜下心，平穩(wěn)呼吸后道：「對不起，是我失言了?！股钗丝跉?，他再道：「好，來談?wù)劙伞液芗{悶?zāi)銈兘趤淼霓D(zhuǎn)變是為了什么？」

    夫妻倆聽聞，互望了一眼，沉靜下來。歉疚浮上兩人心房，難以言語簡單概括。

    但他倆瞭解，如今布萊恩給予了他們機(jī)會解釋清楚，他們便得好好把握。

    「希望你能聼我們把話説完。如果你最后無法接受，我們也會理解的。」艾迪語重心長，開了口：「我們當(dāng)時事業(yè)心極強(qiáng)，從未想要孩子。你意外的到來對我們而言是事業(yè)上無疑的絆腳石。那時，你母親將完成外科臨床實習(xí)，我開創(chuàng)的公司也剛起步，個人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多了個孩子更是把婚姻復(fù)雜化?！?/br>
    鳥兒吱叫了聲，一陣暖風(fēng)拂過，吹動了散落在布萊恩額前的發(fā)絲。他靜靜聽著，對于父親的發(fā)言并不驚訝，只感到心寒。

    琳達(dá)趕緊道：「我們完全不后悔生下你，只是也太輕視了陪伴你的重要性。你父親和我都是在大家庭中出生的。依照我們的成長經(jīng)歷，都不需要父母多加看顧過，就長大成人了。所以在育子和事業(yè)之間……我們選擇了后者?！?/br>
    她再嘆口氣，低喃：「現(xiàn)在想起，其實那是因為當(dāng)年有手足陪伴，或多或少彌補(bǔ)了父母缺席的遺憾?！?/br>
    艾迪神色凝重地接著說：「不過，一年前，你母親被診斷出羅患了乳癌?！?/br>
    此話一出，無疑是個重磅消息。震驚，布萊恩轉(zhuǎn)首瞧向母親。

    「我不知道……」布萊恩喃喃道。

    「已經(jīng)治愈了，沒關(guān)係，我沒事了！」琳達(dá)慌忙回，安撫兒子。

    艾迪再道：「我們慢慢老去，死亡擺在眼前，強(qiáng)迫我們承認(rèn)這可能性。從前所有成就在它面前不值一提，讓我們不得不打開雙眼。經(jīng)過了這件事，我們意識到一個不該被遺忘的人，被冷落太久了。」

    琳達(dá)說：「我們絕對不是想開脫以前的所作所為。我知道我們從來不是什么出色父母，所以不想以這件事來勒索你。只是，我們也不知道拿什么臉來和你提起。」

    艾迪銜接：「歲月如梭，你也已長大成人。我們領(lǐng)悟得太晚，傷害已經(jīng)造成，是我們疏忽了。所以要我們舉步艱難修復(fù)多年來的錯誤，我們愿意。」

    道及此，夫婦兩人同時瞧向兒子，琳達(dá)不安地摩挲著手指，便被丈夫不動聲色地一掌覆上。

    布萊恩垂首，默默不語，消化兩人言語。

    困難地嚥了口唾液，他終于答：「我也愿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