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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我佛不渡窮比[修仙]在線閱讀 - 第97節(jié)

第97節(jié)

    她變成了一面紅色的軍旗。

    軍旗的材質(zhì)像某種妖族的外皮,她見過坤輿界現(xiàn)存的所有妖族,卻無法肯定這面旗幟的種族,很可能這個種族已經(jīng)湮滅在歷史長河。

    旗幟中央繪著“大業(yè)”的重工刺繡的字,四邊零散地遍布數(shù)根紅艷的羽毛,羽毛尖端燃著微弱的火焰。

    和光心里劃過一個不妙的猜想,這個火焰和王家人的火焰有幾分相像。

    坤輿界有傳言,王家人是鳳族的后代,故而天生火體。

    這面旗幟,莫非是……

    這時,一只白凈修長的手撫上和光,撫上旗幟上的刺字,手指上戴著兩只價值連城的戒指。

    和光看得心頭一顫,如今哪怕翻遍整個坤輿界,也湊不出這么純凈無暇的和田玉,更別說戒指上的雕工,一筆一畫勾勒出“大業(yè)”二字。

    她看向手的主人,一張熟悉到震驚的臉映入眼簾。

    大業(yè)皇帝,坤輿界最后一個皇朝的最后一任皇帝。

    她將元神暫時脫離旗幟,仰頭四望。

    如今她處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內(nèi),殿內(nèi)的擺設(shè)處處精致奢華,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是一塊地板,都頂?shù)蒙相僚U數(shù)年的花銷開支。

    更令她驚訝的是,殿內(nèi)的眾人,她都曾見過。

    他們的名字、畫像一一印在歷史書上,有的刻在英靈殿受萬人敬仰,有的刻在地下任意踩踏唾罵。

    砰——

    一道重重的叩頭聲從殿外傳來。

    大業(yè)帝抬起眼皮,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悠悠道:“謝安吶,你磕歸磕,別磕壞了寡人的地板?!?/br>
    那人跪在高高的宮門門檻外,頭緊貼著白玉石地面,兩只手掌緊緊握成拳頭,語氣沉重。

    “微臣懇求陛下收回成命,霍亂北城的不是邪修,而是天魔哪!”

    此話一出,殿內(nèi)頃刻間安靜下來,連呼吸聲也聽不見,只剩下灰爐的香頭燃盡,隨風(fēng)跌落的粉碎聲。

    大業(yè)帝死死握緊軍旗,尖利的指甲刺得和光腹部一痛。

    他狠狠地瞪住謝安,神情扭曲,聲音也尖銳起來。

    “謝安,你哪只眼睛瞧見是天魔,朕看你是修煉修糊涂了吧。顧將軍即將領(lǐng)軍上陣,你知道臨戰(zhàn)擾亂軍心,該當(dāng)何罪嗎?”

    至高無上的皇帝的話一出,便是一個明晃晃的訊號。

    殿內(nèi)的所有官員像聽到號令的狗,爭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他們苦口婆心地勸、或痛罵謝安。

    “自古以來,所有被天魔侵襲的界域,沒有一個不淪陷。謝安,你這不是故意詛咒陛下,詛咒坤輿界嗎?要是天魔來襲,還輪得到咱們在這爭論?”

    謝安閉上眼,默默接住了所有的呵斥和謾罵。

    砰——

    又是重重一聲叩頭。

    堅固不拔的白玉石板粉碎,謝安的額頭貼在石板上,按進(jìn)破碎尖利的玉髓中,白色的玉石子和鮮紅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莫名有些觸目驚心,生生鎮(zhèn)住了官員們的口。

    他悲切地聲音傳來。

    “陛下,我不懇求您收回出兵的成命,至少換一支軍隊,讓御寺宗廟的佛修們?nèi)グ?。送無知的顧氏軍隊上前線,就是白白送他們?nèi)ニ腊。 ?/br>
    大業(yè)帝屈指扣了扣桌面,沒說話,遞了個眼神給一旁穿著華麗僧袍的寺廟主持。

    和光看到,主持十根手指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戴著十個金指環(huán)。

    寺廟主持收到眼神,登時疾步邁到謝安面前,捏著念珠,揮了謝安一巴掌。

    “大膽!御寺宗廟的佛修向來為皇室服務(wù),你一上來就開口讓我們?nèi)Ω缎靶拶v民,豈不是把陛下和那些賤民放在同一位置上嗎?”

    謝安剛想開口,主持不依不饒地歪曲著事實,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jī)會。

    所有人都靜悄悄的,唯有最上頭的大業(yè)帝唇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謝安開不了口,只能不斷地磕頭。

    砰砰砰,一聲、又一聲。

    細(xì)碎的玉石子黏在冒血的額頭,按進(jìn)涌血的傷口里。

    翩翩的佳人公子,轉(zhuǎn)眼間就成了狼狽不堪的囚犯血人。

    主持自顧自的論完十宗過錯,正準(zhǔn)備給謝安定罪時,卻愣住了,他不動聲色地側(cè)目,恰好瞥見大業(yè)帝微微點頭,于是他冷笑一聲,道:“謝安妖言惑眾、擾亂軍心,按罪當(dāng)斬!”

