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嘉言太了解佳念的性格,他斷定,這樣一個外表乖張內(nèi)里卻脆弱驕傲的人,怎么可能輕而易舉地對認(rèn)識幾個禮拜的男生說“喜歡你”。 即使是男生主動對她說“喜歡你”,她內(nèi)心會下意識地產(chǎn)生怯懦和自卑,而后將人推遠(yuǎn),全身豎起防御的倒刺,把自己包裹起來。 他們陸家人一貫的脾氣性格。 果不其然,某天晚上,嘉言就看到佳念盯著手機看了許久。 她的兩個大拇指慌張失措地在屏幕上敲打著,隨后她又全部刪掉,眼底盡是迷茫怯懦。 她漲紅了臉,挫敗地趴在膝蓋上,身形單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有幾顆細(xì)碎淚珠滾落。 當(dāng)她反應(yīng)過來時,發(fā)現(xiàn)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地盯著她。 佳念倏地從沙發(fā)上彈跳起來,隨意抹了抹眼淚,又覺得被他看到了,有失尊嚴(yán),她防御性地皺眉,眼底流露出熟悉的鄙夷、輕慢。 嘉言觸到她的目光,兩個人的眼神在空氣中微妙地碰撞,他覺得自己的心像被蟄了一個口子,她的淚水似滲透進來,桀驁不馴的眼看得他酥酥麻麻的,他只好偏頭,不再看她。 等到她回房的腳步聲響起,他又迅速抬起頭,捕捉到她的背影,牢牢盯著,眼神如一張密布的網(wǎng),鋪散在她身上。 他內(nèi)心扭曲的喜悅籠罩了他,他做的很好,不僅沒有讓別的男生更接近她,而且他又看到了她更脆弱的一面。 那隱藏在孤傲外表下的脆弱自卑,他還想深挖下去,把驕傲的外殼打碎,窺探她柔軟無措的內(nèi)里。 * 那天發(fā)完消息之后,周淼突然不在她面前顯擺什么了,對她的喜歡好像一下子退了潮,讓他的朋友難以理解。 他放棄了,他錯過了。 也許他再堅持一段時間,佳念可能真的會被他打動,一個溫暖的、家境好的男生,她沒遇到過,所以理所當(dāng)然會沉醉其中。 佳念沒來由地彷徨糾結(jié)。 她告訴自己,本來就不應(yīng)該有什么期待。 是她拒絕了他的表白,她不知道如何去愛人,也不知道她這樣家庭的女生怎樣和一個竭力付出的男生在一起。 可是當(dāng)她看到陽光下周淼打籃球矯健的身影,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酸澀,空落落的。 她自嘲似的拍打胸口。 所以他為什么一開始明知道她的性格和家庭情況,還要吸引她的注意,釣起她的興趣,給她買吃的,陪她放學(xué)? 她不懂,可她也知道,她配不上他。 她的心不上不下的,絞得難受,再冷然的女生也難免會被愛恨情仇包裹住,在無人的角落里上演內(nèi)心獨角戲。 周淼開始避開她,交作業(yè)避開她,出教室避開她,吃午飯也避開她。 她好像剛從陰溝里爬出來一點,就要自己下沉回去了。 她在心里罵周淼白癡,罵了好幾遍。她也罵自己是白癡,一個不懂愛人的家伙。 已經(jīng)入秋了,為什么會下雷陣雨呢? 佳念坐在沙發(fā)上,盯著黑屏的電視機,而后把臉埋在膝蓋上,黑暗像是要把她吞噬,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漸漸涌了出來。 她竟然會如此難過,為這一段無疾而終的曖昧感情。 她在難過什么呢? 可能生于陰暗土壤的野花向往著沐浴陽光,那是希望,可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陽光想要滲透進她的身體,她反而收起自己的花苞,不讓陽光眷顧她。 嘉言回家后就看到她這幅脆弱模樣。 他心里似有酸楚,又有不甘,說不清道不明。 垂眸再看她的身影,那么脆弱柔軟,整個人像是在黑暗中發(fā)著冷光,烏發(fā)如泄,后頸細(xì)散的發(fā)絲刮弄著冷白的皮膚。 佳念聽到聲響,抬頭看到模糊的身影隱匿在門口,帶進一陣?yán)滹L(fēng),使她不得不裹緊了身子。 “你哭了。” 自己在脆弱無助的時候哭泣,卻被討厭的弟弟撞上了。 女生松松垮垮的外套擋不住她的瘦弱,她濕潤的眼睛突然爆發(fā)出針鋒一樣的憤怒,“哭怎么了?都說了不關(guān)你的事?!?/br> 嘉言只盯著她不說話,關(guān)上門,帶進屋外的冷濕氣。 氣氛凝結(jié)如冰,聽到她隱隱約約的抽泣聲,他心神微恍。 她為別的不相干的男生哭泣的時候,那個人知道嗎? 她在他面前哭,那他又算什么東西? 他是不被期待出生的產(chǎn)物,她也沒好到哪里去。 她是被期待著出生的,可是終究她的父母在劍拔弩張的不幸婚姻中走向破滅,她現(xiàn)在跟他一樣可憐孤獨。 她從小高高在上,他是野種,卑劣陰沉是他的本性,可她怎么能總說不關(guān)他的事,他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外人嗎? 她的話語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無處宣泄的愛意、恨意在胸腔迸發(fā)。 他聲音沉沉的:“怎么了?被誰罵了?還是——那個男生不喜歡你?不去追一追?女追男,隔層紗呀。連試一試也不敢,jiejie,沒用?!?/br> 他在故意激怒她,說出“她沒用”這句話的時候,他嘴角還在發(fā)顫,說完了心里有一種發(fā)泄復(fù)仇的暢快感覺。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好像不怕她了,他的體型、他的力氣都是他的資本,他甚至想凌駕于她之上,報復(fù)的快感逐漸爬上心頭。 佳念破碎的自尊驅(qū)使著她接下來的行為。 她瞬間踮起腳,猛的抓了一把弟弟的頭發(fā),yingying的頭發(fā)扎刺在手心,又癢又疼。 她滿臉陰沉,仰視他:“輪不到你教育我,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