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毫無用處，還是得?想辦法消弭一些傳聞對駱喬的影響才?是。

    該怎么辦呢？

    “免禮?！?/br>
    那廂聞端叫起了請安的少女們，不想再跟聞紹多費唇舌，正好蔣賀與聞明?哲打前頭的曲橋走來，向太子行禮，聞端順勢就?與二人走了。

    聞紹輕嗤一聲，正準(zhǔn)備抬步去眾士子聚集的水榭處，卻在適才?那群請安的豆蔻少女當(dāng)中?看到一人，腳步頓住了。

    他若有所思地再看了一眼，才?轉(zhuǎn)身離開。

    “雁娘，這里??！?/br>
    姚清與相熟的閨中?姐妹們正在飛花令處行令，見到駱鳴雁，朝她招了招手。

    駱鳴雁開心地揮了揮手，正要過去，想起旁邊被祖母千叮嚀萬囑咐要她照顧的駱鳴珺，又不是太開心了。

    “我去清表姐那兒，你?呢？”駱鳴雁問。

    “你?去你?的唄。”駱鳴珺道?：“我跟鐘家jiejie她們一道??！?/br>
    駱鳴雁也不想管她。

    二叔丟了官，二房老?實了一段時間，然?后春天來了，二房又開始作了。

    “你?老?實點兒，別惹事，否則沒人能救你?。”駱鳴雁囑咐了一句就?走，至于駱鳴珺能不能聽進去，她可不管。

    駱鳴珺咬著嘴唇，恨恨地瞪了駱鳴雁背影一眼，然?后轉(zhuǎn)身笑著朝相好的閨蜜走去。

    第57章

    飛花令席上, 駱鳴雁與姚清坐在一處，在座的都是各家貴女，因姚清祖父才升了吏部尚書, 又因現(xiàn)在風(fēng)靡建康的小神童是駱鳴雁堂妹, 二人頗得各位關(guān)?照，是席上被捧著的對?象。

    姚清家里雖然有個平國公的爵位, 然祖父姚奎在五品徘徊多年, 知天命的年紀才掙扎到四品。他手?中?有權(quán)嗎？的確有。可在門閥眼中那點兒權(quán)力?實在不夠看。

    家族的興盛是靠一代一代許多人才累積起來的, 寒門?出身的四個國公，家中?人才不旺，底蘊就差了, 別說席氏、柳氏、謝氏, 就是二流、三流門閥也不將其看在眼里。

    比起姚清，駱鳴雁的處境就更差了。

    祖父平國公駱廣之看起來太仆寺卿到頭了, 父親英年早逝，還沒個親生兄弟能夠幫襯。

    駱鳴雁這樣的家世?, 是真?屬于那種不上不下的。

    說不好吧，她又是一品國公的嫡長孫女。

    說好吧，她既無父親也無兄弟, 娶她, 就意味著男方得不到一點兒岳家的助力?。

    時人結(jié)親, 講究的是一個四角俱全，駱鳴雁在婚姻市場上屬于高不成低不就，將來的前途一眼就能望到頭。

    士族貴女們, 看著年紀不大, 然cao持中?饋、交往應(yīng)酬是早早就學(xué)起來了，什么人該交、什么人可交可不交、什么人理都不要?理, 那也是家中?早就教她們的。

    在這個春天之前，姚清和駱鳴雁對?大多數(shù)的士族貴女們來說，是可交可不交的。

    這一切，都在姚奎升任吏部尚書之后，變了。

    在駱喬風(fēng)靡整個建康之后，她們被眾人捧著，甚至到了有些離譜的程度。

    駱鳴雁雖然性子驕縱了些，卻不是個傻子，可不會因為別人一時的追捧而?昏了頭，她甚至是厭煩這些追捧。

    她明白這些人的熱情并不是對?她駱鳴雁有多欣賞，而?是想要?通過她達到一些目的。

    “表姐，我去更衣?！瘪橒Q雁行令輸了喝了幾?小杯酒，人有些微醺，雙頰飛上兩抹淺紅。

    “我陪你一道?！笨瘩橒Q雁的模樣，姚清有點兒不放心。

    駱鳴雁笑了下，向姚清示意一下旁邊候著的侍女，道：“有田田跟著我，沒事兒的，表姐，你玩吧?！?/br>
    姚清看她身邊跟著人，便?囑咐了侍女兩句，看著駱鳴雁帶著侍女田田跟公主府的侍女往客房的方向走，直到看不見身影了轉(zhuǎn)回身，繼續(xù)跟席上之人行令。

