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方便？早晚要見的?！?/br>
    藺雨落和藺雨舟也的確有幾年沒有回去過年，她覺得家鄉(xiāng)好像很遠很遠了，寧風(fēng)的話瞬間把她帶回到故鄉(xiāng)，仿佛伸手就能觸云。

    到了館里給顧峻川發(fā)消息，問他什么時候來東安商場，她要把手套還給他。

    “扔了吧。”顧峻川心平氣和回她：“我在外面玩，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去。”

    “我沒戴過，不至于扔?！?/br>
    “那你寄給高沛文，讓她幫我收著。”

    “好的。旅途愉快?！?/br>
    她以為對話到此結(jié)束了，顧峻川卻打了過來，他直接對她說：“上次你在壩上拍的那件衣服已經(jīng)上市了，銷量不錯。你記得找高沛文結(jié)費用。”

    “不用了，我本來就是去蹭吃蹭住，順便幫了一個小忙，不至于要錢?！碧A雨落的確不想要這個錢，高沛文為了安慰她帶她出去玩，吃好睡好一分錢沒花，她自己什么都沒干，只是穿上衣服玩了那么一會兒。這個錢她不好意思要。

    “你看到你那組照片了嗎？”顧峻川問。

    “沒看啊?！?/br>
    “看看吧，看完了決定要不要多拍幾套”

    “哦，好的。”

    “別說了別說了！”蘇景秋在一邊拍顧峻川肩膀：“艷遇說來就來了！炮火連天的旅程這不就開始了嗎??！”蘇景秋的聲音難掩興奮，拿過顧峻川的電話掛斷，對顧峻川說：“讓這些心里沒咱們的女人都離遠點，搞得好像咱們沒人愛一樣。不至于！喜歡你你是天下第一，不喜歡你多一眼都不看你！”

    “你狠話說太多了，小心遭報應(yīng)?！鳖櫨ㄌ嵝烟K景秋。

    那頭藺雨落掛斷電話愣了一愣，她從前不知道男人單獨出去旅行，竟是這樣的。

    給高沛文寄手套的時候還問她：“顧峻川這亂玩的毛病是從前就有還是后來培養(yǎng)的？”

    高沛文也不知道是怎么個情況，只能說：“是…這幾天培養(yǎng)的？…”

    “不會染病吧？”

    “染唄。咱又不跟他睡覺?！?/br>
    藺雨落想起前一天顧峻川還說要戒色，這一天就要出去炮火連天，果然男人的話都是放屁。她還因為他的心理情況擔(dān)心他。

    現(xiàn)在看來，是她單純了。

    第73章 顧峻川：冬日的狂歡

    顧峻川和蘇景秋在漠河被凍麻了。白天零下二三十度, 體感快刷新顧峻川在根河的溫度了。倆人出去走十分鐘，帽子上睫毛上就掛白霜。

    “你的炮火連天呢？”顧峻川一邊小跑一邊問蘇景秋：“這么冷，家伙事兒都能凍掉?！?/br>
    蘇景秋下意識伸手捂了一下：“你別說了, 我怎么覺得有點疼？咱倆快回酒店吧。”轉(zhuǎn)身小跑回酒店，看到路邊有游客在潑水成冰，由衷敬佩了一下。酒店大堂里坐著一群年輕人, 大前天剛出發(fā)時候就碰到過，蘇景秋號稱的艷遇?？吹剿麄儌z進門，年輕人們就打招呼，其中一個女孩胳膊肘碰另一個女孩, 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

    “肯定是看上你了?！碧K景秋跟顧峻川進電梯：“昨天問我咱倆是不是同性戀，不然為什么一起出來玩。”

    “你怎么說？”

    “我說是?！碧K景秋有點不服：“這么冷, 我沒心思搞那些沒用的了。我只想讓我的大兄弟全身全尾地跟我回北京?！?/br>
    回到房間后像大學(xué)時代一樣一起打游戲, 罵隊友傻逼, 又叫了餐送到房間里。

    雪從中午開始下，倆人捧著熱茶坐在沙發(fā)上看雪, 外面漂亮極了。

    “你說…咱倆要是出去玩一會兒…回來雞兒還能在嗎？”蘇景秋問。

    “…你都用不上, 你管它在不在呢！”

    “我可以不用, 但它得有啊…”

    顧峻川要被蘇景秋逗死了。有時會慶幸, 如果沒這么個朋友，好多時候日子真是會少了幾分樂趣。心理建設(shè)完就出去玩雪，下雪的漠河市太美了, 兩個人穿得像粽子，站在十字路口辨別方向。顧峻川說：“明天就順著這個方向走，去北極村。”

