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嗯?!毖蓡柦螯c了點頭。 焉谷語側(cè)頭望向焉問津,直覺告訴她,她爹不大對勁兒。但這會兒人多,她也不好問東問西。 “開顏?”陳魚輕移蓮步行至床榻前,疑惑道:“你何時來的,我怎么都不曉得?!?/br> “呵呵?!敝x開顏尷尬一笑,拉著焉谷語的手道:“一刻鐘前吧?!?/br> “你們聊?!毖蓡柦蛳ё秩缃穑瑳]多留。 “開顏,你別見怪,我們家老爺就這么個脾氣,不喜說話?!标愻~沒好氣地橫了焉問津一眼,試圖給他找補(bǔ),“既然你來了,待會兒留下吃飯吧?!?/br> “沒事兒,我又不是第一回 見焉伯伯,早習(xí)慣了。”焉問津一走,謝開顏的坐姿驟然一變,豪爽得像個男子。 “那好,我去準(zhǔn)備飯菜,不擾你們倆聊天兒?!标愻~笑著起身離開。 等陳魚離開院門走遠(yuǎn),攬月才關(guān)上房門。 “呼?!敝x開顏拍著胸脯連吐三口氣,這才勉強(qiáng)安撫好自己的三魂七魄,她再次拉過焉谷語的手揉扁搓圓,佯怒道:“幸好你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和攬月怕不是要挨你家的家法。” 說到這事,焉谷語自己都覺得心有余悸,倘若被父親發(fā)現(xiàn)她們倆互換身份……她使勁搖頭,強(qiáng)行揮去腦中的悲慘畫面,語帶歉意道:“謝jiejie,對不起,還有攬月,對不起?!?/br> 攬月愣了愣,連連搖頭,“小姐可千萬別這么說,奴婢又沒如何?!?/br> “少說這些有的沒的?!敝x開顏按著焉谷語,湊近她壞笑道:“昨晚,你和那個斗奴有沒有春宵一度?” “你說什么呢!”焉谷語羞惱地捶了一下謝開顏,念起昨晚之事,她頰飛紅霞,透出水蓮花般的風(fēng)情。 “嘖嘖嘖?!敝x開顏笑開,指著焉谷語的臉揶揄道:“瞧瞧你,臉都紅了,還說沒有???,跟我說說,那樣,是什么滋味?” 她一說,焉谷語面上更紅,“沒有沒有沒有,你別問了!”她推開謝開顏,兩人打鬧起來。 * 席間,焉問津極少說話,模樣瞧著與平日差不多,又有那么些不同。 焉谷語心細(xì),送走謝開顏后便去了陳魚那兒。 陳魚正在屋內(nèi)整理媒婆送來的畫像,左一副,右一副,怎么瞧都不滿意,連連搖頭。 “姨娘?!毖晒日Z進(jìn)屋。 聞聲,陳魚放下手畫像,對著焉谷語上下打量,“怎么了,你不舒服?” “我沒有不舒服?!毖晒日Z搖頭,目光在畫像上粗粗掠過,“姨娘,爹爹今日看著有點兒不大對勁兒,你曉得是怎么回事么?” “是有幾分奇怪。”陳魚放下手中的畫像,小聲道:“他今早同我說,皇上特準(zhǔn)他在家中休養(yǎng)一月?!?/br> 修養(yǎng)一月?焉谷語不安地蹙起眉頭,心想,眼下寶房在建,里頭需要勞心的事可多,而皇上卻在這節(jié)骨眼上讓父親回家休養(yǎng)。 難道……念起那日書房之事,焉谷語心尖狠狠一跳。 “語兒,你想著什么了?”陳魚從不碰政事,但不代表她是個愚笨之人?!澳懿荒芡艺f說?!?/br> “沒什么?!毖晒日Z牽起嘴角,露出一個自然的笑。沒影的事她不會提,更不愿陳魚擔(dān)心,“姨娘繼續(xù)看吧,我先回房休息了。” “嗯,好?!标愻~垂下眼簾,沒追問。 離開主院后,焉谷語徑自去了焉問津的書房。她得弄清楚一件事,皇上有沒有拿自己要挾父親。 此刻,書房房門緊閉。她走上兩格石階,抬手扣響房門,“爹,女兒有話同你說話。” “吱呀”。 焉問津打開房門,風(fēng)華不再的面上緊緊繃著,像個古板的教書先生,“何事?” 焉谷語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暗噬纤捎心谩?/br> “語兒,你還小,這些事不用你cao心?!