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賀堪挑挑眉,對于謝平平的解釋不予置否。 回到院子。 兩個人因為在街市上用過晚食的緣故,腹中還算飽,便都洗洗上床準備睡覺。 窗外。 天色已暗。 賀堪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天色,床邊桌子上放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時不時發(fā)出噼啪的響聲,賀堪正準備從懷中將測詭符與清氣符拿出來放在枕頭底下的時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連忙直起身將衣服穿好。 賀堪上下看了下自己,確認沒有任何不妥當?shù)?,這才匆匆推門出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賀堪這才拿著一物回來,賀堪將這物放在自己床邊,這才重新安心睡下。 夜深。 屋里的油燈早已經(jīng)吹滅。 外面的院子里夜色沉沉,樹影重重,趁著夜色,一只矮小瘦弱,尖吻獠牙的黑影熟門熟路的來到賀堪的房門,它伸出細長的五爪,輕輕的撥動門,推開了門。 這只怪異野獸黑影來到賀堪床邊,它尖細的長吻輕輕張開,一雙碧色的眼睛貪婪的看著床上熟睡的黑發(fā)青年。 白天看見這只血食的時候,它就知道絕對血氣旺盛,現(xiàn)在近了一看,果然血氣熨人,光是看著都感覺舒服,也不知道吃了會如何。 “——”尖吻張開露出里面的獠牙,沖著床上黑發(fā)青年的脖子,狠狠咬下。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急光夾雜著恐怖的力度沖向了這張滿是獠牙的大嘴。 “鏗鏘”一聲,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恐怖無比的力氣硬生生將怪異黑影擊退老遠,好不容易,黑影才停住身形。 床上一直都在熟睡的黑發(fā)青年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醒了,坐直上半身,手中拿著一把長刀,另一只手拿著兩張符箓。 “蹭!”的一聲,旁邊桌子上的油燈被賀堪手指一彈,重新亮起來,也照亮了來人的面容。 來人身材矮小,似人非人,似狐非狐,從毛發(fā)茂密的面容上依稀看出來是個老人的模樣,再定睛一看,正是白天笑呵呵走路的覃老頭。 此時這位白天笑瞇瞇的門房老頭完全沒有了慈善,比起人更偏向獸類,佝僂著上半身,細瞇瞇的眼睛陰晴不定的看著賀堪,神情不好,聲音尖細:“你竟然沒睡?!?/br> “不對,你早就有準備?!瘪项^也不是傻子,在看見賀堪手中長刀的時候,瞬間就明白了,白天他看見的時候,這人手中還沒有武器,顯然是睡覺前就提前準備好的。 “果然是你?!辟R堪看著自己預料中來者身份,語氣平淡的感嘆。 賀堪手中長刀因為剛剛反擊的緣故,整幅刀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淡淡靈光,他臨睡前匆匆出去找的就是謝平平借這個武器,不為別的,就是直覺外加自己心里猜測的四分。 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我是哪里露出的破綻?”覃老頭作為黃厲級詭士對于一個剛剛升入白游級的監(jiān)天司崽子自然不會畏懼,換作是那個謝平平他可能會忌憚一兩分,再加上剛剛進來時就率先下了陰氣,所有聲音都傳不出屋外,覃老頭自認為這只血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當然有閑心詢問自己布置的破綻有哪些。 “是內臟?!辟R堪卻沒有任何緊張的樣子,看著覃老頭是真心誠意的詢問,他勾起唇角,十分好意的提醒道。 “一般來說,狐墳子體型不大,即使它運氣十分好,恰巧有人路過拜祭了它的墳墓,又恰好的讓它吃了這個拜祭人,轉修血rou,可它的體型也絕對不會允許它在七天之內就吃了超過十二個成年男子內臟的血食?!?/br> “更不用說,我路過rou攤時候,rou攤老板說自從一個月前,也就是事故發(fā)生前,他原來賣不動的下水雜碎竟然全部賣出去,還賣的很快?!?/br> “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br> “現(xiàn)在細細想來,如果那不是一只狐墳子詭物而是一位修了狐墳子觀想圖的詭士呢?