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感覺爸爸回來找他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什么都沒有，更沒有那草原的呼嘯聲。

    即使在睡夢中，他也睡不踏實(shí)，站在高樓之上墜落的那一刻，變得好長好長，一生那么長。

    他掙扎著醒來，電影正好放映到了尾聲。主題曲在影院里唱響，天花板的燈打開了，林笑卻問他為什么哭，是不是太感動了。

    戚御白不知道這電影到底講了怎樣一個故事，他對林笑卻說謊。

    “嗯，太感動了?！?/br>
    林笑卻取出紙巾遞給他，戚御白愣愣的。

    林笑卻干脆給他擦了擦，擦完還抱了抱他：“沒事，已經(jīng)看完了。”

    他知道戚御白說了謊，他不去揭穿。

    “我們應(yīng)該看部喜劇的?！彼f，“聽說喜劇會讓人快樂?！?/br>
    戚御白哽咽了一下，他咳嗽一聲壓了下去，工作人員來收拾了，戚御白牽起林笑卻的手往前走去。

    他走在前面不回頭，外面的雨遮住了他的情緒。

    他牽著林笑卻走了好一段路才意識到把林笑卻拖下了水。

    雨已經(jīng)淋濕了他們。

    戚御白問林笑卻有沒有恨的人。

    林笑卻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包括我嗎？”戚御白問。

    林笑卻睜著濕潤的眼睫，雨繼續(xù)淋，什么都濕透，他說包括。

    戚御白一下子走不動了，他渾身癱軟蹲了下來。

    林笑卻聽見他壓抑不住的哭聲，林笑卻希望雨下得更大些，席卷一切。

    但雨越來越小，遮不住戚御白的生息。

    林笑卻蹲了下來抱住了他。

    哭完了，戚御白問他的藍(lán)頭發(fā)有沒有掉色。

    林笑卻摸了摸，指尖穿過他絢爛的藍(lán)發(fā)，陰云密布的天色里，這抹藍(lán)是暮夜墜跌了。墜跌在有路燈的地方。

    “沒掉，好藍(lán)好藍(lán)?！?/br>
    戚御白又問：“帥氣嗎?！?/br>
    林笑卻失笑：“你還在乎這個。”

    戚御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林笑卻又摸了摸藍(lán)毛：“帥氣?！?/br>
    戚御白唇角微微揚(yáng)起笑意來，只是那雙眼還紅腫著，他背過身去，說要背林笑卻。

    “去哪啊。”林笑卻問。

    “我也不知道?！逼萦状穑拔蚁?，總有一個地方，我們都可以好好的?！?/br>
    戚御白把林笑卻背了起來，要走多久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只是往前走去，走入夜色深處。

    林笑卻趴在床邊眼角濕潤，他醒過來哪看到那絢爛的藍(lán)，戚御白安安靜靜躺在床上，黑色的發(fā)蒼白的臉，凍僵了一樣。

    身上蓋著的毛毯滑落，林笑卻垂手撿了起來。

    窗簾打開一道窄縫，林笑卻正好處在那道光芒之中，而戚御白沉浸在灰暗里似乎要永恒地沉默了。

    第107章 現(xiàn)代三重奏10

    一轉(zhuǎn)眼，林笑卻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

    思索起來，明明那些往事并不能倒退多少歲月，可現(xiàn)在想起來卻有些恍惚了。

    戚御白仍然躺在醫(yī)院里，戚家當(dāng)初強(qiáng)行把林笑卻留了下來。

    戚御白的遺囑得到了戚南棠的首肯，作為代價(jià)，林笑卻被留在戚家監(jiān)管起來。

    林笑卻拒絕過，他不要錢，不要那些股份與房產(chǎn)，那不屬于他。他要回去，回到那座小城市里攢些錢后繼續(xù)學(xué)業(yè)。

    戚南棠沒有回答，他只是走過來按住了林笑卻的手，他攥著林笑卻在協(xié)議上簽名。

    “我侄子的信里說了，要我照看你?！逼菽咸牡穆曇衾餂]有什么情緒，好似只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他躺在病床上，做小叔的不能不答應(yīng)?！?/br>
    林笑卻掙扎著，但戚南棠輕而易舉就把他的掙扎消磨，他身體輕顫著：“先生，我和您并無關(guān)系。”

    “我……我受之有愧，您把這些收回去，我不能要，我想回家了。”

    戚南棠并不順從他的言語，“林笑卻”的名字簽在了協(xié)議書上，林笑卻不覺得這樣的簽名有效，可那么多的流言蜚語那么不堪的報(bào)道在網(wǎng)絡(luò)上消散無蹤，戚南棠既然能做到前者，一個簽名或許只是明面上的過場。

    戚南棠要給，林笑卻只能咽下。

    林笑卻身體的輕顫觸動了戚南棠，他終于松開了手。

    他提示道：“看一看這份協(xié)議?！?/br>
    鋼筆滾落在桌上，林笑卻喘了兩息，翻開協(xié)議，這才發(fā)現(xiàn)財(cái)產(chǎn)歸屬的方式是要他和戚御白結(jié)婚。

    結(jié)了婚，戚御白又躺在病床上，財(cái)產(chǎn)自然歸屬了林笑卻。

    林笑卻沒有看下去，他說：“我不接受?！?/br>
    他放下協(xié)議往后退，卻撞到了戚南棠身上。他往旁的地方躲，但書房的門鎖住了，他只能躲在角落里。

    “您這是非法監(jiān)。禁，”林笑卻有些發(fā)燒，他喘息著，“戚御白還活著，他的遺囑不作數(shù)。”

    “我跟戚家沒有關(guān)系，戚先生，”林笑卻靠在墻上，“我很感激您洗脫了我的嫌疑，可出賣自由換取錢財(cái)并非我本意。戚御白會醒過來的?！?/br>
    林笑卻頭天夜里著了涼，情緒激蕩下頭更暈了。他睜著微微茫然的眼往前望，光似絢爛的花火斑駁陸離。

    戚南棠沒有給他拒絕的機(jī)會，但狀似好心地提醒道：“不要著急，法定結(jié)婚的年齡是22歲，你有足夠的時(shí)間接受?！?/br>
    林笑卻撐著身體，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他停頓幾息，問：“先生，您也覺得戚家的事是我的錯，所以要以此懲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