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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胖柴不廢要崛起在線閱讀 - 第133節(jié)

第133節(jié)

    就算對付不了武王武神,但他可以散播消息,至少應該給機會讓百姓自救!

    想想他們在新城遇到的,充滿希望的人們。

    他們是真心以為在新城會獲得新的未來,新的希望,新的生活!

    自己明明知道他們有危險,卻什么也沒有做,而是理所當然地將責任推給了儲仙宮主他們。如此分工明確,可他忘了,他也已經(jīng)不是普通人了。

    以前看電影,聽什么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嗤之以鼻。憑什么能力大的人就要為其他人買單呢?這難道不是一種道德綁架嗎?

    可是當他身處這個世界,當他看著像段謙這樣的武者輕描淡寫地說出十萬人,仿佛在說十萬條蟲子時,心中就涌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憤怒與不甘。

    真元期是一道分水嶺,它隔斷的只是天賦者和無天賦者,不該是高等人類和低等人類。人類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這些話不是老掉牙的口號,而是人類應該認真實踐的真理。

    然而在這里,泱泱國家竟然為了利益將十萬條人命當作消耗品、犧牲品!何其無恥,何其可怖!

    他死死地抓著裴元瑾的衣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從親手殺人的那一夜開始,他的眼淚已經(jīng)醞釀很久,不僅是無辜犧牲的八萬條人命而流,更是這個將百姓當作螻蟻的冷酷世界而流。

    裴元瑾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你去了也沒用?!?/br>
    這話倒不是安慰。

    他很清楚當時自己和傅希言都在靈教的掌控之中,若是他們?nèi)バ鲁?,十有八九會遭遇極其強烈的圍捕追殺。新城是靈教耗費數(shù)十年心血布下的局,為此,他們甚至犧牲了自己的教主烏玄音,還收買了嶺南掌門、巨鷹武者、詭影宗主、桃山兄弟這群武王及以上的超卓高手。

    由此可以想象,當時的場面有多么驚險與瘋狂。

    傅希言抱著他:“幸好有你們?!?/br>
    幸好這個世界還有儲仙宮。

    幸好他不是踽踽獨行。

    烏玄音、段謙、秦效勛……與這些人相處時,他沒有感覺到對方性格里的殘忍冷酷,是因為自己也是武者的一員,被對方看做同類,可對于百姓,他們的言語行為里便會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慢與滿不在乎的輕蔑。

    多么可怕,明明都是人類。

    裴元瑾皺眉:“你……們?”

    傅希言說:“還你爹?!?/br>
    聽靈教一方的陣容,便知儲仙宮這次出手,幾乎是與半個武林為敵了,可裴雄極義無反顧,還是帶著長老力挽狂瀾,救下兩萬多條命,傅希言心想著想著,鼻頭又是一酸。

    裴元瑾有些不太理解。他從小出生在這個世界,早已習慣其他江湖人對待普通百姓的做法,已然不會為之驚詫和憤怒。

    可這樣的世界,傅希言以前只在里見過,每當他看主角在封建社會高唱平等,對那些既得利益者說百姓利益為先,都覺得有些過于理想化了??扇缃?,他覺得這就是他的理想。世界總要有先驅(qū)者,總要有人為受害者發(fā)生,打破不公平,創(chuàng)造和諧平等的環(huán)境。

    傅希言低聲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們雙修可能會有風險。”

    裴元瑾似乎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轉(zhuǎn)到了這里,愣了下才說:“讓姜藥師給你配點藥?”

    第85章 合作之代價(上)

    傅希言睜著一雙哭得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愣了會兒神,才意識到這話是什么意思,臉一下子就紅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裴元瑾說:“那是什么意思?”

    傅希言有很多話想說,關于自己的憤怒,自己的悲愴,自己的理想……可千頭萬緒,千言萬語,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物自己卻分了個三六九等,以同族為芻狗,簡直可笑可悲!

    他沉默良久,那么多的想法,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我希望你不要變。”

    如果有一天,裴元瑾也變成了班輕語那樣漠視生命,殺人不眨眼的樣子,那對他,對這個世界而言,都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裴元瑾眼神一如既往的堅定:“我的劍道是一往無前,選擇了就不會變?!?/br>
    以前,傅希言也不是沒埋怨過他的直線思維,然而此時此刻,這種直線卻奇異得令人心安。

    裴元瑾摸摸他的臉:“這筆賬,我們總有一天會算的?!?/br>
    傅希言按住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你的體溫……”

    裴元瑾正要調(diào)節(jié)真氣,就聽他又幽幽地問:“是因為晉升武王嗎?”

    裴元瑾低低地“嗯”了一聲。

    傅希言似乎下定了決心,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我有話要對你說?!?/br>
    *

    電視劇里,反派偷聽到關鍵信息后,制造出一連串麻煩,使主角們要死要活的教訓實在太過深刻,事關重大,傅希言決定找個絕對安全的談話之所。

    裴元瑾見他一臉慎重,帶著易絕去了陶朱山——易絕守在半山腰,兩人在山巔暢所欲言。

    時近傍晚,站在山上遠眺,半輪紅日掛在天邊,與這繁華的世間依依惜別。山下的暨陽縣沐浴在日月交替間,呈現(xiàn)出結束了一天繁忙的慵懶景象。

    自然風光,人間煙火,讓傅希言慢慢平復了激蕩的心情。

    他在山巔繞了一圈,確認沒有其他人在,才在靠近夕陽的位置,席地坐下來。裴元瑾隨手拿出兩個酒壺,遞給他一個。

    傅希言驚訝地問:“你還帶了酒?”他認識的裴少主可是鐵桿茶派啊。

    裴元瑾說:“茶可靜心,酒可縱情。”

    以往的傅希言在這時候大概會想歪,以為他說的是縱情聲色,可此時,他只是默默地拿過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

    然后——

    被嗆住了。

    他大聲咳嗽,眼淚都咳出來了,滿嘴都是辛辣的味道。

    “咳咳,這是什么酒?”

