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難與神秘女子
明月高懸,兩名妙齡少女迎風而立在荒草如浪的海崖上,遠遠看去,一白一黑的身影如此渺小,但她們卻想往下跳。那穿深色便服的,是位清麗佳人,清純的模樣漸顯露成熟,像含苞待放的海棠,披著白月光,嬌俏醉人。 寒冷的天,她只穿了件針織灰毛衣配洗舊了的牛仔褲,套了件寬大得有些不合身的墨綠色連帽大衣,帽領(lǐng)上的淺褐色毛絨,隨風飄動撫拭著她的臉蛋。她冷得雙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后腦勺那厚厚的一把自然卷高馬尾隨風飄散起來。 她叫久傾玄,是個半吊子修士,臉上總是八分淡漠兩分呆。 另一位身材嬌小,著一身白的太極服女生,長得靚麗可愛,但卻面露英氣,粗眉微揚,炯炯雙目正掃視著懸崖下的大江流水。 那一身過膝棉麻太極服的衣擺,與耳上那雙朱紅色長流蘇銅錢耳墜在風中飄然,扎在耳后的兩個麻花雙發(fā)髻,是久傾玄給她扎的。 她叫傅瑞靈,是個清高自傲,且頗有天賦的修士。 她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片刻后,大江開來了一艘三層私人船艇,它將要穿過海口,趨向汪洋之處。那連接大海與江流的海口是一道地獄門,每十年開一次,此時路過的船只會發(fā)生意外沉沒,此處死去的人皆會被羅剎飽腹,道上的人都稱之為羅剎口。 她一臉冷靜地拽了下傅瑞靈的衣角,顫聲道,“師姐,這艘船沒多久后就要入羅剎口了,你確定要救嗎?” 翻涌浪潮聲下,傅瑞靈學著師太那正氣凜然的模樣,背手俯視著萬惡的??冢曇羟辶翀远ǖ溃骸靶奘肯律?,定要濟世救人,降妖除魔。這艘船上的數(shù)百余人,皆要入羅剎之口腹,豈能不救?” 說罷,傅瑞靈跳下懸崖,輕盈地降落到了船艇無人的望臺上,她回頭用內(nèi)心傳音對懸崖邊上的久傾玄喊道:“快??!不是要和我學東西嗎?” 久傾玄不是怕高不敢跳,而是她只會形式上的驅(qū)魔,半點法力都沒有,讓她下去豈不是是給妖邪加餐嗎?但師姐那么強,治妖無數(shù),這羅剎口里的邪祟想必也是她的戰(zhàn)利品之一。她抿了下嘴,深吸了一口氣緩解緊張后,用笨拙的輕功踩著陡壁降落,準備跳到望臺時,結(jié)果一個打滑,跌落到了甲板上,船艇上的人正在開萬圣節(jié)派對,從天而降的久傾玄被一群奇裝異服的怪家伙圍著看。 久傾玄:“師姐!救命?。『枚嘌?!” 傅瑞靈看著她那不成器的小跟班,搖頭嘆氣后,一個劍指,就從袖口中夾出了一道靈符,手一甩,符紙朝船頭飛去,就在船頭不遠處,靈符平貼虛空。 鐺,鐺幾聲,一陣如水蕩漾的波光自靈符中央震開,一圈又一圈,曲音嫋嫋。 靈符燃盡,船前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黑窟窿,船艇不偏不倚地往大窟窿前進。 嘻、嘻、嘻。里頭出來鬼魅的狂笑,似乎在迎接著大餐。 久傾玄震驚地指著前方道:“羅剎口在那里!好大一個窟窿!” 船艇上的所有“妖邪”們紛紛往船頭看,卻什么也見不著。 傅瑞靈雙手掐訣結(jié)印,小口輕啟,默念起了咒語。 待咒語念完,她喝道:“偏移!” 這時,船頭居然歪斜了,整艘船向右側(cè)移位,久傾玄驚呆了,贊嘆道:“師姐好厲害?。 ?/br> 船艇就這樣與羅剎口擦肩而過了。 久傾玄以為收工大吉了,不理會眾人異樣的目光,飛上船頂與傅瑞靈會和,沒想?yún)s發(fā)現(xiàn)到了不對勁。傅瑞靈打著結(jié)印的手抖得厲害,仿佛就要就此瓦解,她嬌小的身軀像頂著千金重不堪重負。 窟窿傳來震耳的呵責,“哪來的黃毛丫頭,竟敢來攪亂命數(shù)?!蹦锹暡慌酝恼f話聲,有點東廠味。 話音畢,船倒退了! 似有引力般將船迅速地向后拉,望臺兩人向后倒去,撞上了門艙。船上傳來乘客們驚恐的喊叫,不用片刻,船艇就進入了窟窿。 當久傾玄和傅瑞靈再次爬起來時,船艇已被巨大的羅剎圍成一圈。出口在天頂,冰冷的月光灑下,她們驚愕地看著立在海里,巨如樓宇的羅剎們,個個形態(tài)丑惡,面露兇光,鼻孔噴著寒氣。其中有一個最為突兀,體型也是最大的,是一只白玉菩薩像般的鬼神,它莊嚴地矗立于主位,那慈祥的淺笑眉目,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詭異感。 