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的星辰和月亮?！彼皖^喃喃道。

    昏暗的火光中，他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感到夜晚的涼風(fēng)吹帳而入。

    “尹古，藥煎好了？”他于昏睡中皺起眉頭問。

    “尹古已經(jīng)去見馳狼神了！”

    話音剛落，一柄冰涼的短刃刺進(jìn)了他寬闊的胸膛，

    鮮血激濺在烏提若陰狠的臉上。

    阿迦羅睜開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烏提若扭曲的面孔。

    “烏提若，果然是你?！彼谅暤馈?/br>
    烏提若不說話，更不敢跟他的目光對視。只有發(fā)瘋似的拔出短刃再狠狠扎下。

    長期壓抑的忌恨、此刻巨大的恐懼、喂不飽的野心使得他一刀，兩刀，連刺了十?dāng)?shù)刀，直到阿迦羅手中的寶石戒指滾落在地。他才驚魂未定地跌坐在旁，滿臉血色，緊張地喘著粗氣，活像修羅界的惡鬼。

    帳外天色微明。

    額布楞一掀帳門入內(nèi)，也被帳內(nèi)血腥的場景震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喚道：“左大都尉？”

    烏提若這才從噩夢中回過神來，眼睛里漸漸燃起復(fù)仇的怒火，大聲道：“傳令下去，中原人刺殺了大單于，我們與他們勢不兩立！”

    第528章 平叛

    黎明前濃重的黑暗里，北狄王庭前火光閃動。

    雜亂的腳步聲，凄厲的呼喝聲中，如雷的馬蹄呼嘯而至，數(shù)千王庭狼衛(wèi)蜂擁而來，無數(shù)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將空曠的草原照地亮如白晝。

    烏提若跨上馬背，大聲道：“勇士們，就在剛才，卑鄙無恥的中原人刺殺了大單于?！?/br>
    聽聞阿迦羅遇刺，北狄人群情激憤，亂哄哄地嗷嗷叫起來。

    “所以本大都尉要為大單于報仇！”

    “報仇！”“報仇！”北狄士兵們狼嚎響應(yīng)。

    伊若被人群裹挾，艱難地出聲道：“中原人昨天傍晚就離開了王庭，我認(rèn)為這事有蹊蹺，我們應(yīng)該先查明大單于的死因?！?/br>
    “怎么？少狼主害怕了？”烏提若高聲道，狼一樣的目光掠過伊若，掃視全場，“難道三十年的安逸生活，讓你們的刀生銹了嗎？你們的熱血涼去了嗎？”

    “沒有！”北狄士兵立即嗷嗷叫道。

    “好！那就擦亮你們的彎刀，隨我一起出征！橫掃九州，踏平中原！殺光他們的男人，讓他們的女人成為你們的奴隸，讓他們的田地成為你們的牧場！”

    “嗚嗚嗷嗷嗷！”北狄人狼嚎響應(yīng)。

    然后烏提若看向面色慘白的伊若，“少狼主，你就待在王庭，等我們的捷報吧?！?/br>
    “左大都尉。”額布楞上前撫胸一禮道，“大單于歸天后，我們不能沒有首領(lǐng)，我提議由左大都尉代領(lǐng)大單于，統(tǒng)帥我草原勇士?！?/br>
    “愿奉左大都尉為大單于！”部將琉延立即響應(yīng)。

    “左大都尉！”“左大都尉！”眾人揮舞著兵器齊聲道。

    “單于鐵鞭何在？”烏提若看向朝戈。

    朝戈冷然道：“不知道?！?/br>
    烏提若眼中掠過一抹陰鷙之色，“是你把單于鐵鞭藏起來了吧！”

    朝戈狠狠地啐了他一口：“烏提若，你弒殺大單于篡位！還敢討要單于鐵鞭？”

    烏提若冷笑著抹了一把臉，“我說過，是中原人刺殺了大單于?！?/br>
    然后他高聲道：“本單于十天后登基，通知各部首領(lǐng)，來王庭集結(jié)?！?/br>
    初升的朝陽照在草原上，鞮奴駕著一騎快馬向著西北遼闊的草原奔去。

    ***

    十天后，王庭大帳前。

    烏提若頭戴金冠，身披大氅，坐在狼皮大椅里，狼一般的目光掃視全場：“除去在王庭的三部，余下的五部首領(lǐng)為什么只來了兩部？”

    額布楞道：“回大單于，或許還在途中?！?/br>
    “不等他們了?！睘跆崛舸笫忠粨]，“開始罷?！?/br>
    低沉的號角聲悠長地響起。

    “把叛逆朝戈，及其部眾押上來！”

    日逐部的數(shù)千人被反捆著雙手，押到王庭前，黑壓壓地跪倒一片。

    “朝戈，本單于最后再問你一次，單于鐵鞭在哪里？”

    朝戈傲然斜睨了他一眼。

    烏提若眼中掠過一絲猙獰，“看到你這些部眾了嗎？”

