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虞凝霜是當(dāng)事人啊。

    她有些懵，“我不也要去府衙錄供畫押嗎？”

    嚴(yán)鑠搖搖頭，瞥見在一旁的楊二嫂，“是你鋪里的？”

    得知楊二嫂在許娘子鞋履鋪里做工，且從頭到尾目睹了事發(fā)過程之后，便說由楊二嫂去府衙作證即可。

    虞凝霜終于反應(yīng)過來，也搖頭。

    雖不知嚴(yán)鑠為何不愿她去府衙，也許是不想她拋頭露面，也許是不想暴露兩人關(guān)系，也許……

    總之，虞凝霜怎么能讓二嬸子獨自去府衙呢？

    不論是因何原因，市井百姓往府衙走一趟難免發(fā)怵。楊二嫂看起來兇悍，真遇了事其實挺膽小的。

    而且此事因虞凝霜而起，由她解決，有始有終，自然該由她收尾的。

    她便道：“夫君，我得親自去?！?/br>
    張娘子：？？？

    一瞬間，悔恨、怨恨、慌張……這所有的表情都從張娘子臉上褪去，只剩下震驚，純粹的震驚。

    然后她就被嚇暈了。

    第62章 拌涼面、雇傭伙計

    昏倒的張娘子被抬著, 其余人自己腿兒著，一同往府衙而去。

    天地良心，虞凝霜還真不是故意嚇?biāo)?。只是見到?yán)鑠便叫“夫君”已經(jīng)是她的條件反射, 脫口而出了。

    無論動機如何，這的確達到了殺人誅心的效果。

    身為尋常百姓，對官宦人家的敬畏從無虛假。

    虞凝霜都有點可憐張娘子了。

    若是谷曉星也在場，想必會更加同情張娘子。

    因為她和張娘子同病相憐，都被虞凝霜和嚴(yán)鑠的婚姻嚇了個半死。

    張娘子甚至更慘——

    她上一回可是因為和虞凝霜掐架，一起被嚴(yán)鑠訓(xùn)斥啊……！

    真是把自己腦漿子都攪碎，也想不明白這兩人怎么湊到了一處。

    大腦一過載, 這就暈過去了。

    路上, 楊二嫂仍義憤填膺, 不住地罵張娘子和盧金環(huán), 虞凝霜卻是有些蔫兒，話也沒幾句。

    她去鞋履鋪, 是想找阿娘撒撒嬌, 休息一下的，結(jié)果又?jǐn)偵线@破事兒, 須得連番奔波。

    這汴京城浮光錦繡, 實際上處處是蛀出的洞, 挖好的坑。

    虞凝霜必須這樣低頭，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

    她目光發(fā)虛，盯著自己的鞋面, 忽地且嘆且笑, “嬸子, 我好累啊?！?/br>
    這樣的話，虞凝霜不能和心疼她的阿娘阿爹說, 不能和仰仗她的谷曉星田忍冬說，只能在這情緒轟然降臨的時候，以開玩笑的口吻和楊二嫂說一說。

    楊二嫂立時噤聲，也跟著嘆起氣來。

    說實話，虞家開了兩個鋪子，生意也紅火，楊二嫂暗地里難免有幾分妒氣。

    就算虞凝霜聘她當(dāng)了那鞋履鋪的“店員”，她因此每月多掙不少錢，可楊二嫂偶爾也會幻想——要是開鋪子的是自家該有多好。

    可如今，她忽然想明白了，開是好開，守不一定守得住。

    虞凝霜的辛苦她也清楚得見。

    怎么都給孩子累瘦了似的。

    從前在青槐巷尚且養(yǎng)得珠圓玉潤的，如今小臉兒卻尖了。

    但是楊二嫂不是會勸虞凝霜停下腳步，在家里享福的人。

    她窮過，她窮怕了。搬到相對安定的青槐巷之前，她也有此生不愿提起的難堪過往。

    當(dāng)時覺得青槐巷的日子已經(jīng)是頂好的了。

    可是現(xiàn)在，她又跟著虞凝霜見到真正的好日子的苗頭，她得繼續(xù)跟著她。

    “霜娘，你得撐住啊?！彼詶疃┻@么說。

    為她自己，也為了虞凝霜。

    “霜娘，你是我見過最有出息的小娘子了。我家芝娘天天說以后要像你一樣當(dāng)掌柜的。你的大造化還在后面呢，你得撐住啊。”

    虞凝霜淡淡笑了笑，抬頭望天，“好?！?/br>
    八月的汴京秋高氣爽，碧空萬里盡落入她眼。

    虞凝霜知道，她離那至高九天還有很遠很遠，但是卻切實地在靠近。

    她靠得越近，地面這些陷阱、污濁和沉重的引力就會離她越遠。

    還能怎么辦呢？

    虞凝霜告訴自己，她得撐下去啊。

    無論發(fā)生何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了。

    *——*——*

    臨近晌午，汴京冷飲鋪中炊煙不斷，各人都在忙忙碌碌準(zhǔn)備開張。

    今日鋪里還有件大事，那就是田忍冬的面攤子要第一天出攤了！

    她賣了近二十年面，此時站在案板前卻緊張得手抖，搟面杖都拿不住。仿佛身后還站著那一個她稍有差錯、就會拿搟面杖打她的嚴(yán)厲父親。

    虞凝霜和谷曉星幫著她收拾好樣樣食材和工具，還得抽空笑話和安慰她一番。

    田忍冬也有些不好意思，終于漸漸冷靜下來，把剛搟好的面條裹足干粉，一團一團碼好。

    她聽取了虞凝霜的意見，抓住最后一點秋老虎的熱意，賣一輪涼面。

    暫時就賣這一樣，因品類不用太多，只在一個“精”字就好。

    汴京冷飲鋪的成果已經(jīng)證明了這一點。

    涼面只需拌上各種小料即可，無湯無水的，方便在這小攤子上賣。而且成本不高，田忍冬回本的壓力就不大。加之價格低廉，受眾便更廣泛，是極合適用來起步的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