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用?!?/br> “師兄不在意,我是在意的,我不該為了一己私欲,將師兄困住,用我廢人之軀,拖師兄后腿?!蹦昝斓吐暤溃?nbsp;“我自幼顛沛流離,命格坎坷,本是瀕死之人,早無茍且偷生之意,是師兄及時(shí)將我從溺水之中撈起,予我新生,日夜cao勞,使我同常人無異……” “年渺。”季一粟驀然打斷他, “回去?!?/br> 年渺似乎沒有聽見,繼續(xù)道: “就連名字,也是師兄所贈(zèng)。是師兄說,我身如蜉蝣,卑微渺小,但不可因此郁郁寡歡,終日消沉,從變成年渺的那一刻起,就要將命運(yùn)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我終日努力修行,到底抵不過‘天生資質(zhì)’這道檻,到頭來依舊為人牽制?!?/br> “師兄從來都只叫我的全名,偶爾叫我渺渺的時(shí)候,我都會(huì)高興得睡不著,可惜太少了,少到我快忘了,是什么時(shí)候叫過的。” “師兄是年渺的一場夢,夢醒后,我還是只能做年妙妙?!?/br> “但人一生有這一場夢足矣,師兄為我如此cao勞,臨別還要為我鋪平前路,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無所有,連師兄真正姓名都不得而知,只能向師兄三拜,也算謝了一世之恩?!?/br> 他便要跪地下拜,身體卻被無形的手托住,連輕微的俯身都做不到。 皓雪伴著明月,他的身形單薄如紙,似乎隨時(shí)能消散在雪地之中。 “師兄既然不愿意受我三拜,那請把東西留著罷。”年渺稍稍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垂首, “自此我同師兄,再無半點(diǎn)瓜葛,師兄無需再為我費(fèi)心。只愿師兄前路坦蕩順?biāo)?,一切皆如愿?!?/br> 他轉(zhuǎn)過身,動(dòng)作雖慢但沒有半點(diǎn)猶豫,踩著雪地一步一步遠(yuǎn)去,咯吱咯吱的雪聲在夤夜分外刺耳,許久才恢復(fù)清凈。 季一粟緩過神來,額間背后皆是汗水,掌心滿是指印。 他緩緩走到門口,彎腰拾起地上的儲(chǔ)物袋,放在鼻尖,可以嗅到年渺的味道,他一直覺得年渺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可又說不清是什么,只是世間再尋不到相同的味道。 他靠著門框,只默默望著儲(chǔ)物袋,細(xì)細(xì)盤點(diǎn)里面每一樣?xùn)|西,翻來覆去點(diǎn)了三四遍,才小心翼翼收起來,走出門外,仰頭倒在雪地之中,睜著眼仰望無垠蒼穹。 雪光漫山,除了幾點(diǎn)黑色的房屋,再也看不見其他顏色。黑與白占據(jù)了他所有的視野,他身上灑滿寂寂清輝。 開始下雪了,然而雪花不是從天上來,而是半空中落下,似乎是山上原本的雪,只落在他身上,不一會(huì)兒,他便被積雪完全淹沒。 年渺釋懷了,世間還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么?沒有了罷。 他躺在雪地里,身上蓋著冰冷的雪被,眼前一片空洞。 這樣很好,年渺可以全然投身于嶄新的生活之中,會(huì)自然而然慢慢忘記他,比他直接抹掉記憶要好得多。 多好啊。 陸之洵也是個(gè)好人,會(huì)對年渺照顧有加,體貼入微,過不了多久,年渺就會(huì)被他打動(dòng),日久生情,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再好不過了。 好好好,他的心里只剩下這一個(gè)“好”字,除此之外不知道該想什么了,只能用這個(gè)“好”來麻痹自己。 “師兄是年渺的一場夢,夢醒后,我還是只能做年妙妙?!?/br> 他猛然坐起身,死死抓緊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似乎被雪悶得快要窒息了。 年渺說這句話時(shí)的悲傷和哀戚,將他牢牢糾纏住,不得掙脫。 剛才想到什么來著?日久生情,兩情相悅,情投意合? 他莫名跳到了在秘境中的那個(gè)夜晚,年渺偎依在他懷里,將污濁慢慢抹在他的手上,一點(diǎn)點(diǎn)同他十指相扣糾纏不清,然而漸漸的,年渺偎依的人變成了陸之洵,他對著陸之洵撒嬌哭泣,乞求疼愛,纏綿不清。 喘息更加劇烈,可還是緩解不了,心臟疼得要炸裂,即使是被碎尸萬段的時(shí)候,他也不覺得有這么痛。 太難受了,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 日久生情,兩情相悅,情投意合…… 三個(gè)詞如同魔咒,縈繞在他腦海之中,將他死死禁錮,痛苦不堪。 “前輩有所不知,男子同男子也能雙修,為了妙妙的幸福,我一定苦心研修斷袖房術(shù)……” 他根本舍不得旁人碰到半點(diǎn)的年渺,他的渺渺,會(huì)被陸之洵抱上床。 眼睛酸脹,似乎包了什么東西,他茫然地看著眼淚落在了手心,是非常陌生的東西。 季一粟站起身,清寂的雪無聲滑落。 他,一,點(diǎn),也,不,在,乎。 ———————— 阿渺,生日這天這么傷感。 感謝大家的首訂支持 第22章 搶親 成親這天,整個(gè)曲武大陸有點(diǎn)姓名的修士都前來慶賀,碧海門門庭若市,鼓樂喧天,上下歡騰,數(shù)不清的奇珍異寶如流水一般匯入,十里紅妝,緋色滿天,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幾乎未曾斷過,無人不艷羨稱贊。 年渺換上盛妝,身上衣飾重逾幾十斤,在萬人簇?fù)硐伦匣ㄞI,八只仙鶴悠然入長空,在浩瀚云海中飛向七星宗。 除了兩個(gè)新人,每個(gè)人都是高高興興的,年渺蓋著蓋頭,看不見表情,然而陸之洵正是春風(fēng)得意,迎娶心上人的時(shí)候,卻也神色懨懨,以至于父母朋友都暗暗斥責(zé)他: “大喜的日子,高興點(diǎn),明明按你的心意娶了人,還拉著臉像什么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