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白月光哪有不瘋的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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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掛在帽檐上,又不是堵在嘴里, 怎么說?不得話?”常素危將?話堵回去。 他越是這樣?推辭, 姜真便越是覺得奇怪, 她和常素危認(rèn)識這么久了, 最是清楚不過, 這人心高氣傲又自戀, 就算落魄到了極點(diǎn),也會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凈凈。 但他不讓看, 姜真也做不出把他頭?上幕籬扯下來的事,只能松手。 常素危沉默半天, 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這句話仿佛已經(jīng)?憋了許久,在看到姜真臉時,心思就開始忍不住地暴動, 臉上的疤順著皮膚的牽動開始微微發(fā)癢, 又疼又燙。 常素危無數(shù)次在夢里,在幻境中看到她的臉, 可真正面對時,腦子只有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話語作為開場白。 哪怕知道她不會在意,無盡的恐懼和怯懦,仍然源源不斷地涌上來,害怕著面對她——以一張面目全非的面容。 姜真同樣?不知道該如何和他說?話,數(shù)年?的時光像一條漫長的河流,她在仙界時毫無感覺,只有踩在凡間的土地上,才?發(fā)現(xiàn)千百個日夜,能將?周圍的一切都變成面目全非的模樣?。 包括她自己。 說?穿身份后,姜真說?話時,反而有些微妙而尷尬的停頓:“我,剛回來,本來是想回京找阿庭和你的,但沒有符傳,無法通行?!?/br> 常素危略微頷首:“無事,符傳我會解決?!?/br> 他緩慢地開口:“仙界的使者幾日前到達(dá)了北燕,封離說?你離開了仙界,私自回到凡間,希望皇上能配合這位仙界使者,搜尋你的下落?!?/br> 姜真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仙界和人間的屏障越發(fā)薄弱,來往頻繁,難怪北燕現(xiàn)在到處都是尋找她的通緝。 “姜庭呢?” 姜真蹙眉:“仙界的人沒對他做什么吧?” “他身負(fù)大燕命數(shù),無人能動他?!背K匚K砷_韁繩,從貼身衣物內(nèi)側(cè)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信紙扔到她手里:“姜庭傳我回京,就是為了這事,你不走?官道是對的,如果被發(fā)現(xiàn),便不好?隱瞞你的行蹤了?!?/br> “北燕現(xiàn)在需要休養(yǎng)生息,不宜與?仙界撕破臉皮,仙界那?位使者現(xiàn)在就在京城里,你要避開他的耳目?!背K匚V茉?shù)亟忉專骸耙粫茸≡谖业臓I中,我會和別人說?,你是我常家?遠(yuǎn)房表妹?!?/br> 姜真乖乖點(diǎn)頭?,模樣?乖巧。 常素危看到她的模樣?,心里便軟成一片,無論?如何都看不夠。 明明姜真就靠在他身后,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肌膚的熱氣,隔著衣服透過來,輕輕的呼吸聲那?么真實(shí)?,卻還是像一場夢。 “抓著我衣服,前面是下山的路,別被顛下去了?!?/br> “哦。” 不是陌生人,便沒什么好?客氣的,姜真把手鉆進(jìn)他腰間的絳帶,他身上很暖和,擋住了山林里的寒風(fēng):“這幾年?你們怎么樣??” “不過幾年?而已,沒什么別的事?!?/br> “你呢,你在仙界,過得怎么樣??”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恍惚。 姜真偏著腦袋,沒有回答他的話,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知道慧通的事嗎?” 常素危頓了頓:“那?個假和尚?