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海水的簌簌聲外，世界的一切喧囂都戛然而止。

    莉娜看向自己修長筆直的雙腿，不敢再往身后的海洋看一眼，因為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背離人魚族，成了一個啞巴。

    “哦，親愛的，你從哪里來的？”

    她睜開眼，視線停留在那人削薄的下顎、滑過他挺拔的鼻梁，直到看見他那雙迷人的琥珀色眼珠處，才停住。

    這是只有在她夢中才會出現(xiàn)的美色。

    是她愛的王子。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他，踉蹌著身子要站起身來。

    結果因為第一次使用雙腿，感覺太過怪異，這個烏發(fā)碧眼的少女慌亂地驚呼了一聲，看著就要往下倒去。

    “小心！”

    幸而有王子的支撐，莉娜靠在他胸前，忍不住看他一眼，盯住他撲閃的睫毛，悄悄紅了臉。

    她想道謝，卻在張口的那一刻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引以為傲的聲音。

    無聲的呢喃不免是她變得更加頹喪。

    “噢，你是這樣的可憐?！?/br>
    就在此時，一道溫柔的、充滿憐惜的聲音在莉娜耳邊響起。

    “別怕，我會為你請來最好的醫(yī)生”，他輕輕地在她的手背留下一道親吻，呼喚來同行的士兵。

    在啟程返回的路上，他的鼻尖一直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清爽宜人，甚至于有些熟悉。

    她坐在馬車里，目光一直停留在車窗外的一切新鮮事，她看見在這樣人潮洶涌的街道中，許多小攤販經(jīng)營著各自的生意。

    一些喧嘩都在告訴她，自己也是同他們一樣，是有了一雙腿的人了。

    她小心地捏了捏自己的那雙腿，不小心用了力，便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紅痕。驚慌失措之間，她忍不住看向自己對面的男人。

    他正閉目養(yǎng)神著休憩，揉了揉自己的眉間，渾身上下有著自己從未見過的矜貴。

    哦不，還有一人。

    莉娜眼前突然閃過一個龐大的身影，宛若毒蛇一般叫著她的名字。

    “莉娜?！?/br>
    海妖的聲音若隱若現(xiàn)，令她呆滯片刻。

    “到了?！?/br>
    馬車緩緩停下，他率先下車，然后挽住她的手來，像教剛學步的嬰兒，一步步攙扶著她走進面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這是誰家的姑娘？”

    “興許是凱洛王子的未婚妻來了！這些天她也總是陪伴在王子身邊?！?/br>
    “可我看著不像。艾莉公主最是端莊典雅，可不會像她一樣，只敢像個鄉(xiāng)巴佬一樣，顫顫巍巍地行走?！?/br>
    莉娜不知道自己的到來引起了這樣的討論，不過還是看到了來自周圍的異樣眼神。

    她纖長的睫毛蓋住自己湛藍色的眼睛，心中想起海妖對自己說的。

    “你會有個悲慘的結局。”

    想到這里，已經(jīng)孤身一人的莉娜突然就挺起胸來，含著淚忍住雙腳踩在陸地上帶來的撕裂感，腳步變得輕盈，姿態(tài)優(yōu)雅。

    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與王子更加適配。

    與王子分開以后，莉娜被幾個仆人帶到房間里，在這里，地板上都蓋上了一層羊毛地毯。

    她想起曾經(jīng)踮起腳跳舞的感覺，突然轉起圈來，輕飄飄地舞蹈，仿佛自己還是海洋里那個能歌善舞的靈物。

    在路上評價她的人看見她換上了最華麗的絲綢衣服，現(xiàn)在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典雅使得他們不再多說一個字，害怕惹惱了這個尊貴的客人。

    一舞而畢，她癱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從腳尖傳來的痛感，像蟲子一樣爬滿身軀，可人魚的心里卻很快樂。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