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jié)
步云階滿臉通紅,眼神迷蒙,醉意已濃??墒?,他還在一杯接一杯,喝個不停,手上的酒壺空了,又伸向下一壺。 摸到新酒壺前,斜刺里伸來一只手,按在酒壺上,把它拿得遠(yuǎn)了些。 步云階不耐地皺皺眉,抬眸看向來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那人笑笑,“步師兄,許久不見,我是萬佛宗的尤小五。半年多前,我跟在和光師姐身后,同您見過幾次?!?/br> 步云階扯了扯嘴角,就當(dāng)問候了,他招招手,示意把酒壺拿來。 尤小五懂了他的意思,按住酒壺的手卻紋絲未動,輕輕地道:“和光師姐想同步師兄做個交易,不知師兄感不感興趣?” 步云階悶笑一聲,撇開了頭,似是撐不住一般,抬手扶住下巴,語氣散漫,“和光?她不是困在濱海城嗎?同我有什么交易可做?” 說到最后,他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也酸溜溜的,“何必同我做?去找封曜不是更好?” “大師姐知道你和封曜的賭約,她說,你還沒有輸?!?/br> 步云階一怔,緊擰的眉頭松了些。尤小五倒了杯解酒湯,遞了過去。步云階又看了他一眼,喝了這杯解酒湯,眼神清明許多。 尤小五傳音道:“龍族回歸一事,由坤輿界的幾大勢力決定,眼下兩方勢力幾乎對等,最后的決定權(quán)在還未投票的萬佛宗和無相魔門手中。說句難聽的,七權(quán),大衍宗占七分之一,你和封曜對半分,就只剩了十四分之一。在這事兒上,就算排到末尾幾個了,說不上兩句話。龍族回來還是不回來,不是你們能做得了主的?!?/br> 步云階屈指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想說什么?” 尤小五笑笑,“封曜站隊了,他不過是孤注一擲的賭徒,隨風(fēng)搖擺的墻頭草,哪邊占優(yōu)勢,他就倒向哪邊。扯什么高瞻遠(yuǎn)矚,對未來的預(yù)見性,未必太過可笑。拍板這件事的是我們,決定未來的是萬佛宗,左右時代的也是萬佛宗?!?/br> “步云階,你眼下有一個機會,你可以站上時代的拐點,同萬佛宗一起,左右龍族回歸一事,決定它的走向?!?/br> 尤小五提起酒壺,穩(wěn)穩(wěn)地倒了一杯,移到了步云階面前。 步云階垂眸,沿著酒杯外壁摸了摸,卻沒有拿起來?!昂凸鈳熋玫慕灰?,你仔細(xì)說說?!?/br> 尤小五心道有戲,不緊不慢地說出了大師姐的計劃,“不必站隊,也不必為了支持左右逢源,你會成為決定龍族下場的一員。步云階,這是一條直達(dá)勝利的坦途?!?/br> 步云階靜靜地聽著,神色不變,他捏住了酒杯,卻遲遲沒有拿起來。尤小五的心懸了起來,以為沒能說服他,正當(dāng)他打算開口再下猛料。 步云階冷不丁大笑一聲,猛地?fù)屵^尤小五手里的酒壺,砰地一聲翻過一只新酒杯,倒酒倒得極快,手臂劇烈地顫抖著,酒水流了一桌。 他把酒杯塞到尤小五手心,又一把拿過自己的酒杯,自顧自地同尤小五碰杯,在尤小五驚詫的目光下,一飲而盡。 “來堂主說得不錯,和光師妹確是個妙人,等她回來了,我再親自道謝?!?/br> 尤小五松了口氣,笑了笑,也喝完了酒。 大衍宗堂主候選人步云階,及其手下的忠實擁躉八百人,決定參戰(zhàn)。 昆侖劍宗,執(zhí)法堂內(nèi)殿。 韓修離一見著江在棠,就開門見山說道:“我來替和光傳句話,你還欠她一個人情,她讓你現(xiàn)在還?!?/br> 江在棠被這話噎了一下,接著他面露難色,“無雙劍的事情,我記得,我沒有賴掉的意思。當(dāng)初我和她約好,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昆侖的事情。眼下她被困在濱海城,我聽到些內(nèi)部風(fēng)言,萬佛宗打算強硬奪回人質(zhì)。昆侖上邊沒有插手的意思,我不能勸掌門他們。但是,我愿意以個人的身份去救人。” 韓修離聽得一愣一愣,就聽懂了最后一句,他嘴一快,直接吐出一句話。 “你就個金丹,跑去干嘛?” 江在棠又被噎了一下,咽下這句話,“金丹巔峰的劍修,對付元嬰中期的海族也不成......” 韓修離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她不是要你去救她,她要你替我引薦一個人。” 江在棠疑惑,“誰?” “劍尊夏枕風(fēng)。” 