    “勞煩了，待會兒我自己回花園便?可?！钡搅丝头浚橒Q雁跟公主府侍女道謝，看著侍女走了才進去。

    不多時再出來，卻沒有往前頭花園走，往左轉(zhuǎn)去了相對?僻靜一點兒的小園子里?。

    “姑娘，咱們這是去哪兒？”田田跟在駱鳴雁身后，有些不安，提醒道：“畢竟是公主府，咱們不好亂走的?！?/br>
    駱鳴雁道：“沒事兒，我看見書表哥了，說幾?句話?，一會兒就過去?！?/br>
    田田還是有些不放心：“姑娘，咱們還是……”

    “書表哥?！瘪橒Q雁看到站在樹下的姚書，加快了腳步過去，還叫田田幫她看著點兒。

    “表妹?！币裉煲泊┝艘灰u白色長衫，天還沒有熱，折扇就已經(jīng)?拿在手?里?了。

    “書表哥今日怎么也穿素白。”駱鳴雁捂嘴笑道：“這公主府里?，沒有八成也有七成的人穿白?！?/br>
    姚書笑道：“咱們宋國尚白，不過這么多人穿白，還是因為喬表妹呢?！?/br>
    駱鳴雁小聲說：“駱喬那是為她外?祖父服小功，才穿素白衣裳，書表哥你當(dāng)時沒發(fā)現(xiàn)嗎，駱喬腰上系著麻呢。”

    姚書：“……”

    這就很尷尬了。

    這要?是傳出去，全建康的人都會很尷尬。

    姚書看自己身上的素白暗紋長衫都不對?勁兒了，怎么看都覺得不太吉利，可他又不可能這會兒換件衣衫，心里?不由得對?駱鳴雁有一絲埋怨。

    知道就行，為什么非要?說出來。

    姚書心里?不舒坦，臉上難免帶了些出來，駱鳴雁算不上是一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可面對?心上人，女孩兒的心思總是會細膩很多，見狀，懊惱自己不會說話?。

    “書表哥，你選官一事怎么樣了？”

    駱鳴雁有些慌，就想換個話?題，可她這話?題換得好像也不怎么好，姚書的臉色并沒有變好。

    “怎么，表妹心急了？”姚書調(diào)笑道。

    “書表哥，你渾說什么呢?！瘪橒Q雁羞紅了臉，“我只是……只是關(guān)?心表哥罷了。”

    姚書道：“選官一事急不得，現(xiàn)在也沒有好的空缺，我爹也說了，他會幫我籌謀，不要?急于求成。”

    駱鳴雁看著暢想自己未來仕途侃侃而?談的姚書，心里?有些急，又有些空。

    不急著選官是什么意思？

    書表哥不該快些選了官，好安排媒人上她家門?提親么？

    她還有半年多就要?行及笄禮，母親雖然這幾?月沒有再積極地四處為她相看，可就怕母親已經(jīng)?選定了人家，就等著她及笄之后就走禮了。

    書表哥還說不要?著急，那什么才是該著急的事情？

    駱鳴雁茫然地看著姚書，有一瞬間，對?自己的未來不那么篤定了。

    姚書注意到駱鳴雁的神情，驚覺自己失言，連忙道：“雁兒，我的意思是，我想選個有前途的官位，叫你跟著我，被其他婦人們羨慕?！?/br>
    “是嗎？”駱鳴雁微微笑了一下。

    這小園子就在公主府為客人們準(zhǔn)備的客房東邊拐角的地方，雖有樹木掩映，卻并非是什么隱蔽之地。

    駱鳴珺黑著臉，往客房這邊走，邊走嘴里?一直低聲罵罵咧咧——

    “鐘如那個賤人，有什么了不起，還對?我甩臉子，她有臉嗎就敢甩臉子！她自己就差沒綁在晉王世?子褲腰帶上了，建康誰不知道她以前故意往晉王世?子身上倒的事情，現(xiàn)在她倒是有臉說我心腸歹毒，一個賤人還敢說我……”