    殿上,同謝安長得一模一樣的謝危臉色大變。

    他站出來,抬手向大業(yè)帝施了一禮,剛想開口時,大業(yè)帝瞇眼打斷他,語氣愉悅地開口道。

    “謝危不愧是朕的心腹大臣,見朕左右為難,不忍處置謝安,親自來解決煩惱。這樣如何,朕就準(zhǔn)謝危你來親自動手,全了你二人的手足之情?!?/br>
    謝危臉上劃過一絲怔楞,他囁嚅了兩下,閉上眼,沉凝了一會,接著睜開眼,一雙堅定的目光看得大業(yè)帝擰緊了眉頭。

    “陛下,臣認(rèn)為謝安的話有……”

    大業(yè)帝揮揮手,打斷他的話。

    “龍三,前幾日送來的夜明珠呢?給謝家送去吧,就當(dāng)他們給皇朝鞠躬盡瘁幾代人的恩賜了?!?/br>
    此話一出,殿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移向大業(yè)帝,眼神中透著無比的恐懼和后怕。

    一名額頭長角的修士走上前,扯著嘴角,應(yīng)了一聲喏。

    和光緊緊地盯住他,味道聞起來像海族,額頭長著兩只淺白色的角,是龍族不會錯了。

    謝危掀開衣袍,重重跪下,正欲開口,身后的謝安又重重地磕了一記響頭,他沉重且豁朗的聲音回蕩在殿內(nèi),久久不曾散去。

    “謝主隆恩!謝安在地下,一定會記得為陛下和坤輿界的萬千生靈祈福!”

    謝安一臉坦然從容,謝危一臉不可置信。

    兩人雙目對視,望了許久,謝危最先放棄。

    謝安緩緩一笑,掐了一個訣,又恢復(fù)成干凈整潔的模樣。

    同和光在歷史書上見的一般,溫文爾雅,風(fēng)光霽月,國之棟梁。

    他閉上眼,輕輕說道:“動手吧?!?/br>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謝危一步步走到謝安面前,捏住他的脖頸,謝危猶豫了許久,直到謝安朝他一笑,咔嚓一聲。

    砰——

    謝安的尸體倒在殿內(nèi)。

    大業(yè)七百六十年,六月初八,謝危殺死了謝安。

    北城淪陷的時候,沒人知道這是天魔入侵的硝煙。

    謝安身死的時候,也沒人知道這是一場歷經(jīng)萬年的慘重的戰(zhàn)爭的序幕。

    直到七天后,人們才恍然醒悟,謝安是對的。

    可是,世上只?!拔!?,不?!鞍病?。

    和光定定地看著這一切,與歷史書上記錄得分毫不差。

    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席卷著所有人,朝血雨腥風(fēng)的深淵駛?cè)ァ?/br>
    殿內(nèi)的所有人,無論是開口的,還是沉默的,都不自知地順應(yīng)甚至推動了謝安之死,推動了皇朝之死。

    官員退下,殿內(nèi)只剩大業(yè)帝和他的兩個心腹。

    御寺的主持,以及龍族的龍三。

    人族以皇朝勢大,視所有妖族為玩樂驅(qū)使的畜生。

    海族居滄溟海,以龍族為尊。

    妖族居十萬大山,以鳳族為尊,兩者水火不容。

    這樣的種族對立持續(xù)了數(shù)千年,直到龍族主動出擊,打破平衡。它們找皇朝結(jié)盟,共同對付以鳳族為首的妖族。

    妖族戰(zhàn)敗,殘兵殘將蝸居在十萬大山,不敢踏出一步。

    鳳族全族被擒獲,扒皮抽筋。

    火羽被生生拔下,織成了一件件衣袍、一把把扇子、一面面旗幟。鳳血被生生放干,血rou枯癟,做成了一顆顆丹藥,融成宮殿燈火的燭油。鳳rou被一片片剮下,鮮烹鮮煮,成了皇族口中的美味佳肴。

    鳳族的混血,王家族人,全成了宮內(nèi)的奴隸,玩火的戲子,供人欣賞褻玩。

    大業(yè)帝垂眸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fù)]揮手,懶懶地說道:“昨夜那個王家的畜生呢?舞跳得挺不錯的,喊他上來再轉(zhuǎn)幾圈?!?/br>
    主持聞言,傳話給外邊伺候的宮女。

    不一會兒,叮鈴哐啷地聲音由遠(yuǎn)及近,鐵鏈拖在白玉石地板上,發(fā)出清脆婉轉(zhuǎn)的聲音,大業(yè)帝聽得半闔眼眸,緩緩地打起了拍子。

    和光朝那人望去,不由得呼吸一窒。

    王負(fù)荊,印在歷史書首頁的男人,七權(quán)王家的掌舵人。

    關(guān)乎他的歷史少之又少,沒人想到站在顧鈞座身后,渾身浴血、殺得眼角通紅的屠戮狂魔,居然有被這么屈辱玩弄的過去。

    王負(fù)荊穿著一襲白衣薄衫,火紅色的頭發(fā)垂下來,發(fā)尾燃著微弱的火焰。

    他的唇角、指尖都有灼傷的傷疤,像是吐火過久的傷痕,傷上加傷,疤痕累上疤痕,再也無法褪去。

    他面無表情,身姿曼妙地舞了一曲。

    大業(yè)帝沉沉地咳嗽一聲,王負(fù)荊輕輕地瞥了一眼,唇角浮起一抹討好諂媚的笑意。

    大業(yè)帝滿意地笑了笑,捏起火紅的軍旗,朝王負(fù)荊拋去,劈頭蓋臉地蓋住他。

    “穿上這個,坤輿界最后一只鳳凰,合該同你舞一曲,就當(dāng)同你祖宗的告別吧?!?/br>
    王負(fù)荊什么也沒說,淡淡地看了軍旗一眼,甩袖披上。

    披上的那一瞬間,明亮的火焰瞬間燃遍全身,似一只浴血重生的鳳凰,照亮了雍容華貴的宮殿,比玉石柱的夜明珠還要明艷千倍萬倍。

    大業(yè)帝看得咧嘴大笑。

    和光并不好受,她和軍旗的感受混為一體。

    蓋上王負(fù)荊的身體的那一刻,就像她自己的身體緊緊貼上他的身體,她的皮膚不留縫隙地貼上他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