那就合理了?!辟R堪不急不緩的盤腿坐起來,隨后看向覃老頭:“更關鍵的是,你太心急了。” “在得知我與謝平平去商人家的時候,你生怕自己的計謀被識破,根本沒有什么狐墳子,這一切都是你故布迷煙,特意裝作遲了一會兒下值,為得就是截住我們?!?/br> “偏偏你又自認為聰明,喜歡在人前炫耀,一時間竟然說出我的名字,那時候,你說完就離開,恐怕也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漏洞。” “你是蓄意進入監(jiān)天司的,可為什么你的目標會是我?”賀堪一開始語氣肯定,說到后面的時候,語氣慢慢困惑起來。 “當然是為了你。”覃老頭明白自己失敗的原因,也不愿意繼續(xù)浪費時間了,聽見賀堪的困惑,冷笑一聲,回道:“原本我想的是吃一口你的血rou,看看那供奉給祖靈的藥人血rou到底是什么味道,之后再將血rou帶給大人。” “沒想到被你意外發(fā)現(xiàn)了。” “被發(fā)現(xiàn)了也好,我正好可以將你的皮剝了,這真正的好皮還是要活著的時候剝?!瘪项^舔了舔舌頭,目光貪婪的看著床上的黑發(fā)青年,隨后語氣有點厭惡的道:“到時候,我現(xiàn)在的這身皮也就沒用了?!?/br> “祖靈?你跟那個商隊首領有什么關系?”賀堪神情一冷,聽見了熟悉的詞匯,目光直直的看向覃老頭。 覃老頭沒有回答的意思。 此時,覃老頭不知不覺發(fā)生了變化,他的樣貌更加往狐鬼轉變,爪子尖尖,四肢細長,垂死的老狐一般狡詐的目光緊緊盯住賀堪。 那層薄薄的人皮就像是披在他的身上一般,詭氣暈散,碧綠的眼眸帶著煞氣,屋內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悉悉索索的聲音,夾雜著獸類尖細的叫聲。 一片片的獸類黑影在地上與空中快速移動,留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聽久了甚至讓人頭暈眼花,神智模糊。 地上,一只長滿蒼白毛發(fā)的爪子緩緩出現(xiàn)在賀堪眼前,試圖蒙住他的雙眼。 第12章 白鬼 那只爪子詭異無比。 賀堪只感覺自己雙眼的視力慢慢模糊,幾乎快要看不清。 這狐墳子生性狡詐,喜在墳中生活,日子一長,自然就沾滿了人氣,修的方法也與人有關,修狐墳子觀想圖的詭士自然也是如此。 這白鬼披著人皮,天生煞氣,白屬金,練的時候就需要一個天生金命的貴人,何為貴,權貴也,不止如此,這命貴之人需得橫死,怨氣沖天。 命貴而怨死,自然一手遮天。 這里的“天”指的就是所有“看見”概念的意思。 只是這覃老頭運氣好也不好,好的是真讓他找到這樣一個貴人,不止是橫死,死的地方還在他附近,不好的就是,這貴人的命實在太貴,而這覃老頭的命格壓不住,這才導致他黃厲級也不過堪堪修出這白鬼的一只手。 賀堪皺起眉頭,手中長刀橫在身前。 “你就別掙扎了?!瘪项^桀桀一笑,語氣不屑的道:“我這白鬼命格極貴,這一手遮天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能夠破開?!闭f完之后,覃老頭笑了,笑聲似人非人,如同一只成了精的老狐在嘶鳴尖叫,讓人不寒而栗。 “呼———”半空中似乎也傳開了白鬼緩緩移動的身影。 在屋中,覃老頭的影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換成一只竊竊私語的老狐,行為狡詐,前爪微微抬起,側身看向賀堪的位置尖吻張開露出里面獠牙,像是在偷笑又像是在貪婪的偷窺他。 這老狐一般的黑影快速無比的穿越到賀堪附近,抬起上半身,尖尖的爪子已經(jīng)來到賀堪脖子面前。 下一秒,它就會動手。 賀堪的眼睛明明沒有恢復視力,他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無神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覃老頭的方向。 “鏘?。。?!”金屬與爪子相互撞擊的聲音,十分刺耳。 賀堪抬手,長刀抬手一擋,擋住了沖向自己脖子的爪子,那只黑影倒退,賀堪看都沒看一眼。 “我承認你的白鬼的確很不錯。”賀堪做完這一切之后,這才輕輕的開口說道,這白鬼的確難得,換作是上輩子的賀堪自然不足為懼,點香,供奉,喚神,那白鬼鐵定能蘇醒,估計還能反過來吃了覃老頭。 可他現(xiàn)在不是重生了嘛。 還是個白游級的小菜雞。 這白鬼對賀堪來說真的挺麻煩的,陰氣又極重。 “不過,誰說必須要殺了白鬼才能殺你,白鬼強,你又真的強嗎?”