    雪蘭低頭跟在駱鳴珺身后，聽著她越罵越難聽，卻不敢出聲勸阻。

    世?子爺丟了官，整個二房都慘淡無比，二房的幾?個嫡出郎君姑娘們也是一天比一天脾氣大，對?仆從動輒打罵。

    剛才駱鳴珺去跟以前交好的鐘家等幾?家姑娘玩耍，雪蘭都看出來了，那些姑娘都不待見自家姑娘，不過是礙于在公主府做客，又是大庭廣眾，不好失了風(fēng)度。那些姑娘都不跟自家姑娘說話?，就是想叫自家姑娘知難而?退，偏偏自家姑娘看不懂別人的眼色似的，不但不退，還跟鐘家姑娘沖起來了。

    雪蘭連拖帶拽地把駱鳴珺拖走，這可不是自家府邸，要?是鬧大了惹惱了壽昌長公主，整個成國公府怕是都要?吃掛落，到時駱鳴珺被罰，不定又會遷怒她們這些伺候的婢女。

    自己沒讀過書卻也知道友愛手?足的道理，雪蘭望著駱鳴珺的背影無聲嘆氣，自家姑娘那樣害七姑娘，堂妹尚且如此，旁人家的姑娘又豈敢與她相交，萬一被她害了，可不是每一個士族貴女都如七姑娘般一身武藝。

    可自家姑娘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一直罵一直罵。

    “咦，那是……駱鳴雁？”

    忽然駱鳴珺不罵了，探頭朝小園子看去，駱鳴雁對?面還站著個人，只能看見白色的衣擺。

    “姑娘，我們走吧?！毖┨m怕駱鳴珺又去找駱鳴雁的麻煩，鬧起來不好看。

    “閉嘴！”駱鳴珺輕聲喝道，然后往斜前走了幾?步，駱鳴雁對?面的人露出臉來，“這是……姚家的哪個表哥來著？”

    駱鳴珺再鬼鬼祟祟往前走了幾?步，躲在一棵樹后面，隱隱約約聽到駱鳴雁在說話?，聽到了一聲“書表哥”。

    哦……姚書。宮里?姚婕妤的外?甥。

    駱鳴珺從樹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偷看著駱鳴雁與姚書說話?，駱鳴雁臉上羞澀的表情盡收眼底。

    這兩個人在私會！

    駱鳴珺笑了。

    小園子里?私會的少年少女和樹后偷看的少女不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北邊小山坡亭子里?歇腳的兩人盡收眼底。

    “這成國公府的人瞧著有趣得很?！甭劷B接過對?面之人遞來的茶盞。

    “小兒女的私情罷了?！毕u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輕輕啜了一口，“三殿下竟會對?這些感興趣?！?/br>
    聞紹道：“畢竟是名滿建康的小神童的jiejie，比起尋常人，總是會讓人注意一些。”

    席瞮道：“那不知三殿下注意的是小神童的哪個jiejie呢？”

    “比起她的jiejie，難道不該是她本?人更讓我在意嗎？”聞紹放下未喝一口的茶盞。

    “傳言大多比事實要?夸張得多，三殿下竟是會在意傳言之人，這倒是讓下官始料未及。”席瞮微微一笑，將自己的茶盞填滿。

    聞紹道：“難道我不該在意？”

    席瞮一派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三殿下認為該，便?該。三殿下開心就好?！?/br>
    聞紹微感不悅。

    “不過下官以為，三殿下與其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孩童身上，倒不如想想，山賊橫行，百姓難安，個中?緣由，值得深究?！毕u說完，不管聞紹的臉色變得多恐怖，起身朝聞紹拱手?告退。

    聞紹目送他離開，握著手?中?的茶盞，遲遲下定不了決心。

    “該死！廢物！”他恨恨地抓著茶盞砸了一下石桌，目光不經(jīng)?意地又朝小園子掃去，園中?私會的男女已經(jīng)?不見蹤影，偷看的人也走了。

    賞春宴散后，駱鳴雁跟著母親向壽昌長公主行禮告辭，出了公主府，坐上自家青壁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回成國公府。

    路上，她眉目之間有些郁郁之色，整個人像個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