引薦罷了,不過舉手之勞,江在棠看來甚至不算還人情,他再三詢問韓修離要不要換一個,比如讓他參戰(zhàn)。韓修離被問煩了,見著劍尊后,催促江在棠離開。 大殿內(nèi),只剩下韓修離和夏枕風(fēng)兩人。 夏枕風(fēng)盤腿坐在蒲團上,腿上平放著佩劍,他手執(zhí)絹布,細(xì)心地擦拭劍刃,不緊不慢,動作之儒雅,不像是擦劍,倒像是執(zhí)筆繪畫。 夏枕風(fēng)溫和地笑笑,“韓師侄,濱海城的事情我有所耳聞,然我身為劍尊,不可無故......” “劍尊,那個......”韓修離抬手打斷話頭,表情有些為難,“我找的不是您,是您的另一個人格殘指?!?/br> 夏枕風(fēng)抿唇,似是有些尷尬,又很快隱去神色,他輕道一聲好,便閉上眼。緊接著他隨手扔掉手里的絹布,張開眼不復(fù)之前的儒雅,滿眼都是囂張邪氣。 不過短短一彈指,他的氣質(zhì)倏地一變,大殿的氛圍也變了,大風(fēng)呼嘯凜冽,陰氣森森。 涂鳴放松繃緊的身子,屈起一條腿,佩劍哐當(dāng)?shù)粼诘厣?,瞥都沒瞥一眼,“小子,找我做甚?” 韓修離恭聲道:“前輩,萬佛宗請您參戰(zhàn)?!?/br> 涂鳴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沒回話。 韓修離握緊拳頭,接著道:“殘指還被關(guān)在九節(jié)竹的地牢,萬佛宗愿意為您擔(dān)保出他?!?/br> “呵。”涂鳴扯了扯嘴角,“怎么著?你們是看準(zhǔn)了夏枕風(fēng)現(xiàn)在還在受罰,沒法保出我徒弟?那小子也沒干什么壞事,九節(jié)竹如今事多,忙完了這陣自會放出來。讓他等著不就好了,要萬佛宗擔(dān)保?” 似乎是許久沒出來同人聊天,涂鳴的話多得很,一句接一句,不停地打趣韓修離。 “參戰(zhàn)這事兒可不小,想讓我摻一腳,怎么著也得給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啊。” 韓修離抬起頭,直直地盯住涂鳴,“觀音禪子觀邪被困在濱海城,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蓖盔Q的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登時變了。 “您看,這個理由還成嗎?” 涂鳴獰笑一聲,審視地看著韓修離,“小子,騙我的下場,你可受不住?!?/br> 韓修離立即道:“晚輩絕無假話?!?/br> 嘩嘩——呼嘯的狂風(fēng)灌進(jìn)大殿,吹得涂鳴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夏枕風(fēng)的聲音響起,“不可?!庇直煌盔Q的聲音壓了下去,“閉嘴,口是心非的家伙?!眱蓚€聲音爭吵起來,最終消融在陣陣鬼哭聲中。 涂鳴身上的劍修弟子服轉(zhuǎn)瞬便為黑衣,一支翠色的玉笛子懸在腰帶,渾身的氣質(zhì)陡然一變。眼角微微往上吊起,同一張臉卻平白添了幾分張狂和邪性。 鎖骨之間出現(xiàn)一個黑點,越來越大,擴成了拳頭大的黑洞。 邪修涂鳴,以個人身份參戰(zhàn)。 第216章 216統(tǒng)一戰(zhàn)線(二) ◎要練化龍功法,這兒不合適了吧◎ 九節(jié)竹,地牢。 劍尊夏枕風(fēng)和黑袍子在鬼樊樓的驚天一戰(zhàn)過后,蕭玉成和殘指被大宗門弟子強行帶走,兩人接連受了好幾日的審訊,嫌疑總算是洗清了,卻仍舊被關(guān)在地牢內(nèi),不知何時才能被放出去。 地牢無靈氣,沒法修煉,成日里睡覺非得睡傻了不可。 蕭玉成閑得無聊,只能和隔壁牢房的殘指聊天。兩人生活方式差得太遠(yuǎn),唯一的共同話題就是兩個女人——柳依依和柳幽幽 關(guān)乎柳幽幽,蕭玉成提都不想再提??墒顷P(guān)于柳依依的事兒,無論蕭玉成怎么問,殘指都對她的近況閉口不談。 這一日,蕭玉成鍥而不舍地再次談起了柳依依。 “依依啊,你在哪兒?過得好不好?錢夠不夠用......” 殘指懶懶地靠著墻壁,十根手指頭沿著紅線拆解成一節(jié)一節(jié),擺成一個個漢字圖形。無論蕭玉成怎么哭嚎,殘指頭都沒偏一下。 蕭玉成猛拍牢房的鐵欄桿,大嚎一聲,“依依......依依啊——” 殘指抖了一下,似乎被嚇到,手指掰歪了,“別嚎了,她沒死,哭什么喪。” 蕭玉成見此舉有效,拍得更起勁了,隔壁卻沒再回一聲。蕭玉成無奈地嘆了口氣,偏頭枕在鐵欄桿上,“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我好想出去,依依......