    他話音未落，數(shù)百名刀斧手疾步上前，各自按住了一名日逐部士兵的頭頸，鋒利的鋼刀高高舉起。

    朝戈臉色驟變：“你要做什么？”

    烏提若從牙縫里冰冷地擠出一個字，“殺！”

    寒光閃過，數(shù)百柄鋒利的鋼刀狠狠劈下，頃刻間無數(shù)人頭滾落在地，日逐部人的鮮血，染紅了碧綠的草場。

    烏提若面無表情地重復(fù)著命令，鋒利的鋼刀再次高高舉起。

    “住手！”

    “等等?！睘跆崛粢惶郑幧剡肿欤骸俺晔最I(lǐng)肯說了？”

    朝戈充血的眼瞳死死盯著他，“單于鐵鞭已經(jīng)不在王庭了?！?/br>
    “在哪里？”烏提若眼中露出狼一樣的貪婪。

    “鞮奴將它帶走了，帶到能殺你的人手中?！?/br>
    “什么？！”烏提若暴怒，抽出彎刀抵在了朝戈咽喉上，惡狠狠道：“看來你要追隨大單于而去了？”

    他話音剛落，天邊響起了滾滾的悶雷聲。緊接著大地開始震蕩。

    烏提若赫然抬頭，只見西北方幽暗的天穹下，漫卷起一道黑線，揚(yáng)起煙塵滾滾，沉重的馬蹄踏起泥草飛濺。

    只片刻功夫，戰(zhàn)馬已經(jīng)開始全速沖刺。

    蕭暥將手中的單于鐵鞭往前重重一揮，身后數(shù)千銳士并三部鐵騎如風(fēng)卷殘云般向著王庭草原掩殺過來。

    一時間刀光閃爍、馬蹄翻騰。在滾滾鐵騎的沖擊下，王庭衛(wèi)隊(duì)和烏提若的狼騎營先后崩潰。

    烏提若見勢不妙，扔下朝戈，奪過一匹戰(zhàn)馬，翻上馬背，戰(zhàn)馬撒開四蹄，向著遠(yuǎn)處的草原狂奔。

    與此同西時，蕭暥于馬背上挽弓搭箭，一箭追風(fēng)而去。

    亡命奔逃的烏提若只覺得后頸一涼，眼睛猛地鼓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便從奔騰的戰(zhàn)馬上頹然栽落。

    王冠滾落在地。

    無主的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悲鳴，向著遠(yuǎn)處的草原小跑而去。

    ……

    戰(zhàn)后。

    蕭暥橫劍縱馬，長驅(qū)直入單于王庭，八部首領(lǐng)緊隨其后。

    草場上的血跡被沖洗掉，鋪上了猩紅的氍毹。伊若在眾人的擁護(hù)下，登上了單于的寶座。

    蕭暥按劍坐在新單于左首，朝陽下，銀發(fā)玄甲映著一襲暗紅戰(zhàn)袍，似神似妖。

    ***

    傍晚，蕭暥提劍帶酒來到阿迦羅長眠的那片草原。

    晚風(fēng)吹拂，酒已涼，灑在柔軟的草地上，天邊殘陽似血。

    不知什么地方傳來蒼涼的胡笳聲，蕭暥驀然回首，就見暮風(fēng)中，朝戈策馬而來。

    他站起身：“朝戈首領(lǐng)?！?/br>
    朝戈躍下馬背：“蕭將軍，聽說你明天就要回中原了?！?/br>
    蕭暥點(diǎn)頭。

    接著她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包，“這是大單于留下的，當(dāng)個紀(jì)念罷?！?/br>
    打開錦緞，里面是一枚靛藍(lán)色的寶戒。

    蕭暥識得這枚指環(huán)。

    三十五年前，阿迦羅抬起他的修長的手指，鄭重地給他戴上。

    指環(huán)被細(xì)心收藏，反復(fù)盤磨，隔了三十多年依舊光可鑒人。

    夕陽下，指環(huán)上鐫刻的字清晰可見：我的星辰與月亮。

    第529章 一生

    京城，秋雨瀟瀟。

    “從此塞北無患矣?！蔽含u輕嘆道。

    蕭暥道：“伊若請陛下再派使臣前往北狄，同時，還請求陛下恩準(zhǔn)他遣北狄貴族子弟來大梁求學(xué)。”

    魏瑄點(diǎn)頭：“準(zhǔn)了?！?/br>
    然后他微笑道：“聽說你平定了烏提若之亂后，北狄人奉你為神威天將軍。中原之戰(zhàn)神?！?/br>
    蕭暥凝目望細(xì)雨中的宮闕，靜靜道：“在我心里，戰(zhàn)神只有那一個人?！?/br>
    三十多年過去，記憶里那人的模樣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可一想到他，他的心底就會生出溫暖和安寧來，就仿佛那人還在身邊，從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