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血淚穿過鎖骨，黏連到衣袖上的時候，白言感到呼吸一輕，壓得他幾乎不能呼吸的窒息感緩緩消失。

    李華，終于離開了。

    白言倚著玻璃一動不動，他還記得窗外全是一張張怨毒地注視他的鬼臉。

    可是，他覺得全身的血都快流干了，感到頭重腳輕。

    在這種情況下，他甚至無法邁出一步。他有預(yù)感，只要他離開窗戶這個支撐物，他就會立刻摔倒在地。

    ……

    李華放過了他。

    可“嘩啦嘩啦”的翻書聲還在繼續(xù)。

    白言依靠著窗戶，他的手掌還放在玻璃上，手心能感受到玻璃微微的顫動。可能是暴雨在擊打窗戶，但更有可能是眾鬼在啃噬玻璃。

    白言無暇顧及顫動的越發(fā)劇烈的玻璃，實際上，他現(xiàn)在想回頭瞪鬼臉們一眼也做不到。

    他只能低聲喘息，聽著刺耳的翻書聲在耳邊律動。

    很快，書頁聲再次停止。

    白言大腦昏昏沉沉，勉強(qiáng)能從細(xì)小的驚呼聲辨認(rèn)，這個聲音，似乎是上課發(fā)言特別積極的那個女孩。

    “老師！我不想交朋友……”

    “臭東西，你快放開我！放開我！”

    “救…救命……”

    女孩尖細(xì)的掙扎聲響起，濃厚的黑暗中，她的謾罵和哭泣愈發(fā)微弱，到最后終于停止。

    當(dāng)女孩徹底沒了聲響，窗外的烏云一掃而空，天氣以詭異的不可思議的速度放晴。

    走廊里的燈紛紛亮起，教室也恢復(fù)了光明。

    明亮的教室里，全是一群躲在課桌底下，蜷成刺猬的孩子。

    這時候，白言恢復(fù)了一點力氣，勉強(qiáng)往旁邊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玻璃坑坑洼洼，已然有了細(xì)密的裂紋。或許再過幾分鐘，玻璃就會徹底破碎，窗外的鬼臉，就能肆無忌憚地從裂縫中滲入教室。

    好在，隨著天氣放晴，這些鬼臉和細(xì)細(xì)密密的黑雨一起，在校園里消失的無蹤無影。

    只有一干被黑雨腐蝕的樹木，還有被啃咬的不成樣子的玻璃，還存留著它們來過的痕跡。

    天亮了。

    李華和曾經(jīng)哭泣的女孩一起消失在了教室里。

    李華已經(jīng)找到了朋友，剩下的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安全了。

    可教室里的孩子并沒有感到放松。

    他們從課桌底下爬出來，有的捂嘴哭泣，更多的站在了座位前，不約而同地看向翻開的書本，眼中流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課本上，李華仍然笑得十分開心。

    不過，他的全身淋上了一層濃厚猩紅的血，讓原本干凈的畫面變得血腥無比。

    李華，這個線條流暢的卡通人物，赫然從兒童向的主角，變成了恐怖漫畫里猙獰可怖的厲鬼。

    但是，嚇住學(xué)生們的并不是滿臉血腥的李華。

    他們直勾勾看著李華身邊的四道身影，原本，畫面上只有三個灰色的影子，他們臉上掛著僵硬的、讓人不適的笑。

    現(xiàn)在，灰色的‘人’變成了四個。

    發(fā)言的女孩，她臉上掛著僵硬的笑，臉上的淚痕未干，也和李華的家人站在一起，圍繞著李華，宛若一具被困在書里的死尸。

    “嗚…萱萱…萱萱她進(jìn)書里了！萱萱她被書吃了！”

    “老師！我不要學(xué)新課本了，我要抄課文！”

    女孩的畫風(fēng)和一干灰白的卡通人物截然不同，看起來有些滑稽，但這詭異的不協(xié)調(diào)感讓任何一個孩子也笑不出來。

    白言望著最近的一本書，也看到了女孩與眾不同的畫風(fēng)，倒是有點想笑。但他剛抽動了一下嘴角，就一個趔趄，差點癱倒在地上。

    他喘了口氣，慢慢沿著窗框挪動，走到了最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白言的座位自然不在這里，可椅子的主人現(xiàn)在正站在桌前，盯著書本里的女孩流淚。

    鍋蓋頭男孩站著不動，白言就不去管他，連聲招呼也沒打，趴在桌子上跟一攤變成液體的貓一樣，一動也不動了。

    幾分鐘后，下課鈴準(zhǔn)時響起。

    寧秀麗丟下一干嚇掉了魂的孩子，夾著課本自顧自地走出教室。

    孩子們留在教室里茫然無措，他們不時看向課本，越看越覺得恐懼。

    有比較沖動的孩子，忍不住把課本撕了?？纱蠖鄶?shù)孩子出于害怕，并沒敢撕掉課本，只是把課本合上，把《開心的動物園》這一課用膠水黏起來，眼不見為凈。

    ……

    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白言聞著飯菜的香氣幽幽轉(zhuǎn)醒。

    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周圍的同學(xué)們都在吃午飯，而寧秀麗卻不見蹤影。

    這時候他恢復(fù)了一些力氣，就直起了身，慢吞吞地把自己的盒飯領(lǐng)了過來。

    他打開飯盒，詫異地發(fā)現(xiàn)里面并沒有砂子和頭發(fā)，也沒有蟲子一類惡心的東西，看起來意外美味。

    看周圍的同學(xué)吃的香甜，他也打開盒飯吃了起來。

    在吃飯的時候，他聽見一些同學(xué)在低聲討論。

    食堂做飯的師傅，好像也死了幾個。

    不過，食堂的工作人員倒是一個沒少。據(jù)說那些死去的師傅，在死亡的第二天又若無其事地回來了。

    第118章

    食堂師傅的死……對學(xué)生們沒有產(chǎn)生半點不良影響。

    他們甚至還在竊竊私語， 暗道這幾個做飯難吃的老師為什么不早點死， 幸好他們死了， 他們的飯才能變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