依依......” 蕭玉成瞇起眼睛,手臂穿過鐵欄桿伸向外邊。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閃過一片白影,白影輕飄飄地劃過他的手心,癢癢的,清新的草香味撲面而來。這陣劃過的微風(fēng)頓時把他帶回春日的庭院,腦海里浮現(xiàn)出輕舞的柳絮。 蕭玉成一怔,緩緩地抬起頭,繪著柳枝的衣袍,再往上那張臉,是他夢里嘴里都牽掛著的人。 “依依?”蕭玉成登時瞪大眼睛,他伸出手,卻沒能扯住一片衣角。 她腳步一頓,垂眸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眼神,繼續(xù)往前走去。 蕭玉成吊起嗓子,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大聲喊道:“依依——” “你還沒完沒了了?” 殘指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往牢房外扔出一截手指,用紅線控制著往隔壁打去,轉(zhuǎn)彎的那一刻,手指驟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截住了。 殘指掀起眼皮,往外邊覷了一眼,見著來人,哼笑出來,“喲,你也進(jìn)來了?” 柳依依眉頭一壓,“別亂說,我一不殺人二不犯法,怎么會淪落得和你一個地步?!?/br> 殘指垂下眼眸,神情鄭重了起來,“你怎么進(jìn)來的?不,應(yīng)該問,你來做什么?” 九節(jié)竹的地牢,光她一人,可進(jìn)不來。更何況,以他倆的交情,她可不會豁出性命潛進(jìn)這兒救他。 柳依依道:“殘指,你還記得嗎?在九曲城時,你欠了萬佛宗的和光前輩一個人情?!?/br> 殘指皺了皺眉,“是又如何?大半年前她讓我找一個人,我這不是找到一半‘進(jìn)來’了嗎?過段日子出去了,自然會繼續(xù)幫她找?!?/br> 柳依依抿抿唇,“和光前輩說她要換一個要求,她讓你......” “得了?!睔堉柑郑驍嗔怂脑?,“那和尚放話當(dāng)放屁呢?她說換就換?” “你被關(guān)在牢里,應(yīng)該也聽到幾句傳言吧。和光前輩現(xiàn)在被困在了濱海城,濱海城四周包裹著一層罩子,只有海族才能通過,罩子的主人蛟六能感受到所有通過罩子的海族。實話和你說,萬佛宗打算開戰(zh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點兵了。濱海城里人手不夠,一旦開戰(zhàn),岸上的修士完全來不及救援,她需要援軍偷偷潛入海下,趁亂進(jìn)入罩子,和她一同護好濱海城的五百萬凡人。” 柳依依定定地看著殘指,“殘指,你能進(jìn)入罩子吧,你身上有一半的海族血液?!?/br> 蕭玉成旁聽著,嘴巴張得老大。殘指是半人半魚的混血?怎么可能?完全看不出來??!另一半血是什么海族? “呵。”殘指諷笑一聲,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查得夠清楚啊,她被困在那兒又如何?管我屁事。” 見殘指這副完全不配合的樣子,柳依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當(dāng)初在九曲城,你發(fā)了心魔誓的?!?/br> 他倏地抬起眸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又如何?她已經(jīng)說過一個人情了,哪怕她挫骨揚灰,只要我找到那個人,就不算違背心魔誓?!?/br> “你......”柳依依咬牙切齒,狠狠地跺了一腳。 這時,溫潤的男聲從地牢門口傳了過來。 “不,你沒機會了。” 穩(wěn)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撲騰、撲騰,翅膀扇動的聲音在地牢里極響。 柳依依轉(zhuǎn)頭望去,登時睜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你是......” 殘指不解地擰了擰眉頭,扭頭看去,瞳孔驟然一縮,也露出了同柳依依如出一轍的神情。 那人走到牢房門口,滿眼含笑,“殘指,你沒能找到我,是我找到了你,所以你不算完成了光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