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終于看到了讓大家驚呼的游行的花燈隊伍，一個個人或是捧或是抱，或是四人八人抬著的裝飾精美的架子上放著花朵動物人物的花燈，小的只有拳頭那么大，大的有一丈來高。

    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被八人抬著的架子上的那盞芙蓉花花燈，重重疊疊的花瓣紛繁復(fù)雜，有一丈來高，匠人還心思巧妙地把花燈的顏色做出了逼真的漸變。

    而捧花燈抬花燈的女娘哥兒小子全都是長相清秀端正的年輕人，美燈美人美景，叫人看著就心情愉悅。

    來這兒這么些年，林真已經(jīng)很少想起現(xiàn)代的那些東西，那些用現(xiàn)代化技術(shù)呈現(xiàn)出來的宏大景象都有些模糊了。

    他被眼前只純粹用人力和技藝展示出來的熱鬧迷住，在一盞盞花燈上流連。

    林真原本因為顧凜突然把他抱起來的動作而僵硬的身體變得放松，他指著那盞最大的芙蓉?zé)簦骸邦檮C，你看得到那盞芙蓉花花燈嗎？做得可真好。”

    “看得到?！?/br>
    “是不是很好看?！绷终娴皖^看顧凜，卻發(fā)現(xiàn)嘴上說花燈好看的顧凜根本就沒望著前面，而是抬著頭看他。

    隔著面具，他那雙本就比尋常人黑一些的瞳孔顯得更暗一些，里面仿佛涌動著深淵和大海。

    被他凝望著，林真的心臟像被一只手微微用力地握著，能明顯地感覺到上面逐漸加快點搏動。

    他下意識把頭撇開，繼續(xù)望著游行的花燈隊伍。

    長長的花燈隊伍足足走了十幾分鐘才走完，向著其他街道走去，喜歡熱鬧的人們追在后頭。

    原本擠得不行的這條街稍稍空了一些，林真拍了拍顧凜的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

    就在他們后邊的賣面具的小販笑著道：“郎君真是好疼自家夫郎，這么多人就您抱著夫郎呢?！?/br>
    林真面具下的臉一下子燙得嚇人，像逃命似地從他身上跳下來，

    而顧凜的耳朵紅得不得了，他望著已經(jīng)往前面走的林真，指著小販攤上的面具：“這些我都要了，銀子不用找?！?/br>
    他把一塊碎銀放在攤子上，小販一看這塊銀子，連忙道：“郎君，我們攤子上的面具不值這么多銀子，我——”

    眼看著林真要走出自己的視線，顧凜隨手拿了幾張面具大步跟上去。

    小販被這從天而降的好運給砸暈乎了，拿著銀子望著已經(jīng)看不到人影的方向，雙手合十拜了拜。

    那樣好看的兩人怕不是天上的神仙吧。

    顧凜很快趕上了林真，林真望著他手里五六個面具：“你買這么多做什么？”

    “隨便拿的?！?/br>
    “……”

    兩人沿著街道往前走，相比前幾個月，這些街道已經(jīng)煥然一新，家家戶戶的門上都貼著鮮艷的門神，兩邊貼著對聯(lián)。

    而為了應(yīng)元宵節(jié)的景，房檐下還掛著花燈，像一條蜿蜒的燈河，而街上的行人猶如河上的渡客。

    林真和顧凜臉上還戴著一模一樣的惡鬼面具，本來只是小孩子的玩具戴在兩個大人的臉上，過往的行人都多看了幾眼。

    忽然，林真看到前邊兒幾個相熟的身影，回頭對著顧凜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順著最邊角的地方摸過去。

    “啊啊啊啊?。。?！”跟黃玉文還有陳幸一道的王欽被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惡鬼嚇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站在光影處，從而顯得十分恐怖的惡鬼竟然只是面具，氣呼呼地去摘這個不知道是誰的臉上都面具。

    可是他手剛剛伸出去，就被抓住了。

    王欽抬眼看去，發(fā)現(xiàn)竟然是自從拜年過后就沒見過的顧凜，而嚇?biāo)膼汗硪呀?jīng)把臉上都面具抬到額頭上去，正是林真。

    王欽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林叔，你怎么來嚇我啊?！?/br>
    “嚇你好玩兒啊，”林真難得這么有興致，又把臉上都面具放了下來，望著站在黃玉文身邊的陳幸，“幾年沒見，陳幸居然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那他們兩個已經(jīng)跟你說今年的鄉(xiāng)試大概率要重新開的事兒了？”

    對比前幾天的精氣神，陳幸現(xiàn)在的眼里已經(jīng)有了些許光芒，肩膀也變得平直，不像被千斤重的東西壓著一般。

    他望了望黃玉文，以及王欽，道：“玉文還有王欽都跟我說過了，并且我們已約定好，過了今天的元宵節(jié)，就去您家找顧凜一起溫書，屆時要叨擾您家，麻煩顧凜了?！?/br>
    顧凜的年紀是四人里最小的，但是要他們?nèi)齻€叫顧凜顧弟，他們實在是叫不出口，叫名字還自在些。

    邊說，陳幸邊拱手與顧凜行禮，心中諸多感慨。

    那時他與顧凜，一個是王欽身邊的小跟班，一個是剛進學(xué)堂就被欺負的只識千字文的小孩兒。

    那時候陳幸其實不喜歡顧凜，明明是和他一樣的貧寒子弟，顧凜卻毫不在乎王欽還有黃玉文的家世，更讓陳幸不能理解的，顧凜的阿爹是個做生意的滿身銅臭味的商人，顧凜卻從來不覺得羞恥。

    后來，陳幸也不再恥于在學(xué)堂里的其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境，家里實在忙得厲害的時候，他還會把最小的弟弟帶到學(xué)堂去，讓弟弟悄悄地在院子玩兒。

    這是他從前不會做的事。

    林真戴著面具，道：“家里熱鬧些才有意思，屋子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就等你們住進去?！?/br>
    他把顧凜手里的面具拿過來，一人遞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