    “燒酒?!?/br>
    傅希言一時無語,在暨陽縣不應該買黃酒嗎?

    裴元瑾看出他的疑惑,補充:“燒酒更烈?!爆F(xiàn)在的傅希言,需要烈酒。

    傅希言默默抿了一口,辣舌頭,但是這種讓人微感疼痛麻木的辛辣刺激感,卻意外的讓他找到了自己在世間的真實感。

    人是會痛的,永遠不會是一堆冰冷的抽象的數(shù)據(jù)。

    酒精慢慢滲透身體,情緒漸漸從低谷爬上云霄,原先不好說出口的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開始自己組織這往外蹦。他看著夕陽,緩緩開啟心扉:“你知道我體內(nèi)有蠱的?!?/br>
    “嗯?!?/br>
    “叫饕餮蠱,聽起來是不是特別符合儲仙宮的氣質(zhì)?”

    裴元瑾糾正:“饕餮是兇獸?!?/br>
    這句話不知道觸及了哪根神經(jīng),傅希言抱著酒壺笑了一會兒,才說:“哦,那我是兇獸吧?!迸ゎ^看身邊的人。

    夕陽暗金色的余暉落在他的臉上,挺直的鼻梁仿佛就是主人正直性格的具現(xiàn)化。他低聲問:“兇獸,儲仙宮還會養(yǎng)嗎?”

    裴元瑾答非所問地說了句:“白澤還曾為靈教所用。”

    他指的是靈教曾經(jīng)用白澤作為諜網(wǎng)的標志。意思自然是,瑞獸也會為壞人利用,兇獸自然也可以做好事。

    傅希言認真地聽了,認真地想了,然后認真地回答:“就算饕餮是兇獸,我也不會干壞事的?!?/br>
    裴元瑾毫不猶豫地說:“我相信你?!?/br>
    若不相信,自己不會將他放在心上,為他的一顰一笑牽動情緒。

    簡簡單單四個字,傅希言卻又有點想哭。大概是酒太辣了吧,不僅辣舌頭,還有些燙心。他問:“你怎么不問問饕餮蠱有什么用?”

    一個人自述太枯燥了,他需要互動。

    換做別人,大概會順勢問下去,但裴元瑾不按牌理出牌:“你怎么中的蠱?”

    傅希言沉默了會兒:“娘胎里帶的?!?/br>
    裴元瑾想起他曾經(jīng)說要找小神醫(yī),說母親失蹤與小神醫(yī)有關,所以……

    “是小神醫(yī)?”

    傅希言搖搖頭,一只手抓著酒壺,一只手無意識地摳著旁邊的泥土:“你記不記得,我叫莫翛然師公?”

    裴元瑾目光瞬間犀利起來。當然是記得的,只是當時的狀況不允許,后來又發(fā)生太多事,身邊一直圍著太多人,不方便詳細詢問,可心頭的疑惑和疙瘩一直在。

    他將信將疑地說:“記得。你說你母親是金芫秀。”

    傅希言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這次不是忽悠。我母親的確是莫翛然的關門弟子金芫秀。我也沒想到,銅芳玉竟然真的算我的師門長輩?!?/br>
    那又如何呢?

    他認識的傅希言只是永豐伯府的庶子。

    裴元瑾怕他腦子轉(zhuǎn)不過彎、鉆入牛角尖,冷酷地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是親人,因志向不合,分道揚鑣的也不乏其人,何況莫翛然、銅芳玉之流,不與之為伍,才是與天下為伍?!?/br>
    傅希言喝了半壺酒,已有醉意,瞇著眼睛說:“是啊,所以才有‘大義滅親’四個字。”

    “師公、師叔還算不上親人。你母親在江湖并無劣跡,不必與他們混為一談。”裴元瑾拎著酒壺,輕輕與他碰了一下。

    “那如果……是親人呢?”

    酒壺碰撞聲清脆,剛好重疊了后面四個字。

    裴元瑾側頭:“嗯?”

    傅希言沉默下來。他腦子有點暈,勇氣有點像烏龜?shù)哪X袋,一會兒往外躥一躥,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縮了回去,這點酒精終究沒有讓他完全失去理智,他緊守著最后一道防線。

    “饕餮蠱是莫翛然下的,他知道我娘有孕之后,為她熬了一晚保胎藥。等我娘知道的時候,饕餮蠱已經(jīng)入侵胚胎,開始瘋狂吸收我母親的真氣。我娘試過很多種方法,都無法將其取出。她身體日漸衰弱,實在不堪重負,只能用靈藥喂養(yǎng)?!?/br>
    他講完這一段,停頓很久,用有些遲鈍的大腦反復回想自己有沒有說錯。

    等裴元瑾以為他已經(jīng)醉了睡了的時候,他又開口了:“我們現(xiàn)在知道了,其實真氣、靈魂、靈氣本源是一樣的。那你說,饕餮蠱是不是也能蠶食靈魂啊?!?/br>
    裴元瑾摸摸他的頭:“不要胡思亂想,你靈魂很完整?!?/br>
    此時夕陽大半已經(jīng)落入了地平線,剩下的小半輪光芒已經(jīng)有些微弱,黑夜重臨天地,預告著接下來都是黑暗時刻。

    裴元瑾起身去撿柴火。

    傅希言低頭發(fā)了會兒呆,突然將臉藏在雙掌之中,輕輕的聲音說:“可我不一定是傅希言啊?!?/br>
    這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

    也是唯一一個與這個世界無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