    “非?？梢浴Ｎ椰F(xiàn)在感覺不冷了, 我活過來了?！?/br>
    顧峻川的腳在雪地上隨便劃拉, 寫完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劃拉的依稀是一個落字。蘇景秋湊過來看, 搖搖頭：“你怎么還玩純情少年那套呢？你是真喜歡還是不服輸？”

    “這么冷的天說謊鼻子掉?！碧K景秋又加了一句。

    顧峻川過了很久才說：“真喜歡。沒有原因?！?/br>
    “那你真夠慘的?！碧K景秋說：“比我還慘呢?！?/br>
    說話的時候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煙，兩個人故意哈了一會兒，跟傻帽一樣，倒是管用，心情好了不少。

    “別管了，好好玩。”

    “玩一個月吧，我不想回北京?！?/br>
    “玩到過年?！鳖櫨ㄕf：“反正你店有人管，我公司有我沒有我區(qū)別都不大，玩到年三十那天回去。你陪你一大家子吃飯，我飛去云南看我媽。多爽。”

    “誰提前走一天誰是孫子！”蘇景秋撂一句狠話：“我他媽甚至希望等我回去的時候鄭良把婚都結(jié)了，那我就徹底斷了念想了！”

    “鄭良結(jié)不結(jié)我不知道，藺雨落應(yīng)該結(jié)了。”顧峻川又呼了一口氣，看著白煙向高處飄散，最終散盡：“挺好的。我這人本來就不適合結(jié)婚，性格不好、不討人喜歡?！?/br>
    “別這么說。你可以找一個更不討人喜歡的。”蘇景秋說完哈哈大笑：“今天咱倆整點白的?。扛枥锊皇浅藛?？-那也得喝二兩??！-”

    “喝唄。”

    “下雪了，又有鵝要遭殃了?！?/br>
    兩個人的旅途，從一只鵝遭殃開始，突然多彩了起來。

    而藺雨落的館里，突然迎來了一波生意低谷，進店學(xué)員好像突然某一天開始就少了起來。方柳對藺雨落說這很正常，因為天冷了好多人不愛出來；加之年底了，精英們都忙著做年終規(guī)劃。忙了一年了，可以趁這個時間好好調(diào)整。

    方柳反正心態(tài)好，這個商場的瑜伽館超出了她和合伙人的預(yù)期，這一年的目標(biāo)提前完成了，又知道反正藺雨落會想辦法，就不太苛責(zé)這件事。

    藺雨落的確是要想辦法對抗波谷的。

    她決定拆卡。

    所謂的拆卡就是把一節(jié)私教課拆成幾節(jié)線上課，工作忙的話可以得空練。至于拆成幾節(jié)，她算了很久，決定拆成四節(jié)。先從鄭良公司的幾個老板開始談，利用老板們的零散時間帶練，至少運動習(xí)慣不間斷。

    這招挺管用。

    至少大家都有點事情干。

    再閑的時候就搞培訓(xùn)和學(xué)習(xí)。

    上一年方柳一時興起買的學(xué)習(xí)賬號只有藺雨落仔細看了、掌握了，這會兒就派上了用場。先從禮儀講起、然后是一些基礎(chǔ)的色彩學(xué)、營銷類課程，總之她看過什么就講什么。被她系統(tǒng)整理過的知識講出來很有趣，于是每天下午得閑的時間，瑜伽館的員工坐一排嘻嘻哈哈學(xué)知識。

    每一天都很充實。

    有時路過小區(qū)附近原來那家待轉(zhuǎn)的瑜伽店，腦子還是會活絡(luò)一下，會站在那看一會兒。新接手的人做得兢兢業(yè)業(yè)，生意不算很好，但也不差，一些經(jīng)營的手段隔三差五也能用上?？傊灰细冻鳇c心血，都是能上路的。事情也不像她當(dāng)時想的那么復(fù)雜，還要跟顧峻川學(xué)習(xí)才有可能做好。

    藺雨落意識到很重要的一個問題。那就是人生絕不是這樣或那樣的極端選擇，她以為她做瑜伽館，要么做好要么做不好，可眼前這家，就介于好和不好之間，人家過得也挺好。

    她晚上跟寧風(fēng)電話的時候說起這個想法，寧風(fēng)認真聽了，但對已經(jīng)形成的結(jié)論無法評價，于是應(yīng)了幾聲對、是的，兩個人又安靜下來。