游艇似一片落葉,靜靜地漂浮在那黑暗的死海里。 傅瑞靈握緊粉拳挺身而出,對四面八方的羅剎鬼神罵道:“你們這幫大老粗,船上這點人都不夠你們?nèi)揽p,為何還造殺孽!” 所有羅剎都笑了,笑聲震耳欲聾,詭異的白玉菩薩正笑臉盈盈地看著她們道:“能入地獄者皆是罪孽深重之人,殺就殺了?!?/br> 突然一聲巨響,船中央爆炸,開始燃燒出熊熊烈火。 乘客從船里逃竄而出,個個面色煞白如灰墻,皮膚上還長出了尸斑。 看著迎面而來,喪尸般的人群,傅瑞靈怔道:“所有人都無一幸免。。。” “皆會成為魔鬼的食物?!?/br> 傅瑞靈感覺身體出現(xiàn)了異樣,她撩起袖子一瞧,發(fā)現(xiàn)前臂上長出了尸斑,原來自己也在劫難逃。她急忙地去查看久傾玄,捧著久傾玄的臉左看右看,扯開她的領(lǐng)口,撩開她的袖子。 “師姐!先別那么激動,我們出去再搞!” 半吊子的久傾玄哪察覺到危險正逼近,好在傅瑞靈發(fā)現(xiàn)她人還好好的,松了口氣,但很快地傅瑞靈手上的尸斑就從自己的手蔓延至她的手上。 傅瑞靈忙收回手,久傾玄手上的尸斑又不見了。 “師姐,你怎么變斑點狗了啊?” 聽久傾玄這么說,傅瑞靈已知自己的情況回天乏術(shù)了。 船在沉,已淹沒一半。傅瑞靈發(fā)現(xiàn)有一部分人已逃到了救生艇上。他們面色正常,且沒有尸斑。不遠處有一個逆流的天河連接天頂出口。鬼神似乎看不到那天河,或許這是神明給予不慎落入地獄的眾生的一個救贖。 傅瑞靈將久傾玄趕到欄桿邊緣,欄桿下是救生艇的位置,傅瑞靈對久玄喊道:“快走!” 不等久傾玄反應(yīng)過來,傅瑞靈一掌朝虛空拍打,無形的一股氣流將久傾玄給震下了船。 掉落的瞬間,身后是一群驚恐的人群,揮著蒼白的手,別下來! 眾人散開,久傾玄倒在了小船上,所有望著她的人,慘白的臉上都浮現(xiàn)出尸斑,她猛地爬了起來,走到船頭看著救生艇穿過羅剎的腿側(cè),順著天河,靜悄悄地飄走。傅瑞靈獨自站在船頭上,面對著羅剎鬼神的圍剿。 船沉,一股巨浪襲來,將救生艇沖往了天河。船艇下沉時,久傾玄看著傅瑞靈那小小的卻又偉岸的背影在羅剎的包圍下沉沒,那笑臉盈盈的白玉菩薩正朝她的方向看,那半合起,空殼子般的眼,瞬間睜大,露出了血玉般的眼瞳,久玄對上了白玉菩薩的眼眸后,陷入了昏迷。 不知沉睡了多久,一聲:“我說過誰都不準擾亂命數(shù)!”的空曠詭異的聲音,將久傾玄給驚醒了。 久傾玄冒出了一身冷汗,她醒來后發(fā)現(xiàn)救生艇上的所有人都死了,她擠在了一艘全是遇難者的小船上,漂流在冬夜里的湖。 她的手開始長出尸斑,在她要昏昏欲睡時,有人喊她別睡。她尋聲而望,身旁多了一位漢服少女。 那少女的漢服看似清代的,暗紋溢彩,她的頭上盤了個簡單的發(fā)髻,戴了個絨花簪,打扮素雅,卻散發(fā)出雍容華貴的氣質(zhì)。 久傾玄被眼前的女子驚艷得心蕩神搖,她美得高雅不俗,容止端秀,配得上天姿國色這四個字。久傾玄心想她是漢服愛好者嗎?反正師姐也穿那樣,也不覺得奇怪。 久傾玄迷迷糊糊的說了句:“冷。” 漢服少女不知從哪兒取來一件羽絨大衣給她披上。當硬邦邦的尸體東歪西倒壓著久傾玄,久傾玄說,我害怕時,她立馬將救生艇上的所有遺體全推入湖中。 當久傾玄說,我餓時,漢服少女纖手一指右側(cè)方,居然一個菠蘿包飄著過來。未開封的菠蘿包被打撈起來,久傾玄撕開包裝分她一半,她說不餓,雖然久傾玄硬掰了一半給她,她也只捂在懷里。 久傾玄撩開羽絨服說:“和我一起蓋吧。”漢服少女二話不說就擠了進來,與久傾玄窩在了一起。 任大雪紛飛,身旁的人很暖。 漢服少女和久傾玄述說起她的前塵往事。她說她叫冥蕓,冥冥之中的冥,蒼生何蕓蕓的蕓。 而那位故人叫久傾玄。許久不見的久,一見傾心的傾,玄之又玄的玄。 “巧了我也叫久傾玄?!?/br> “許久不見,一見傾心,玄之又玄,冥冥之中,蒼生何蕓蕓。”久傾玄精疲力盡地說出了這句話,眼皮要合不合的。 救生艇浮浮沉沉,尸體到處飄蕩。 久傾玄:很快地,我們獲救了,搜救人員把我們接上了船。到岸后我被搜救人員帶走了,只留冥蕓站在碼頭上依依不舍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