賀堪被白鬼逼住了,那只毛發(fā)茂密的爪子在賀堪面前進退不得。 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賀堪身后出現(xiàn)了一道巨大無比的黑影。 黑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潛伏在賀堪的身后,柔軟的黑影包圍住賀堪,那白鬼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靠近這黑影就如同見到天敵一般,慘叫一聲就消失遁走。 “不過你說的對,今天我的收獲會很不錯。”賀堪勾起唇角,輕笑了一聲。 屋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暗了下來,油燈晃晃悠悠。 什么? 覃老頭頓了一下,不明白為什么這人死到臨頭還不害怕,然而,直覺告訴他不對勁,看著這人不慌不忙的表情,覃老頭甚至有種后背發(fā)涼的感覺。 “囁!!”那只老狐黑影殘忍無比的再次撲過去。 只是這次,一只巨大的黑影迎了上來。 小屋一瞬間變得不同了,更加神圣更加遠古野蠻的氣息傳出來,不再是室內而是在獻祭的野外。 覃老頭有些驚慌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一切。 巨大的黑影化作是人身一般,只是眼睛的位置更加復雜,更加夢幻,更加讓人畏懼,很多很多雙眼睛聚集在一雙眼睛,簡直像是可以跟神靈溝通一般,那巨大黑影站直了身體,似乎看見了角落中想要逞兇的老狐黑影,這巨大人形黑影露出一抹殘忍的獰笑。 遠遠比老狐黑影更加恐怖的氣息傳了出來。 這氣息十分恐怖。 老狐黑影在半空的動作一頓,停滯在屋中地上,不再動彈,乍看之下像是化作一團黑泥。 那巨大黑影也不介意,伸出巨大無比的巨手,抓住了那在地上化作是黑泥的老狐黑影,動作粗野而野蠻,硬生生抓了起來,簡直像是在抓一只無處可逃的獵物。 “桀!”黑影老狐在半空中瘋狂掙扎,時不時發(fā)出驚恐萬分的尖叫嘶鳴聲。 “這是什么東西??!”覃老頭臉色慘白,更加驚恐,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 修出的狐墳子幻影在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抓走,隔斷了他,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狐墳子幻影,偏偏,那狐墳子幻影內心的恐懼傳染給了他。 覃老頭試圖將狐墳子幻影救回來,然而,這一切都徒勞無功。 那巨大無比的人形黑影將老狐黑影抓了之后,轉身過去,走向祭壇。 巨大人形黑影手中拿著一把刀形的武器,不,與其說是武器,不如說是祭器一般的用具,先是一把尖刺一般的東西將老狐黑影掛了起來,隨后覃老頭就看不見了,只能看見巨大人形黑影的背后。 屋子里傳開的是如同剁rou一般連續(xù)不斷的聲音。 半空中,似乎有無數(shù)人在載歌載舞,他們好像是圍在祭壇四周,下面,正全神貫注的看著祭壇上的祭祀儀式,在看見這關鍵環(huán)節(jié)時,紛紛以最大力氣的歡呼贊美。 這種歡呼聲讓人不寒而栗。 覃老頭同樣承受著這一切,或者說,狐墳子幻影的遭遇全部無誤的都傳遞給了他,他只感覺自己躺在了一方硬臺之上,皇天后土都是幽幽的清風,他什么都感覺不到,他的雙手雙腳包括脖子都被固定在硬臺之上,伴隨著剁rou的聲音就是身體上連續(xù)不斷的劇烈疼痛,簡直就像是有一把巨大的刀在將他剁碎了一般。 他這是在被獻祭嗎? 覃老頭模模糊糊有這樣的想法,這場景太像是典籍中記載的關于遠古時代獻祭時候的場景了。 覃老頭努力的睜開眼睛,試圖看清楚那巨大無比的人形黑影到底是什么模樣。 偏偏,那黑影就像是一團霧一般遮住了人影的面容,他什么都看不清,相反,看的時間越長他就越忍不住看這個人形,像是有什么無形的吸引力一直在吸引他看,漸漸的,覃老頭的神情開始了轉變。 從一開始的恐懼到沉迷再慢慢轉變?yōu)榭駸帷?/br> 他在伴隨著這陣陣的歡呼聲,閉上了眼睛,臉上掛上滿足的微笑,徹底失去了意識。 賀堪面前白鬼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他的眼睛自然也就恢復正常,可能是人形黑影的威懾力太強導致它心生畏懼,也可能是覃老頭徹底死亡,這白鬼立刻流迫不及待的跑了。 總而言之,賀堪已經(jīng)徹底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