順天帝死后,他就沒有過消息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青夫人攪和到一起的?!?/br> 聽他語氣,姜真就知道他對慧通也是一無所知,她滿腹的疑慮無從下手,只能調(diào)轉(zhuǎn)口風(fēng),想要問問有關(guān)?記憶的事情,又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問起,她連自己記憶到底哪里出了問題都不清楚。 常素危卻太了解她的表情。 “你有什么話連我都不能說?了,阿真?”他輕聲道。 她長嘆了一口氣:“我想弄明白一件事情,我的記憶好?像出了一點(diǎn)問題?!?/br> 她這句話說?得很輕,說?完聲音很快淡去,像是自己也不確定?似的,常素危的眼睛在帷幕后定?定?地看著她:“這件事和封離有關(guān)??他讓你受委屈了?!?/br> 姜真失神地回看他,才?想起她和封離也許在別人眼里還是一對,封離派人下界,直接問姜庭要她,一般人都會覺得是他們之間起了矛盾,她才?會離開。 “不只是這件事。”姜真怔怔:“我和他,不是一路人?!?/br> 他早就不是她當(dāng)初認(rèn)識的那?個少年?了,姜真想起他,心中竟沒有什么波瀾,只能簡單概括成這一句。 她說?得輕描淡寫。 常素危什么也沒說?,將?馬停在營帳外,翻身把她抱下來,緊緊抱著她,輕拍她的后背。 他仿佛無意識地,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溫暖的感覺從指尖傳到心臟,他摸到了她臉上細(xì)長的血色痂痕,像是被劍劃傷。 他很難想象,她一個不會武功、沒有仙力的凡人,是怎么在封離嚴(yán)密的看守下,用什么辦法下界的。 姜真仰起頭?,輕聲說?道:“我沒事呀?!?/br> 常素危看著她清亮的眼眸,那?深處沒有委屈也沒有憤懣,一如多年?前離開時的平靜眼神。 數(shù)年?來積攢的思念一瞬間化作了無數(shù)的不甘和恨意,從心底升起,徐徐填滿了整個胸腔。 他不恨她走?,只恨透封離帶走?了她,嫉妒激蕩在他的血脈里,將?他的身體撕扯得鮮血淋漓。 整整九年?。 三千多個日夜。 他所有的朝思暮想,仍沒有一句可以在她面前訴諸于?口。 “將?軍!” 身后傳來驚慌的聲音,常素危捂住她眼睛,將?幕籬蓋在了她頭?上,轉(zhuǎn)身壓低聲音:“嚷什么?” 來人是南軍的副軍領(lǐng),他們駐扎在臨關(guān)?,夜里有個附近村子的女?人跪在外面,四二2二武九一四氣,哭喊著求求他們?nèi)ゾ热耍麄儾?知道這山上的凈慈寺已經(jīng)?成了妖魔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吃了這么多年?的人rou貢品。 常素危這幾日不得臥,正好?還沒歇息,聞言直接帶著巡邏的一對上了山,可其他人都回來了許久,常素危卻遲遲不歸,副軍領(lǐng)有些不安,想著出來打聽消息,沒想到正好?撞見常素危溫香軟玉在懷的一幕。 誰能想到向來孤儔寡匹的常素危會玩英雄救美這一套。 副軍領(lǐng)打斷了常素危的事,心知不妙,女?人戴著常素危的幕籬,臉被遮住一動不動,仿佛還在狀況之外,他立馬訕笑著往后退:“沒事、沒事,將?軍你慢慢忙?!?/br> 常素危對別人沒什么好?脾氣,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他:“我看你倒是很閑,不如去燒水,一會兒送到我?guī)ぷ永?。?/br> “是是?!备避婎I(lǐng)忙不迭地點(diǎn)頭?,眼神忍不住瞥向他攬著的女?人,他們這些兵油子,行軍時哪有那?么細(xì)致,隨便找條河沖一下都算好?的了,常素危講究些,也經(jīng)?常洗冷水澡——還要熱水,這熱水是給誰用的,不言而喻。 姜真眼睛被蒙住,神色無奈:“我總不能一輩子不看你的臉吧,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好?看的?!?/br> 常素危拉著她往前走?:“一輩子不看也無所謂。” 他把她牽到自己營帳里,勒令她去洗澡。 姜真又是躺在棺材里,身上又披過那?件血淋淋的嫁衣,確實(shí)?不舒服,只能聽話地去洗了。 她縮在浴桶里,熱氣蒸騰,慢慢回想自己離開凡間之前的事情。 以封離為尊的叛軍先是打到了臨關(guān)?,宮中出事,父皇身死,叛軍大都恨透了南燕皇族,她決定?