    藺雨落其實很怕這樣的時候，好像他們無話可說了一樣。他們都在費心找下一個話題，幾乎同時開口。

    寧風(fēng)說：“我今天…”

    藺雨落說：“我今天…”

    因為這個巧合又笑了，藺雨落說：“你先說?！?/br>
    “我今天開會的時候差點睡著了?！?/br>
    “是最近太累嗎？”

    “應(yīng)該是。你呢，你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

    “我今天啊，發(fā)現(xiàn)一家好吃的米線店，改天帶你去吃?！?/br>
    “好！”

    “那你快忙，見面聊。”

    就這么掛斷了電話。

    剛復(fù)合的時候是有很多話可以聊的，兩個人都好像下了很大決心要把錯失的這幾年聊回來。那種交心的氛圍很好，時而動情時而發(fā)笑，動情的時候?qū)庯L(fēng)就抱著她安慰她，發(fā)笑的時候兩個人就像傻子一樣大笑。

    第一次沉默出現(xiàn)在復(fù)合后的第二個月。

    他們在家里吃飯，起初在聊寧風(fēng)的父母來到北京后的生活，說他買的小區(qū)大概是一塊“風(fēng)水寶地”，出生的小孩子非常多，比其他小區(qū)要密集。寧風(fēng)父母在小區(qū)里遛彎兒看到那么多小孩子，就催寧風(fēng)結(jié)婚。

    藺雨落問他：“那你怎么說？”

    “我說我還年輕?！?/br>
    “也快三十了呢。”藺雨落玩笑一句，寧風(fēng)笑了。然后兩個人突然就沉默下來。

    這樣的沉默其實很磨人，熱戀的時候幾乎可以忽視，因為有很多其他有趣的事情可以補足。但隨著沉默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他們都覺得哪里不對勁。都拼命想去改進。

    藺雨落研究寧風(fēng)的專業(yè)，寧風(fēng)學(xué)習(xí)一些女孩子可能會喜歡的話題，這樣的努力是有一點成效的。但又都隱隱覺得辛苦。

    至于哪里辛苦，他們自己都說不清。

    可當(dāng)藺雨舟跟寧風(fēng)聊天的時候，兩個人坐在那里討論問題，和風(fēng)細雨和臉紅脖子粗隨便切換，整個過程幾乎沒有尿點，完全沉醉完全投入，所謂的“沉默”永遠不會有，除非他們都決定停下來思考一會兒。

    藺雨落會在這個時候把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幾上，自己去到餐桌邊上開電腦做表或者研究行業(yè)知識。這樣的時候她和他們之間就有了一道屏障。

    從前的她很怕跟人產(chǎn)生這樣的屏障，因為這代表一種距離?，F(xiàn)如今她沒那么怕了，她開始意識到屏障或許不是差距，而是人與人興趣專長領(lǐng)域的不同。比如她現(xiàn)在跟他們聊營養(yǎng)學(xué)和瑜伽，他們也未必能聽懂。

    吃飯的時候?qū)庯L(fēng)跟藺雨舟說起過年回家的事，也問藺雨舟是否有回去的想法，藺雨舟就說：“我聽我姐的，她在哪過年我就在哪過年?！?/br>
    “那我們也回去？”藺雨落說。

    “好啊，回去看同學(xué)，也看寧風(fēng)學(xué)長演講?！?/br>
    寧風(fēng)有點不好意思，他對藺雨舟解釋：“其實就是一個學(xué)習(xí)動員?？晌矣X得這樣的動員沒有必要，好像是在給別人的人生做定義：如果你不考上清大，你的人生就是失敗的。我不認同這個觀點。我認為每個人都能發(fā)光，成績不好的學(xué)生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能因為成績不好就否定一切?！?/br>
    這些話寧風(fēng)也對父母說過，原話是：我喜歡落落，如果不是她父母去世早，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從很好的大學(xué)畢業(yè)，做很好的工作。她的工作不是問題。

    “別的呢？”

    “別的也不是問題?！?/br>
    “那我們完全尊重你?！?/br>
    寧風(fēng)覺得他和藺雨落之間的感情無比純粹，他們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影響，單純地愛著對方這個人。因為有少年時代感情的加持，這份愛就顯得格外稀有。他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結(jié)婚了，那他們就真的是“從少年到少年”，十幾年如一日的真感情。

    除了偶爾的空白和沉默。

    寧風(fēng)知道這代表一個小小的問題，他努力解決，倘若解決不了，那其實是可以忽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