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書溫心亂如?麻。

    她現(xiàn)在?看似固執(zhí)地不肯答應(yīng)，是在?拿什么做賭注？是她的自尊，她的社交自由，她豁出一切的勇氣?？

    統(tǒng)統(tǒng)不是。

    是在?拿岑放的未來做賭注。

    她不能，也沒有資格，讓那個?少年因為?她而背負原本不該承受的。

    有風(fēng)吹過，眼淚好似被吹干了。

    除了妥協(xié)，孟書溫別無?選擇。

    她語氣?平靜，又?帶著幾?分懇求地說：“我答應(yīng)，您別找他麻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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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路上，孟書溫從始至終一言不發(fā)。

    方才激動的情緒平復(fù)下來，孟母似乎開始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感到后悔。

    猶豫之后，還是她率先打?破沉寂，佯裝自然語氣?：“你最?近投稿的那個?攝影雜志……怎么樣了？”

    孟書溫望著窗外?，安靜了好一會，才聲?音發(fā)啞地開口，給出的回答很簡短：“沒回復(fù)，不知道?！?/br>
    “今天我問了幾?個?有經(jīng)驗的朋友，關(guān)于你想學(xué)攝影有什么推薦的學(xué)校，她們的建議是送你出國。”

    睫毛顫了顫，孟書溫目光復(fù)雜地看向mama：“出國？”

    “我細想了一下也覺得有道理，家里也不是沒有送你出國的條件，回去再說。”

    孟母看了她一眼，余氣?沒消似的，又?想起方才的爭吵，意味不明地說：“因為?擔(dān)心你跑得我腳都差點?崴了，最?后全變成了我的錯?！?/br>
    孟書溫訥訥地張了張口，別過視線：“對不起，mama?！?/br>
    道歉來得突然，孟母似是沒料到，愣了愣，又?盯回路面，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溫溫，你從小到大，我很少干涉你什么，因為?你懂事，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但這次不一樣?！?/br>
    孟書溫安靜地聽著，手指揪在?一起，幾?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沒說。

    到家以后，匆匆洗了把臉，孟書溫把自己?關(guān)進房間。

    隱隱約約聽見客廳里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孟母在?和孟父講今天的事情經(jīng)過。

    孟書溫低下眼睛，坐到書桌前做題。

    似是為?了發(fā)泄自己?的情緒，她演算不停歇，力度重到下一頁的草紙都被刻上筆跡。

    直到后半夜，口袋里的手機忽然輕輕震動。

    【岑放】：我回家了。

    原本想當(dāng)沒看見，孟書溫把手機關(guān)上，重新整理好心情繼續(xù)做題。

    然而目光卻總是忍不住朝手機的方向瞟去。

    過了一會，她終于嘆了口氣?，把手機拿起來，緩慢地敲字：事情解決了嗎？

    又?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改成：知道了，早點?睡吧，晚安。

    發(fā)送之后，孟書溫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她把臺燈熄滅，走到床邊，坐下。

    房間里漆黑又?安靜，今天發(fā)生的樁樁件件歷歷在?目，像是做了一場意識不清的噩夢。

    手機震動，孟書溫安靜拿起來看了眼。

    【岑放】：現(xiàn)在?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現(xiàn)在?？

    孟書溫下意識看了眼臥室門，父母應(yīng)該幾?個?小時前就睡覺了。

    她糾結(jié)得不行，倒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道現(xiàn)在?這種情況應(yīng)該怎么辦。

    最?后又?氣?餒地把手機從床上撈起。

    孟書溫一通電話撥過去。

    那邊接得很快，幾?乎是語氣?急切地喊道：“阿溫?！?/br>
    她應(yīng)：“嗯?！?/br>
    “我沒事，警察讓我回家了?！?/br>
    “沒事就好。”

    那邊又?靜了靜。

    隨后聲?音很低地說：“阿溫，你別生氣?。”

    孟書溫望著窗外?發(fā)呆：“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擔(dān)心你，現(xiàn)在?知道你出來就好了?！?/br>
    握著手機的力度緊了緊，岑放呼吸一滯。

    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種不安的預(yù)感在?這寂靜的黑夜里被無?限放大，最?后變?yōu)?一種無?端的恐懼。

    “阿溫，你……你不要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br>
    他的手指因為?焦急而發(fā)抖，太過擔(dān)心失去她，所以機械又?緊張地一遍遍重復(fù)，“你不要生氣?，我知道錯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會……”

