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正站在原地看了看身后的地鐵口，再看了看幾乎就開在人行道上的角門：“??？這么近？那您是走到家門口那么遠來接我呀？”

    “嘿！”李叔見米正打趣他，心里面有些歡喜。

    他是個老派人……老派鬼。

    本來像米正這樣的貴客，尤其是第一次上門，來了必須是開正門迎接的。

    但如今的正門，從地鐵站出來得繞好大一個圈子。不合時宜的講究可以適當略過一點，但總不能全都略過去。

    主人家在門口親迎，不僅是客人的面子，也是主人家的面子。

    他老李自詡正經(jīng)數(shù)百年的老鬼，能親迎一名正經(jīng)天師，說出去別的鬼都不能信。

    “少說便宜話，趕緊進來吃飯。小羅在家里，這兒重新找了兩個本地廚子，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蓖鈬鴱N子確實手藝好，但留在米家莊給大黑大花做飯沒跟來京城。

    再說了，米正是他們本國的娃，怎么能天天吃外國廚子做的飯？

    那不行！

    外國廚子做的本國菜也不行！

    這次他回來，就著手準備這件事情。至于自家老房子翻修什么的，都是小事，得往后捎捎。

    “哇！李叔，你家好大?！焙退业睦险粯佣际撬暮显海准仪f的四合院和京城的四合院能比嗎？

    李叔翻了個白眼：“沒你家大，年份也不長，用料也差遠了?！?/br>
    他就是活得夠久，才能保存下來這么一棟老房子。

    “當年建房子的時候，這地兒算是郊區(qū)。我也沒什么好材料，一年一年地找，再一年一年地換。好不容易折騰得差不多了，遭了災(zāi)，差點沒了。保留到現(xiàn)在，就是個念想。”李叔這樣的老鬼，手頭存下來的好東西是真不少，想要買一棟差不多面積的現(xiàn)代化別墅輕而易舉，但他還是保留著這棟四合院，不是因為價值，而是一種紀念，是一條和陽間維系的紐帶。

    米正一邊聽他說著，一邊從背包里拿出一個頗為精巧的紙燈籠：“李叔，給。”

    李叔立刻把紙燈籠收在手里，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嘴上卻說著：“這怎么好意思呢？”

    巴掌大的紙燈籠，紅柳做的骨架，搭配上好的黃表紙，倒像是一個微縮宮燈。燈籠落到李叔手上，就亮起一點火光，映出內(nèi)襯的黃表紙上紅色的符文，散發(fā)出一股讓鬼感到清涼的氣息。

    這種清涼不是物理意義上的降溫，而是讓人的思路變得清晰思維變得通透。

    陽間畢竟不是適合鬼生存的地方，長期生活在一個糟糕的環(huán)境中，哪怕是李叔這樣的鬼，也容易混亂，保不齊就做出腦袋一熱的事情。若是太過沉浸其中，就容易變成只知道殺戮的鬼怪。

    李叔一下就感受到了紙燈籠的好處，又真心誠意地說了一句：“這怎么好意思呢？”說著，把紙燈籠藏得更緊了。

    米正看著覺得有趣，又著實餓了：“你別怪我挑吃飯時間過來就好。”

    “哪能??！你來了不吃飯，我還不高興呢。”李叔趕緊帶著他往餐廳走，“就把這兒當自己家?！?/br>
    米正確實更習慣四合院的環(huán)境，被帶到餐廳就美滋滋地吃了一頓，還在熟悉的李叔的安排下睡了個午覺。

    本來他是不想睡的，但是京城的中午實在是太熱了，出門跟走在鐵板上一樣，只能縮了回去。

    李叔看他睡著了，就關(guān)了門，對上站在門外的姜稷，也不敢問他明明跟著，怎么就不在米正面前現(xiàn)身，給姜稷安排了茶點，在姜稷的要求下，跟他說起京城的情況：“玥城的環(huán)境閉塞，對外交流不多，整體還是比較老派的，包括整個省內(nèi)，保留的傳統(tǒng)比較多。但是京城不一樣，現(xiàn)在時代變了。先生這些天應(yīng)該也有所發(fā)現(xiàn)，孤魂野鬼的數(shù)量很少?！?/br>
    “沒錯。”姜稷喝了一口茶，突然彎著眼睛笑了笑，“跟著小正倒是沒這感覺，反而越到大城市鬼越多?！?/br>
    大城市的人口密度大，鬼雖然不多，架不住基數(shù)大。有米正這個鬼怪聚集器在，身邊的鬼是永遠少不了的。

    李叔想到米正的體質(zhì)，也跟著笑了笑，但不敢順著接話。

    怎么接？說米正的人參娃娃體質(zhì)，是個鬼都想吃？

    哪怕是實話，也不看看面前的是什么人。

    他一個幾百年的老鬼，自認為資質(zhì)和機緣都不錯，也沒見過這么可怕的存在。他甚至都不敢確定姜稷是人是鬼。

    他自己裝人的本事，確實能騙過很多人，但和姜稷比起來完全是天上地下：“如今百姓信奉這些的少?！?/br>
    姜稷又喝了一口茶：“嗯。人能夠自己做到的，何必去信奉鬼神？現(xiàn)在這個時代很不錯?！鳖D了頓，他感慨了一句，“比我那時候要好得多?！?/br>
    李叔沒想到姜稷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但也忍不住說道：“確實比以前要好了。”

    他是見了幾百年沉浮的人。活著的時候沒遭過什么罪，死了也算是順風順水，但見的多了，知道以前的人們過的什么樣的日子。別說是普通百姓，就是他這樣的“老爺”，還不是43歲就死了。

    在他那會兒，這個年紀身體出點岔子就沒了的很正常，確實不算長壽，但也不算短命。

    擱現(xiàn)在，43歲生點不大的病就去世，那是得上新聞的。

    什么事情能上新聞？不得少見才行？

    他想了想自己，又看了看姜稷。一般來說，鬼的相貌通常會維持臨死前的年紀。姜稷這模樣，可比米正大不了幾歲，難不成真的年紀輕輕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