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飛快手快腳地收拾好屋頂上的小榻,反復地回想著徒兒最近一段時間的反常表現(xiàn),原本尚好的心情慢慢地低落了下來。 章缺角與她不同,她只是一只飛不起來的鶴妖,生來不知父母,被古怪的小老頭章漁從十萬大山深處撿了回來,艱難長大,修為不高,只擅長一些不入流的幻術(shù)。 而章缺角卻是龍。 她撿到他時,章缺角不過是只還未睜眼的幼龍,生死不明地躺著血泊之中。 章飛只一眼便曉得,這只看上去孱弱無比,像是下一刻便要斷氣的幼龍,不是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深山老林中的生靈,更何況這只幼龍,被人生生連根斬斷了一只角。 究竟是誰會對一只剛出生的幼兒下這般狠手?十萬大山沉悶無趣,卻也安靜平和,章飛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 幼龍那被斬斷的角留下的窟窿,當時仍正在汩汩地流著鮮血。 若是放在這兒不管,恐怕第二天,他便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 那時怪老頭章漁去世沒多久,章飛一只鶴渾渾噩噩的活著,沒法說服自己看著幼龍去死,咬牙將他帶回了她破破爛爛的家,使勁渾身解數(shù)救活了他。 幼龍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章飛,他在章飛的茅草屋里,用盡全力支起了身子,用他剩下的那只完好的角,蹭了蹭她。 幼龍的小角觸感如同最上等的絲綢。 像是一道光忽然得再次照亮了章飛的世界。 那一刻,章飛像是與他定下了契約,她決定,無論千辛萬苦,都要撫養(yǎng)他長大。 幼龍的生命如此強大,第二天,他便能勉強活動,章飛也覺得自己不能再用喂字來稱呼他,應(yīng)該給他取一個名字。 看了一眼幼龍缺失的小角,靈光一閃,她想出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缺了一只角!便叫章缺角吧! 她才不要和怪老頭章漁一般,明明徒兒不會飛,還要給徒兒取名章飛! 章飛回憶與章缺角初識的種種,心里更是提不起半點勁來,那樣招人喜歡的小龍,是從什么時候起長成了今天這般教人有些陌生的模樣呢? 人形和原形都變得好大,脾氣也教人摸不透。 章飛站在屋頂,遠遠望著森林深處,大腦放空,想再憂郁一會兒。 但此時,一道嘹亮的聲音打破了山中的寧靜,生生將她從思緒中拖了出來。 “師父——??!” 不遠處的另一個茅草房中,一道粉紅色的身影轟隆隆地朝著章飛跑來。 章飛立刻氣沉丹田,扎起馬步,如臨大敵般看著那道身影。 “我起床啦!” 那粉紅色的身影,直到接近了章飛的小屋,才能辨認出乃是一只渾圓結(jié)實、剛勁有力,只有一層近似透明毛發(fā)的小野豬,只見她地動山搖地跑到了章飛面前,后蹄蹬地,猛然一躍。 “啪”地一聲,在半空中變做了一個矮墩墩的雙發(fā)髻小姑娘,氣沉山河地砸進了章飛的懷里。 “師父師父,今日我還想再去沼澤玩!” 這梳著兩個小發(fā)髻,長著一雙圓溜溜眼睛的矮墩墩小姑娘,沒頭沒腦地使勁拿頭拱著章飛,鏗鏘有力地大聲嚷嚷著要師父帶她去玩泥巴。 章飛憋得滿臉通紅,瘦伶伶的身子朝后仰著,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端著小姑娘,哄勸道:“昨日已經(jīng)去過了,今日可要好好修行,無毛昨日睡得舒服,可沒有曬月光呢?!?/br> 沒有毛的小野豬——章無毛小姑娘不滿地叫嚷道:“可是師兄每日都不用修行!不用做功課!” 章飛還未開口解釋什么,茅草屋下便傳來了少年的聲音。 “章無毛!像什么樣子!還不下來!” 被點到名字,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章缺角皺著眉頭看著屋頂上的人棍和rou球,斥責道。 可章無毛哪里是好糊弄的小姑娘,她撅著嘴巴從師父的懷中跳了下來,再次猛蹬豬蹄,預備要整個人摔進師兄的懷抱。 這回卻沒如她的意,只見章缺角這樣那樣一揮手,章無毛便暈頭轉(zhuǎn)向、糊里糊涂地落在了地上。 小野豬撓撓頭,到底是收斂了一些,假模假樣地站直了身子,背著手央求道:“師兄,我可以去沼澤玩嗎?” 章缺角斬釘截鐵:“不行?!?/br> 章無毛恨道:“可是上次師父教的我都學會了!還要一直學一樣的東西!明明不會的是師弟!師弟偷懶!師弟現(xiàn)在還睡著呢!” 說罷,三人一同轉(zhuǎn)身看向此時仍然傳來陣陣鼾聲的一處茅屋。 章缺角眉頭緊鎖,深吸一口氣,張口。 章飛想去攔,卻稍晚了一步。 章無毛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 “章少牙!” 章缺角話音剛落,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那處小茅屋從中間炸成了一團稀巴爛的東西,一個有兩間茅屋那樣大的身軀從茅房的原址中站了起來,驚慌失措地原地轉(zhuǎn)著圈,滋兒哇地扯著長鼻子叫喚著。 那是一只沒有長牙的猛犸象,呆愣愣的眼珠子中全是驚慌,光禿禿的大腦門上支棱著幾根毛發(fā),顯得他更傻了。 章無毛瞅著更不成器的師弟嘎嘎嘎直樂。 章缺角素來自律,人又好強,著實看不得章少牙這孬貨的傻樣,俊美的小臉憋得通紅,一副不知該如何斥責師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