    少年顫抖而又?小心翼翼的聲?音讓她備受煎熬，她垂著眼睛，忽而鼻尖一酸。

    “岑放?！?/br>
    孟書溫終于忍不住出聲?，將他打?斷。

    岑放猛然止住。

    孟書溫看著窗外?，街燈明亮刺眼，她卻無?端覺得寥落。

    她深吸了口氣?，摁了摁自己?的掌心，隨后輕輕吐出幾?個?字：“要不然，我們……”

    腦海里回響起今天聽到的話。

    “孟書溫，岑放這人就不是個?正常人，他有心理疾病，他壓根離不開你。他今天能因為?我提到你的一句玩笑話就想置我于死地，等以后他陷得更深，你再想離開，豈不是相當(dāng)于要他的命？”

    思及此，她閉了閉眼，將剩下的話補全：“我們以后別聯(lián)系了吧?！?/br>
    第35章 澀霧

    那?一次的決裂并沒有成功。

    因為聽筒里的那個聲音, 實在哭得?太厲害，太絕望。

    他一次又一次地卑微乞求著，求她不要放棄自己?, 再給他一次機會。

    或許對他來說的確太過殘忍。

    岑放甚至不問她為什么, 也根本不在乎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她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只知道女孩萌生了離他而?去的念頭?。

    他在這世上最恐懼，最抵觸, 最不愿面對的事?情，就要降臨在眼前。

    于是他不顧一切地?挽留, 將姿態(tài)放到最低，抽噎地?哀求著，連說一個完整的句子都斷斷續(xù)續(xù)。

    夜色里, 孟書溫?zé)o聲地?掉眼淚, 同樣于心不忍。

    她控制不住地?鼻尖發(fā)酸，只覺得?胸口的位置陣陣作痛。

    最后，還是選擇了不了了之。

    只是或許因為有了前車之鑒, 從那?天以后, 岑放更加離不開她，甚至到了有些病態(tài)的程度, 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分離焦慮，一會視線里看?不見她便會坐立難安, 頻頻尋她。

    但孟書溫不再像從前那?般縱容。

    被孟母發(fā)現(xiàn)端倪之后, 她開始小心翼翼地?和岑放保持距離，平時同行要間隔一米, 性格也明顯比之前沉默不少, 很少說話, 心事?重重。

    對岑放來說，只要能和她待在一起就是最重要最滿足的事?情, 其他都無關(guān)緊要。

    但孟書溫不行。

    她要考慮自己?的未來，考慮岑放的未來，考慮兩?個人幾年?之后仍然?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渺茫，考慮如果?真的到了不得?已要分開的時刻，怎么做才能給他造成最小的傷害。

    真正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高考之后，高考成績出?來那?一天。

    孟書溫考了不錯的成績，一切塵埃落定，孟母提醒她別忘記填寫出?國申請。

    表格上面的內(nèi)容很多，條條框框都填寫完畢，孟書溫看?著手中單薄的紙張愣神，思忖之后，暫時將它放了起來。

    一想到自己?即將在異國他鄉(xiāng)獨自度過幾年?的學(xué)習(xí)生活，她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岑放，自己?要離開的事?情還沒有和他提過。

    傍晚時分，孟書溫約了岑放到網(wǎng)吧門口見面。

    似是急奔而?來，少年?微喘著氣，在她面前堪堪站定，眸光發(fā)亮：“阿溫，對不起，我不是……”

    下意識又要道歉。

    孟書溫不喜歡看?他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抿唇淡笑，毫不在意地?說：“我也剛到，我們先進去吧?！?/br>
    岑放發(fā)揮得?不錯，成績足夠挑選很多不錯的學(xué)校。

    孟書溫擔(dān)心他在報志愿上一知半解，還是特?意管別人借的報考指南，打算臨走前幫他把這件事?情解決，她也能放心一些。

    各類大?學(xué)的招生簡章看?得?孟書溫眼花繚亂，她申請的學(xué)校幾乎已經(jīng)確定，所以也沒有特?意研究過這些。

    她一會去瀏覽器搜索相關(guān)信息，一邊翻閱指南，查看?歷屆志愿錄取的相關(guān)信息。

    看?了好一會，終于初步篩選出?了幾個各方面都還不錯的院校。

    孟書溫一邊活動了下有些酸痛的脖頸，一邊滑動鼠標(biāo)，視線緊盯著屏幕，輕聲問岑放：“你有特?別喜歡特?別想去的城市嗎？”

    岑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試探著反問：“阿溫，你有想去的城市嗎？”

    孟書溫一愣，面不改色地?說：“我比較喜歡渝溪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