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照你這么想，我也沒有出手相救，我們都只是躲在旁邊，冷冷地看著，跟火罐比，我們也沒好到哪里去。”

    “我就知道你懂我......克里斯......”紅拂抱住自己的雙肩，迫使自己的肩膀不再顫抖，“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如果我們剛才沖出去，事情只會變得更復(fù)雜?！?/br>
    “我知道，你理解的.......”我不斷安慰著紅拂，恍惚覺得，過分擁有良知并非是件好事，有時(shí)恰當(dāng)冷血，或許能活得更加輕松。

    “這事兒決計(jì)不能讓猹猹知道，”紅拂往大豆丁等人的方向瞧了一眼，擦了擦臉上的雨，強(qiáng)作鎮(zhèn)定，“如果讓他知道，他老大還在做從前的營生，只會氣急攻心，屆時(shí)身子骨更吃不消了?！?/br>
    “嗯?！蔽疑酚薪槭碌馗戳诉^去，同時(shí)發(fā)現(xiàn)，天邊雨漸漸小了，天色也愈發(fā)昏暗。

    “這件事我們就爛在肚子里，”紅拂無比堅(jiān)定地看著我，“除了火罐和你我，最好誰也別知道?！?/br>
    “我會當(dāng)什么也沒看見的?！蔽倚攀牡┑┑仄鹗模δㄈミm才在胡同里所見的種種，“只是可憐了那個孩子.......栗子鼠.......他看著也就跟猹猹差不多大.......”

    “我們就算救下了他，火罐也會很快找到新的替代品?！奔t拂一語中的，“就算找不到，那他們遲早會把手伸到猹猹身上?！?/br>
    “今天的無作為，權(quán)當(dāng)是保全猹猹吧。”紅拂苦笑兩聲，搖了搖頭，眼底飄過千般苦楚，“我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說完這些話，紅拂像是疲憊極了，軟若無骨地靠在身后柱子上。

    孩子們?nèi)齼蓛勺诶认拢垡娪陝菀稽c(diǎn)一點(diǎn)弱下去，等到徹底放晴時(shí)，已經(jīng)逼近天黑了。

    “回去吧?！贝蠖苟±《苟?，招呼著大家伙起身。

    逛了一早上，又避了一下午雨，大家伙難免有些犯困。

    黑鬼揉著惺忪的眼，扶著猹猹慢慢挪出廊橋，眾人走出診所庭院時(shí)，晚風(fēng)吹過，空氣中似有似無飄過一陣櫻桃花香。

    “趕緊的吧，不然等會下鑰，哈吉又要借機(jī)責(zé)罵我們了?！奔t拂走在前頭，手里拿著根藤條，亂揮亂舞地為我們開著路。

    路上的行人明顯少了，沿街商鋪也都一一收攤回家，偌大的黃金港，與白天時(shí)的熱鬧奇趣恍如隔世。

    “你們這就走了？！”

    眾人埋頭走著，暗處鉆出一道敏捷的黑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火罐回來了，只是經(jīng)午后一事，我已無心再看火罐一眼，紅拂也不愿多表示什么。

    火罐惘惘然道：“不是說好了，我來接猹猹的嗎？幸好我腿腳快，要是再晚點(diǎn)，怕都遇不著你們了。”

    “噓......聲音小點(diǎn)......”火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猹猹睡著了，你可別又把他鬧醒了.......”

    話還沒說完，猹猹發(fā)出一陣夢囈的呢喃聲。火罐上前摸了摸他的頭，不想猹猹就這樣醒來了，見到火罐在，他難得擠出一個略帶欣慰的笑。

    “既然人到齊了，那就走吧?！奔t拂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天，憂心忡忡地說：“也不知這老天怎么了，我怎么感覺，剛晴了些，又開始飄起毛毛雨了呢？”

    “是啊，我也感覺到了?！焙诠砟檬址旁陬^上，試了試，“真的有雨哎，咱們要不要再躲躲？”

    “去前頭吧！”大豆丁指了指道路盡頭，那里有成排的矮屋，躲雨最是便利。

    眾人一一領(lǐng)會，緊趕慢趕著跑到那排屋子下。好在雨還不算大，只是些無傷大雅的小雨絲。眾人你挨著我，我挨著你，靠在一起。雖早過了冬天，可晚春入夜還是會冷，這是孩子們能想到唯一的取暖方式。

    “這鬼天氣，一會刮風(fēng)，一會下雨，一會兒又放晴，不會耽誤咱們的時(shí)辰吧？”黑鬼望了眼黑漆漆的天，一臉無望，“就怕哈吉又找到由頭教訓(xùn)我們，到時(shí)候屁股可又要開花咯?！?/br>
    “那能怎么辦？”紅拂沒好氣兒地說，“萬一半路上下起大雨，難不成都這么淋著？我們也就罷了，這兒還有兩個病號呢。小豆丁夜里哮喘，猹猹也體虛，總不好強(qiáng)逼著讓他們跟我們一道趕路?！?/br>
    眾人紛紛不做聲了，默契地坐成一排。

    而雨越下越大。

    “嗨，你們瞧，阿蘭居然還在哎！”

    我正打著瞌睡，突然聽到大豆丁一陣激動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抬頭，又聽到大豆丁聲嘶力竭地吆喝道：“阿蘭——！?。　?/br>
    遠(yuǎn)處碼頭上的人緩緩轉(zhuǎn)過頭來。

    “這雨就快要下到這兒來了，你要不要過來躲會兒？！”

    大豆丁沖外頭奮力吶喊，可惜隔得實(shí)在太遠(yuǎn)，我聽不清阿蘭回了什么。

    只見他非但沒聽勸，反倒更近一步，護(hù)欄外是洶涌翻滾的海浪，仿佛一不留神，就會吞噬掉岸上的一切。

    “你先過來！”黑鬼跟著幫忙一起喊，“待會雨就下大了?。?！”

    “我不去！”阿蘭揮了揮手，像是再見的手勢，我生怕他一躍而下，就此遁入海中。

    “別管他，管他干什么？！”紅拂一把拉住準(zhǔn)備去給阿蘭送傘的大豆丁，冷眼相對：“他如今心里只有他的日本佬，死性不改，就讓他淋著吧！”

    “可是這樣下去，會死人的！”大豆丁不顧勸阻，強(qiáng)行掙脫開紅拂的手，迅步向碼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