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跑去。

    奚暮……

    奚暮剛剛用傳送陣送走了他。

    奚暮還在原地等他，也許，也在來找他的路上。

    他奔過無數(shù)個山坡，穿過數(shù)不清的叢林，想象著奚暮就在眼前，朝他走來，他亦奔去，雙向奔赴，相擁相依，再不分離。

    ·

    “快……死了？”

    奚暮垂眸看了眼傷口，邊沿發(fā)紫，確實(shí)是中毒征兆。

    他眼睫不斷眨動，一滴又一滴淚落下，手忙腳亂地在腰間布袋里翻找解毒藥。

    可他只是個窮修士，能買得起的，都只是對付毒草毒蛇的解毒丸。

    他抓了一把，往喉嚨咽。

    可沒有用。

    傷口的紫血在蔓延，心跳也有一下沒一下。

    “倉靈很安全，對嗎？”

    那個頂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蹲在他面前的男人，問他。

    奚暮怔了片刻，抬手抹去不斷從唇角溢出的血。

    他的指甲都泛紫了。

    大約是真的……活不長了。

    奚暮閉了閉眼，斂下心神，復(fù)又睜開，抬眸看著奚玄卿：“他很安全?！?/br>
    見對方如釋重負(fù)，他心底悲戚，卻又不得不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你不會傷害他，對嗎？”

    “自然不會?！鞭尚渚痈吲R下地睨他。

    “我說的……咳，是你不能強(qiáng)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

    “你不能……不能傷他身，也不能傷他……他心?！?/br>
    “你若得到他，就不要讓他難過……”

    奚玄卿微微皺眉，不理解奚暮何出此言。

    在他看來，倉靈不喜歡他，要逃離他，都是因?yàn)檗赡旱拇嬖凇?/br>
    看，在遇到奚暮之前，倉靈不是好好地在他身邊嗎？

    看到漂亮的寶石，會眼前一亮，吃到好吃的果子，會笑得瞇起眼。

    從來不會說厭惡他的話。

    “不會，絕對不會?！鞭尚湔f：“他是我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最愛惜的珍寶?！?/br>
    他說得認(rèn)真篤定。

    卻不料，眼前這個將死之人竟目露悲愴，心死般哀嘆。

    “你永遠(yuǎn)不會懂什么是愛?！?/br>
    “你不愛他，你只是將他當(dāng)作一件珍寶。”

    “求求你，放手吧，還他自由?！?/br>
    什么叫他不懂什么是愛？

    誰敢說他不愛倉靈？

    奚玄卿咬緊后槽牙：“不可能。”

    “……”

    “離開我，他只會很危險，他的身份敏感，此世不容他，跟著你才是危機(jī)重重，這才多久，他就遇險?！?/br>
    “你保護(hù)不了他，只有我才能護(hù)住他。”

    心底的惡念不斷萌芽滋生。

    奚玄卿想：倉靈不在這里，等奚暮死了，他就也在自己腹部來一劍，然后封印修為，裝作奚暮，代替奚暮陪在倉靈身邊。

    即便永遠(yuǎn)不能做奚玄卿。

    他也甘之如飴。

    他可以代替他，成為倉靈想要的港灣，成為倉靈喜歡的模樣。

    奚暮沉默無言，只望著繞在指尖的那縷發(fā)絲。

    對不起。

    我食言了。

    我不能來找你了。

    離了奚玄卿，誰保護(hù)倉靈？

    留在奚玄卿身邊，倉靈不會開心。

    死局……

    是死局。

    他禁不住心中長嘆：倉靈，若是可以，你一定要強(qiáng)大起來，自己保護(hù)好自己。

    對不起……

    我……我已經(jīng)盡力了。

    他快死了。

    倉靈……

    我的阿靈……

    眼前落入一片紛揚(yáng)蘆花，他躺在雪原上，他想著他的倉靈。

    他護(hù)不住他了。

    他的倉靈要如何一個人走下去呢？

    奚玄卿默默等著，等到他快要咽氣時，伸指戮進(jìn)他胸腔。

    胸膛被劃開一條縫隙，能看見里面還在艱難跳動的心臟。

    奚玄卿眉頭一皺。

    奚暮的內(nèi)臟，同常人是相反的，他的心臟長在右邊。

    那不是鳳凰心。

    奚暮也不是他分裂出的那一半石身。

    “你……”

    奚玄卿如鯁在喉，愕然抬眼，盯著奚暮的眼珠，那里頭呈著無數(shù)影相，都是倉靈……

    跌落在地上的那柄利刃，像是沾血的鏡面，照出奚玄卿的身影。

    唯獨(dú)不見奚暮的。

    “你——！”

    “你竟只是……他想象出的人?！?/br>
    奚暮瞳孔散開，里頭映著的三百年前的倉靈，寂如煙灰般散開。

    陷入徹底的黑沉。

    倏然，奚玄卿又從那雙闔不上的瞳眸中瞥見一抹熟稔身影。

    再反應(yīng)過來時，他心腔已戮進(jìn)一把長劍。

    難以置信。

    緩緩回首。

    倉靈滿眼通紅，怨入骨髓地盯著他。

    那把劍，一端從他后背刺入，穿過胸口，另一端被倉靈握在手中。

    他聽見倉靈說：“你……你殺了他……”

    “你殺了奚暮……”

    “你殺了他?。?！”

    第33章 因果宿命

    不是的。

    沒有。

    我沒殺他。

    否定哽在喉中，不得道出。

    倉靈眼中滿是憤恨怨憎，好不容易從空蕩蕩的心腔里長出的繾綣柔情，或是傷心悲痛，都只給了奚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