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據(jù)說是由廢棄度假村改造的，側(cè)面連接著一座后山，管理員說那里存在著許多生靈，就連森蚺都有, 經(jīng)常有迷路的小動物闖入這里，然后停在某一塊陌生墓碑前嗅嗅聞聞，稍微迷信一點的家屬都愿意相信是逝者回來看望自己了, 所以很樂意讓它們偷吃貢品。

    臺階的縫隙長滿了雜草, 漢京向來四季無常, 這會都冬天了還有小雛菊和蒲公英, 他們經(jīng)過時擾醒了趴伏在上面休憩的小灰蝶, 它吃力地扇動著翅膀，察覺到危險離開后，又晃悠悠地回到花蕊。

    春歸低垂著頭，認(rèn)真地盯著兩人同樣左邁右抬的步伐，他和沈雪遲的同步率太高，滑稽得好像在走什么情人路，傳說只要牽著手將這條路從頭走到尾，他們就能在一起長長久久。

    青年默默地想，那他們下一世肯定還能再次相遇，因為過會他們還要從尾走到頭。

    其實最開始，提議去看望春歸家人的人是沈雪遲。

    不過在逃避這件事上，春歸一向做得很好，但他真以為用被子蒙住腦袋就可以斬斷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嗎？

    男人垂眸，用沉默凝視著對方蜷縮成團(tuán)的鴕鳥模樣，輕聲嘆了口氣。有時候他真想撬開春歸的腦袋，看看里面究竟都裝著些什么，就連無意識的舉動都要自己像摩斯密碼那樣猜測。

    可他到底做不出什么，只能無奈地拍了拍對方的屁股，輕聲報了個數(shù)字，“一。”

    春歸當(dāng)然聽見了，但他不明白對方要做什么，他猶豫了一會，繼續(xù)向被窩深處鉆去。

    直到半晌過去，他茫然地露出半顆腦袋，這才發(fā)現(xiàn)男人去陽臺晾被單了。陽光傾灑在對方的身上有些晃眼，青年揉了揉眼睛，還以為剛才的對話是自己缺氧，悶出來產(chǎn)生的幻覺。

    沈雪遲對此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提溜著他出門買菜時還詢問他晚上想吃什么，春歸頭頂?shù)男〈裘粨u一晃，說話不經(jīng)過大腦思考，“辣咖喱飯！”

    說完，他瞬間噤了聲，一臉警惕地盯著沈雪遲，生怕對方下一秒又冒出什么有關(guān)墓園的話題，可直到他提心吊膽地吃完飯、洗完澡，男人替他掖好另一邊被角，他都沒能說出自己害怕卻期待的答案。

    但正當(dāng)春歸完全忘記這件事，且愉快地度過一個周后，沈雪遲卻在他最愜意的時候再次放出大招。

    當(dāng)時男人正在幫他清洗身子，人在這個時候都是脆弱的，他哆嗦著雙腿，心想就算對方現(xiàn)在提出要去天上摘星星這種荒謬條件，他都可以無腦答應(yīng)。

    可沈雪遲咬了口他的耳垂，輕聲問：“我們什么時候去看爸媽？”

    這句話仿佛羞恥地成為了春歸的高-潮按鈕，下一秒，他突然很急促地喘了口氣，用力拽住男人的衣領(lǐng)，仰起喉結(jié)小聲尖叫，他暈暈乎乎地想：他在叫我的爸媽為爸媽欸……

    人是爽了，但春歸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尤其是在這種氛圍下做保證，有些像渣男的事后一根煙，含情脈脈道：我會對你負(fù)責(zé)的。

    青年索性窩在對方懷里裝死，粉嫩的小舌頭一吐，結(jié)果沈雪遲居然捏著它不肯松手，春歸見縮不回來，立刻像炸毛的小貓張開口，把整個指尖都含進(jìn)嘴里去咬，男人卻在此刻掐住他的下頜，拇指探進(jìn)嘴里撬開牙關(guān)。暴風(fēng)雨般激烈的吻瞬間襲來，春歸承受不住，嗚咽著去躲，沈雪遲就按住他的后腦勺，折騰到兩人的嘴唇都見了血才肯罷休。

    沈雪遲親了親他的眼睛，淡淡道：“二?！?/br>
    春歸一聽這話頓時炸了毛，掙扎著要從對方懷里出來，他這才明白報數(shù)的含義，敢情這是威脅倒計時啊？

    他揚眉瞪向沈雪遲，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可見真的很氣惱：“三！”

    沈雪遲倒是對他的反應(yīng)習(xí)以為常，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慢條斯理地洗完手，這才漫不經(jīng)心道：“確定嗎？”

    春歸：“……”燕陜婷

    他想沈雪遲一定是故意的，只好用沉默抵抗，但那人輕攥住他的兩根手指，顯然不準(zhǔn)備就這么放過他。分明被握住的只有食指和中指，春歸表現(xiàn)得卻好像整顆心都交在男人手里。他有點不安，索性放松身體像只樹袋熊趴在對方身上。

    沈雪遲捏了捏他的軟rou，像個盡心盡力引導(dǎo)學(xué)生迷途知返的老師，“為什么不愿意去呢？因為害怕嗎？”

    春歸悶悶道：“害怕給他們丟人，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優(yōu)秀?！?/br>
    三十五歲的春歸隱約意識到，在同齡人中，沒有像他這樣活法的，只不過世界沒有告知他這樣的活法究竟算不算成功，但絕對不是大多數(shù)人口中的功成名就。

    青年頓了頓，語氣極其低落：“我太可憐了。”

    他其實是想和沈雪遲撒嬌的，但千言萬語凝聚在嘴邊又不知怎么講才好了，如果他能更早一點與對方相遇，想必也會成為很好的人吧。

    男人不贊成地啃一口他破了皮的唇瓣，把他從水里撈出來，渾身都擦凈了，嘴上卻偏偏附和道：“是啊，可憐小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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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走了二十分鐘，他們才終于來到埋葬春家父母的地方，這里是春歸親自選中的，左邊種著一排柳樹，右邊就是一條小溪，偶爾還能看見對面低頭飲水的小鹿，他想他的家人也會對這里感到滿意。

    只不過視線落在劉玉珍的墓上時，春歸搓了搓自己發(fā)麻的指尖，依然感到難過。

    他本是決定遵從劉玉珍在世界里的遺言，將她海葬，可真當(dāng)聯(lián)系完墓地管理員，看著他們企圖翻開那片土壤，把劉玉珍的骨灰撈出來擾她清凈后，眼淚瞬間打濕了春歸的睫毛，他崩潰著跑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