先帶著姜庭離開京城,常素危主動要留下斷后。 那?日分別前,常素危將?玉玨系在了她的身上。 自此之后,他們便再也沒見過。 直至臨關(guān)?攻破第二日,玉玨在她身上突然斷成了兩?截,常素危生死不知。 叛軍入京畿后燒殺搶掠,她帶著姜庭混在流民之中,沒有足夠的材料修復(fù)玉玨,只能用紅線大體纏起來。 她因?yàn)槟麛嗔训挠瘾k,一直都掛記著常素危的安危,如果常素危出事,那?也是幫她擋了災(zāi)——如果不是為了保她離開京城,他早就能夠離開。 然后……就是封離找到了她,告訴她,他是仙界帝君轉(zhuǎn)世,不會再插手人間事,常素危還活著,已經(jīng)?接手了京中剩余士兵,穩(wěn)定?局面,姜庭會順理成章地成為大燕新的帝王,一切都會按照她所設(shè)想的方向發(fā)展。 封離要她履行之前的諾言,和他去仙界…… 她同意了,因?yàn)榉怆x已經(jīng)?強(qiáng)行飛升,無法再逗留人間,她沒能見到常素危最后一面,只能把玉玨留給了姜庭,讓他轉(zhuǎn)交。 不對,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不和諧的感覺像一道驚雷,突兀地橫貫過她的記憶,她找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但就是覺得毛骨悚然。 姜真瞳孔劇顫,將?腦袋沒入水中,水花順著她的長發(fā)濺開。 腦海中巨大的聲音像水流一樣?四面八方地涌入,她的眼神盯著面前的某個方向,空茫無神。 她當(dāng)時為什么會答應(yīng)和封離離開,這真的是她出自本心的選擇? 至少讓現(xiàn)在的她去重新看待,她是完全無法理解的。 她那?時對封離的喜歡夾雜著欽羨,似乎還沒有讓她頭?腦發(fā)昏到失去自我的程度。 這樣?讓她拋棄所有的愛意和勇氣,這樣?重大的決定?,可為什么…… ——如今她卻一點(diǎn)都想不起來當(dāng)時的心情了? 第62章 敗者 姜真的隨身物品放在屏風(fēng)外, 她沐浴更衣完套了一件新的外衣出?來,步伐有些虛浮。 她的眸子沾染著水汽,肌膚蒼白, 明明被熱氣蒸熏過, 卻看不見絲毫血色。 “冷嗎?” 常素??此樕? 不自覺地皺眉:“我去給你找個手爐?!?/br> “不冷,別麻煩了?!苯婊谢秀便钡氐袜?到案旁坐下,開始收拾自己的隨身物品。 常素危不知從哪里摸出?了一張面具,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蓋在臉上, 面具狐貍形狀點(diǎn)著青色的眼,遮蓋住大半面容, 只露出?削尖的下巴, 和唇邊小痣。 他換了一身衣服, 又或者?在素白飄逸的衣袍外又加了一件外衣, 領(lǐng)口一直扣到最上, 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頭發(fā)披散在肩上,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動。 他在燭火下靜靜地看她的臉。 姜真整理了一番隨身物品, 從身上帶的一堆零零碎碎的玩意中?拿出?了那塊看上去有些破舊的玉玨,遞給常素危。 “是你讓姜庭將?玉玨帶來給我的?” 姜真勉強(qiáng)露出?幾?分笑意:“我回來了, 也該物歸原主了。” 常素危接過玉玨,扣在桌子上。 他沒?想到姜真下界還帶上這枚玉玨,玉玨已碎, 對他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用?處。 他小心翼翼地保存多年, 不過是因?yàn)榻娼o這塊玉佩賦予了格外的意義。 這一路上狀況百出?,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基本?在走?走?逃逃,姜真都沒?有好好收拾過隨身的東西。 此刻趁著在常素危的軍營,終于?能喘息片刻。 她隨身的物品里除了玉玨、鮫珠之外,居然還有一樣?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她帶在身上的。 姜真猶豫著拿起案上有她半個手掌大小的細(xì)長的白色骨頭——應(yīng)該是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