毖蓡柦蛑浦沽搜晒日Z的話,他揚起手,別扭地?fù)嶂晒日Z的腦袋,這回比上回自然,“回去歇著吧,記得準(zhǔn)時喝藥?!?/br> “……”焉谷語眨著眼,呆若木雞。在她的印象中,父親對她一直都是嚴(yán)厲的,做得再好也不會夸一句,但若是做得差了,他便會重罰。 這般慈愛,還真是頭一遭。 第36章 美貌罪 翌日, 焉問津并未同之前一般早早進(jìn)皇宮,而是和陳魚等人一道坐在前廳用早點。 飯桌上,陳魚笑得溫柔, 只管給焉問津盛粥夾菜。“老爺多吃點,補(bǔ)補(bǔ)身子。” 焉谷語偷偷看向焉問津。往常, 父親雙眸炯炯有神, 可今日他眸中無光。她想,父親習(xí)慣了為國事cao勞的日子,一旦停了,肯定渾身不自在。 一旁,焉夏致默默吃著油條, 偶爾往焉谷語瞥一眼, 不知在想些什么。 沒一會兒,蔡允來了, 他大步進(jìn)入丞相府, 恭恭敬敬道:“焉小姐,皇上召您進(jìn)宮?!?/br> 端碗的手驀然收緊, 焉谷語微微側(cè)頭, 只見蔡允手揣拂塵站在廳上, 正等著她回話。 焉問津放下碗筷, 起身道:“蔡公公, 語兒今日身子不適,改日再進(jìn)宮吧?!?/br> 聞言,蔡允面露難色, “焉丞相, 這是皇上的意思, 雜家只是一個奴才, 做不了主。再說了,焉小姐若是身子不舒服,更該隨雜家去太醫(yī)院瞧瞧,” 看樣子蔡允今日是一定要帶她進(jìn)宮了。焉谷語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上前道:“蔡公公,我們走吧?!?/br> “多謝焉小姐體。”蔡允由衷道。他雖是宮里的大總管,但說到底也還是奴才,是奴才便得聽主子的話。見焉問津要開口,他心思一動,“焉丞相,來時皇上交代了,要您在府內(nèi)靜心休養(yǎng)?!?/br> 這一句話中有話,焉問津的臉立馬沉了。 “爹,既然皇上讓你在丞相府休養(yǎng),你就在丞相府好好休養(yǎng)吧?!毖晒日Z怕起事端,即刻拿話攔住焉問津?!拔乙蝗诉M(jìn)宮便是。” 焉問津復(fù)雜地瞧著焉谷語,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了。許久,他不自在道:“語兒,你記住一句話,爹并不希望你做傻事。” “嗯?!毖晒日Z扯起嘴角應(yīng)聲。她曉得父親的意思。自然,她也不想。 * “咯吱咯吱”,轎子走得很快,快得有些搖晃。 路上,焉谷語煩躁地攪著雙手。 她該怎么辦? 她一萬個不愿父親失去官職,但若要她犧牲自己,她也是不愿的,畢竟那是一輩子的事。其次,辛白歡爭奪后位的手段她見識過了,往后她若真要進(jìn)后宮,說不準(zhǔn)會比夢中死得更快。 深深嘆息一聲,倏地,她想到了赤獒。他答應(yīng)過自己,欠她一條命,還欠她一個人情。 可他要到七月十五才進(jìn)宮,她指望不上。 “咔?!?/br> 許久,軟轎被放下,接著,蔡允出聲,“焉小姐,皇宮到了?!?/br> 焉谷語踏出軟轎,她心思重,也沒注意周遭環(huán)境,只是無意識地跟著蔡允往前走?;厣駮r,她不由愣了一下,這根本不是去御書房的路。 “蔡公公……” “焉小姐,皇上在御花園等著您。”蔡允清楚焉谷語想問什么,沒等她說完便回了她的話,“今兒日頭好,皇上想與您一道賞花呢?!?/br> 焉谷語不安地捏著自己的手指,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她告訴自己,這青天白日的,陸贏還不至于做出無視禮教的事。 此刻,陸贏正坐在涼亭里,身子斜靠石桌,愜意地賞著花。 “臣女焉谷語,給皇上請安?!毖晒日Z緩步進(jìn)入涼亭,矮身福了福。 “過來坐。”陸贏的目光毫不留戀地從花叢上離開,示意焉谷語坐在石桌的另一側(cè)。 這位置焉谷語哪里敢坐,她站在原地,不卑不亢道:“皇上身邊的位置是留給皇后娘娘的,臣女不敢坐。” 