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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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一個孩子搖著蕭暥的手,“故事還沒講完。” 湖畔云霞漫天,他嫻靜地垂著如羽長睫,湖岸吹來的微風(fēng)拂動他鬢角的發(fā)。 不遠(yuǎn)處傳來青年男女的對歌聲…… 云越平靜地把漆盤放在靠榻邊,“哥哥累了,睡著了,你們回去吧。” 他輕聲說,像是怕吵到他休息。又將盤子里的糕點(diǎn)分給孩子們。 送走了孩子們,湖邊已是斜陽悠悠。 云越靜靜地在他身邊蹲下身,握住他已冰冷的手,低下頭,臉頰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 “我在這里,年年陪你看北雁南歸。” *** 大帳中,皇帝眼底滲著血絲,用力攥緊拳,仍無可挽回那凄艷的靡荼花在掌中迅速枯萎凋零化煙揚(yáng)塵。 他指節(jié)緊繃經(jīng)脈凸起,想要拼盡全力抓緊什么。但執(zhí)掌天下的手,終留不住世間最傾艷的花。 日暮稀薄的夕光下,坐擁四海,君臨天下都不過是一時錯覺。自始至終,他還是那個宮墻琉瓦下杏花疏影間,追逐著那人腳步的少年。 只是傾盡一生,他都永遠(yuǎn)追不上那人的腳步了。 風(fēng)中隱隱回響著錚錚琴音。如號角齊鳴,如鏗鏘戰(zhàn)歌。 一曲絕響,花落人亡。在蒼莽無際的草原上,他永守帝國的邊陲。 皇帝不知道蕭暥歸葬何處,便開始南征北戰(zhàn)——只要是那人馬蹄踏過之處,皆是大雍疆土。 此后十年,大漠南北千里草場全部納入大雍版圖,武帝遷徙百萬人戍邊。尤其是要求京中田產(chǎn)超過千畝以上的豪強(qiáng)們,統(tǒng)統(tǒng)舉家搬到新建的滄州城去。 他喜歡熱鬧,就讓他們都去陪他。讓塞北也熱熱鬧鬧的猶如京城。 …… 三十年后,云越已經(jīng)兩鬢霜華,他依舊住在草原。 沒有胡馬叩邊,沒有衣冠南渡。 中原穩(wěn)固,山河安寧,而他守著他,白頭偕老。 此生心愿足矣。 這一世最后,云越終于帶他走了,再沒有人找得到他, 這是他和那人的秘密。 直到又二十年后,一個須發(fā)如雪的老人到來。 那一夜,從來不喝酒的他跟云越喝了一宿,草原的馬奶酒濃烈粗獷,而他們都老了。 斯年往事夢魂休。 …… 魏瑄沉默地看著。 氈帳中,坐在爐前的老人蒼顏皓首,火光照出他深刻的臉容,一雙眼睛孤沉寒寂,唯有在提到那人的名字時,那黯淡混濁的眸子里閃出晶瑩的光,溫暖又明亮。 “我找了他五十年,帶我去看看他罷?!?nbsp;破曉時分,他輕輕請求云越道。 他一生從沒有求過什么人。 長夜已盡,清早的曦光灑向春草離離的山坡,照著他孤獨(dú)佇立的背影,晨風(fēng)拂起白發(fā)如雪亂。 這一世最終,隔著萋萋芳草,他與他白首相聚。 魏瑄心頭陣陣抽痛,喉中就像堵著個血塊。 有些人愛得沉默,有些人愛得熾烈。魏西陵的愛如江河廣闊,而武帝的愛卻如燎原的野火,最終焚盡了一切,只留下記憶的灰燼。 如果他將來注定要因愛而瘋狂,不如以身為燃料,焚盡這燎天的野火。 發(fā)瘋或者死?也許賀紫湄陰差陽錯地提醒了他。 如果他現(xiàn)在死了,就不會再傷害蕭暥了吧? “阿季,阿季!醒醒!”蕭暥握住他的手回頭緊張道,“先生,他身上燙得厲害!” 謝映之搭手一把脈,心中暗驚,脈象混亂,血流如沸,魏瑄這是要自爆一身修為了! “小宇,扶他起來?!敝x映之說著一手掀開他的衣衫。 就見光潔的肌膚之下,經(jīng)脈凸起肌rou抽動,血液宛如洶涌的巖流,局部的皮膚已經(jīng)被灼焦,裂出暗黑的紋路,仿佛他整個人會隨之四分五裂血rou橫飛,看得蕭暥驚心動魄。 