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fēng)無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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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里,阮毓都覺得自己的人生像那副傳說中的畫一樣,都是騙局。 她母親叫縱秋華,出身蕭縣縱氏,雖不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但也世代書香,頗有文化淵源。她外公祖上幾代都是書畫匠,不僅水墨丹青手藝了得,裝裱做假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v秋華生得白皙美麗,自小就心高氣傲,不甘在小縣城里平淡終生。 可外面的花花世界雖然奪目,卻也水深火熱。自恃美貌的縱秋華非但沒能出人頭地,反而受盡情傷,失意歸鄉(xiāng)。她的名聲早被敗壞完了,任是漂亮依舊也無人敢娶,阮竹濤是跟老爺子學(xué)國畫的徒弟,長得的確一表人才,可惜天生殘疾,右手缺了三根手指,快三十還是光棍兒一條。于是縱老爺子煞費苦心,為女兒和徒弟穿針引線,并多番暗示會把祖?zhèn)鞴女嬜雠慵蕖?/br> 阮竹濤就這樣做了師父的乘龍快婿,心想著老婆雖然跋扈,但為了古畫委曲求全也未嘗不可。然而直到跟縱秋華的婚姻走到盡頭,他都沒見過那畫一次。但為了自抬身價,阮竹濤還是會裝作不經(jīng)意地跟外人提起那所謂的古畫。 阮毓在跟母親顛沛流離的日子里,依稀見過一幅卷軸畫,古樸的底色上繪著松樹和雪。她那時候還小,雖有點國畫功底,可寥寥幾眼也鑒別不出畫的年代。早在縱秋華死之前,畫就不知所蹤,可能是她一時興起送給了相好,也或許發(fā)生了別的什么事。 后來阮竹濤作為監(jiān)護人將阮毓接走,又不只一次追問畫的事。那時阮毓就明白了,父親似乎對畫的關(guān)心更甚于她,然而她不愿細想。她只有十七歲,她恐懼再過漂泊無依的生活,她生怕說了實話連父親也要拋棄沒有價值的她。所以許多年里,阮毓一直在撒謊圓謊,她騙阮竹濤說畫存在了mama朋友家里,被問及朋友姓名,又支支吾吾。 然后謊言的雪球就越滾越大,直到徐屹出現(xiàn)。原本她跟徐屹那種風(fēng)流浪蕩子是不會有交集的,可懷璧其罪,縱然一眼都沒見過所謂的古畫,也不妨礙阮竹濤在酒場飯局上自吹自擂。 徐屹干的就是藝術(shù)品拍賣這行,聞著味兒就過來了。既然甜言蜜語上床許婚都不能讓阮毓著道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逼著孝女救父。 機關(guān)算盡,本該天衣無縫。只可惜阮毓手里根本沒砝碼,她知道這話說出去不會有人信,也知道自己早年心血來潮偽造的假畫騙不過徐屹,所以她只能鋌而走險。起初想著去騙周戎昆的,因為這些當(dāng)兵的只會附庸風(fēng)雅,但實在高雅不到哪去,在藝術(shù)品上遠不如徐屹精通。再者,周戎昆身在體制內(nèi),現(xiàn)在反腐風(fēng)潮正盛,他得了稀世珍寶也不敢聲張,露餡兒的可能就小些。 她知道這么做不厚道,還會遺禍無窮,可阮竹濤一把年紀(jì)經(jīng)不起折騰,不管將來發(fā)生什么,眼下先把人弄出來才是關(guān)鍵。 沒想到周戎昆壓根兒不接招,反招惹了褚昭陵這么個難纏主兒。 現(xiàn)在對方沉著臉質(zhì)問她:“覺得我們都大老粗,不懂你們文化人兒的道道,所以拿副假的打發(fā)我完事兒?” 阮毓埋著臉不說話,心里感嘆褚昭陵眼尖,又怨自己學(xué)藝不精。她姥爺家祖?zhèn)鞯脑旒偈炙?,?jù)說清代和民國時能橫掃琉璃廠,以假亂真少有敗績,不想到自己這兒輕易就讓個外行瞧出破綻了。 “怎么不說話了?”褚昭陵一件一件抽空阮毓懷里的東西,全堆到了茶幾上,然后迭指抬起她下巴,臉也湊近,“敢跟我掉腰子的人,你是獨一份兒!不單給我副假畫,還在畫軸里頭裝竊聽器,真是小看你了啊!” 手指在她嘴唇上摩挲片刻,轉(zhuǎn)而急轉(zhuǎn)直下,鼓起的胸脯隔著布料被狠狠握住,男人指節(jié)發(fā)力,逼她呻吟。 “怎么不叫了,嗯?那晚上錄下來的東西回去都聽了沒,是不是除了哥哥把你cao得求饒的音兒,就沒別的了?” 阮毓毛骨悚然,不敢直視褚昭陵的眼。竊聽器是她臨時起意裝進去的,畢竟見面地點是酒店房間,那么曖昧的場合,她就算再豁得出去也不得不留一手。果不其然,兩人發(fā)生了關(guān)系。后來擔(dān)心他吃干抹凈了不認(rèn)賬,她甚至合計過,要是父親救不出來就去舉報,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現(xiàn)在網(wǎng)破了,褚昭陵急切地準(zhǔn)備處置她這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