說罷,她一直站著。 陸贏意外地挑起眉梢,靜靜審視焉谷語,半晌,他笑了,“語兒,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毖哉Z中似有贊嘆之意。 焉谷語垂下眼簾,回道:“皇上過譽(yù)了,臣女是個愚笨之人?!?/br> 陸贏沒接話,他再次看向滿園的唇色,目光迷茫,仿佛陷入了悠長的回憶中,“你知道朕當(dāng)年有多意氣風(fēng)發(fā)么,比太子俊俏,也比他有能力。那時,整個帝都城的姑娘都想嫁給朕。朕雖是個皇帝,但朕絕非好色之徒?!?/br> 焉谷語一語不發(fā)地聽著陸贏回憶,她不想聽,但她得聽。 然而陸贏說到一半停下了,趁著這間隙,焉谷語主動道:“皇上,臣女的父親……” “你父親是個好官,卻不是個好臣子,這會兒朕不想提他。語兒?!标戁A冷聲打斷焉谷語,似笑非笑道:“坐吧,你若不喜歡朕身邊的這個位置,朕叫人給你再安個位置?!?/br> 焉谷語搖頭,“臣女站著便成?!彼曇糗?,說話的語氣卻很脆,脆得堅決。 陸贏曲起食指,一下一下地扣著石桌。眼前的少女亭亭立立,比這滿院子的花都要鮮活,對他一個年過半百的人來說確實有吸引力,“語兒,朕一向是寵你的。你說自己不喜那些狂蜂浪蝶,朕便為你趕走他們。你身子弱,朕便為你尋遍天下名醫(yī)。但這些年來,你似乎沒讓朕開心過?!?/br> 這話算是明示了。 焉谷語對上陸贏不加掩飾的目光,瞬間,背后竄起一股駭人的涼意,她飛快低下頭。 “朕曉得,你是個聰慧的女子,有些話不需要朕多說。”陸贏溫和地說著。 期間,他的視線一刻也沒離開焉谷語,猶如毒蛇吐出的信子,軟,卻帶著粘人的毒。 焉谷語頓覺頭皮發(fā)麻,她答不了陸贏的話,“皇上,臣女這幾日不大舒服,想去太醫(yī)院換一副藥?!?/br> “嗯?!痹撛挼亩颊f了,陸贏也沒再近一步,怕逼急了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奥犝f你前些日子病了,正好,這回叫太醫(yī)再給你開個養(yǎng)身的方子。身子一直這么弱可不成,你回去好好養(yǎng)。若是心里有話,隨時來找朕。” “多謝皇上關(guān)心,臣女先行告退?!毖晒日Z俯身施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 * 回到丞相府后,焉谷語直奔風(fēng)鈴院,將自己整個埋在錦被里。 夢中之事從那晚進(jìn)宮開始,陸贏這一茬倒是沒有。許是中間出了什么事,又許是被陸皚攪黃了。 說起夢中,她免不得將陸贏與陸皚做了對比。 陸贏年輕時姑且能算個好皇帝,年紀(jì)大了反而愈發(fā)固執(zhí),甚至開始貪圖享樂,建寶房,鑿運河,強(qiáng)制增加賦稅不說,還罷免了不少老臣。相比之下,陸皚除了對有仇之人以及那些刺殺他的人陰狠些,對尋常百姓倒沒那么狠。 自然,陸皚也不是好皇帝,只是在陸贏面前能看而已。 “小姐?”攬月進(jìn)屋,頭一回見焉谷語將自己埋入被中,眨巴著眼道:“您不開心么?” “沒有。”焉谷語從錦被中探出腦袋,越想,她腦子越疼。她討厭頭疼,很討厭。 攬月見不得焉谷語如此,提議道:“要不,奴婢去找謝小姐過來?您去斗奴場轉(zhuǎn)轉(zhuǎn)興許會開心些。” “不用?!毖晒日Z搖頭,她現(xiàn)在哪兒也不想去,只想沉沉地睡一覺。 “咚咚咚。”有人敲了房門。隨后,焉問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語兒,爹有話同你說?!?/br> 焉谷語點頭,攬月開門。待焉問津進(jìn)屋,她便自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