謝映之快速封住魏瑄身上幾處大xue,然后手指輕點(diǎn)在他眉心隱現(xiàn)的焰芒處,指尖凝起如冰靈寒霧般的微光。清濡純凈的真氣源源不斷地涌入,極力壓制著魏瑄體內(nèi)自爆的玄火。 *** 蘭溪大營,薄暮時分 “主公,城門都快關(guān)了,還要進(jìn)城啊?” 劉武道, 魏西陵徑自向帳門走去,“你不用去,留守營寨?!?/br> “但謝先生讓你們避嫌?!?/br> “還有你和那個蕭,每次在一起都看著膩歪,容易讓人亂想?!?/br> 魏西陵腳步一頓,“想什么?” 劉武大咧咧道,“兄弟?。 ?/br> 魏西陵冷看了他一眼,掀開帳門。 “主公,我這兩天眼皮老是跳。江州不會出什么事吧?” *** 永安城,平陽里。 暮食時分,昏黃的風(fēng)燈照著墻角花木葳蕤,幽靜的庭院里,偶爾有幾片落葉從檐上飄落。 曹滿在花廳里喝著酒聽著小曲,夜風(fēng)穿堂而過時,帶進(jìn)一縷幽涼沁人的暗香,曹滿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他喚道:“孫寶,把門關(guān)了?!?/br> 他喊了兩聲,沒有人應(yīng)答。 他不悅地站起身,走向門口的侍衛(wèi),“孫寶,本公跟你說話。” 他用力拍了下侍衛(wèi)的肩膀,侍衛(wèi)腦袋忽然詭異地歪到一邊,身子一晃直挺挺翻倒在地。 *** 瑤華宮 賀紫湄心不在焉侍奉了皇帝晚膳,就點(diǎn)燃了照影香,把皇帝放倒后,自己換了一身利落的黑衣。剛走出宮門,就被郢青遙一把攔住。 “紫湄,宮門都快下鑰了,你要去哪里?” “阿姐,我大意了?!辟R紫湄咬著懊惱道,“魏瑄那小子看出了我身份?!?/br> 郢青遙一驚,“他知道你身份了?” “他若不死,我總歸不能放心?!辟R紫湄發(fā)狠道,說著轉(zhuǎn)身就走,“他們想不到我會折返?!?/br> “站住!”郢青遙道,“寒獄戒備森嚴(yán),你怎么殺他?” “用秘術(shù)!” “如果謝先生在呢?” 賀紫湄腳步一頓,她急中生亂,這點(diǎn)倒是沒想到。 她秘術(shù)修為平平,偷襲也許還能得手,但若謝映之在,那她簡直自投羅網(wǎng)。 “但那小子若醒來告訴謝映之我的身份,也是死路一條!” 郢青遙聞言秀眉緊凝,向來果決的她罕見露出矛盾之色:“我有一計,或許可以一試。” 賀紫湄急道:“阿姐快講?!?/br> 郢青遙輕聲附耳。 “阿姐不愧鐵鷂衛(wèi),手段果然比我多!”賀紫湄喜上眉梢。 郢青遙卻嘆道,“晉王與你我并無仇怨,不該害他,此番是為了自保,不得已而為之?!?/br> 第401章 越獄 寒獄 黑森森的鐵窗外升起一輪如勾的弦月。 監(jiān)舍內(nèi),昏黃的燭火照著謝映之清寧寂淡的臉容。 蕭暥見他長眉輕蹙,燈光下額角眉梢凝著晶瑩的細(xì)汗,遂屏息凝神不敢出聲。 約摸小半個時辰后,蕭暥托著魏瑄的手臂都酸麻了,只覺得魏瑄背后的衣衫汗?jié)竦鼐拖袼飺破饋淼?,但體溫終于漸漸降下來了。 蕭暥暗暗松了口氣,再看謝映之,就見他容色倦淡,輕輕將魏瑄放倒榻上。 “先生,如何?”蕭暥忍不住問。 “晉王暫時無恙,但何時能醒來,尚不知曉?!敝x映之抬手替他拽好被褥。 蕭暥聽他嗓音低啞,知道他剛才耗神過甚,又想起他曾有舊傷更不放心,剛想詢問,牢門忽然吱嘎地打開了,陳英進(jìn)門道,“外頭有人想見先生。” “說是先生故人,有要緊事相見?!?/br> 已是入夜時分,這個時候,有什么緊要之事非要相見? 蕭暥心中警覺,剛想說‘我跟你一起去!’ 陳英道:“是個容貌清麗的女子,約摸二十五六歲?!?/br> 蕭暥:算了,算了,看來是紅顏知己,他這電燈泡還是別去礙眼了。 謝映之見他蔫了吧唧的,似笑非笑道:“主公豁達(dá)豪爽,何愁無相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