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顧渺單方面決定的，作為他騙她的懲罰。

    顧渺瞥眼手機上的時間，臨近下午六點。她是兩點左右掛斷的電話，說他是騙子，四個小時過去，他愣是一條新消息都沒給她發(fā)。

    這男人怎么回事兒？

    到底還要不要老婆了？

    全然不顧是自己先莫名其妙把人罵了頓，也沒告訴對方她的新發(fā)現(xiàn)。顧渺不悅地抿唇，翻身從床上跳下來，邊打哈欠邊開門往樓下走。

    她決定和沈易修多冷戰(zhàn)幾天，連哄人都不會的男人，不要也罷。

    爺爺奶奶也真是的，怎么不來叫她起床？她家晚飯時間向來很早，一般五點左右就能開飯，顧渺以前也有午覺睡過頭的情況，奶奶會不管不顧地開門，把她喊醒吃晚飯，順便念叨幾句中午睡多了晚上會睡不著。

    顧渺邊在心里碎碎念，邊下樓。距離樓底還剩幾級臺階，顧渺站在樓梯上，還沒來得及邁步，客廳里的歡聲笑語率先傳入她的耳朵。

    家里來客人了嗎？也不事先和她說一聲，希望客人不要覺得她是個一覺睡半天的懶鬼。

    離客廳越來越近，閑談的人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在聽清楚來客聲音的那一秒，顧渺腳步驀然頓住，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連眨眼的速度都極其緩慢。

    是她聽錯了嗎？

    她怎么聽見了沈易修的聲音。

    就在此時，她也同樣暴.露在客廳幾人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

    “渺渺?！?/br>
    顧奶奶眼睛比較尖，加上時刻在關(guān)注樓上的動靜。顧渺一出現(xiàn)，她便揮揮手，招呼人過來，嗔怪道：“小沈今天就來了，你還騙我說他明天才來，還好他來的時候我還沒燒飯?！?/br>
    一口黑鍋扣在頭上，顧渺頓覺百口莫辯。她硬著頭皮走近，視線也與沙發(fā)上，白衣黑褲的男人撞上，客廳頂燈光線折射在他瞳孔里，仿佛綴著星光。

    不過一秒，顧渺別開眼，不愿與他對視。

    男人眼底的光黯淡下來。

    “沒關(guān)系的，奶奶。”沈易修適時開口，替她解圍，“我和渺渺原來定的就是明天。提早過來是我提早結(jié)束工作，想給渺渺個驚喜，她也不知情?！?/br>
    只字不提那個被掛斷的電話。

    真能演，顧渺心想，難怪她被他耍得團團轉(zhuǎn)。

    顧奶奶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忽然心領(lǐng)神會。

    “渺渺，你領(lǐng)小沈去房間參觀參觀，他還從來沒來過呢，飯燒好了喊你們?！蹦棠掏浦募绨?，把她推上樓，“剛小沈過來，我說要燒飯，讓你爺爺去叫你起床。小沈非不讓，說讓你好好休息，他一點都不急。”

    顧渺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沈易修先一步替她回答：“好的，麻煩奶奶了?！?/br>
    他轉(zhuǎn)頭，彎起眼睛，一副任打任罵，好脾氣的模樣：“也麻煩渺渺了?！?/br>
    顧渺：“……”

    她抿唇，沒再吭聲，只沉默著上了樓。

    “你進來做什么？”

    聽見腳步聲，以及緊隨其后的，關(guān)門的聲音。顧渺故意沒有回頭，站在書桌前冷笑：“一口一個奶奶，叫得挺親熱啊?！?/br>
    “渺渺?！鄙蛞仔掭p嘆息，語氣低下來，哄她的意味明顯，“能不能給我個解釋的機會，不要這么著急給我判刑?！?/br>
    房間面積不大，兩個人各站一頭，男人的氣息無孔不入鉆進鼻尖，配上低聲下氣的語調(diào)，顧渺幾乎就要動搖，繃不住面上的表情。

    不行，不能這么輕易心軟。

    顧渺默默警告自己，心疼男人倒霉一輩子。

    “不是工作很忙嗎？”

    她的聲音還是很冷很硬，明知道他大概率是為自己趕過來的，有點高興的同時，又矛盾地覺得他戀愛腦：“這個時候怎么不忙了?！?/br>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你的名字?！?/br>
    出乎意料的是，沈易修突然開口：“從爺爺那里，當(dāng)時他和你爺爺在商量，兩家要不要訂娃娃親?！?/br>
    男人自嘲般笑，不在意顧渺有沒有在聽，平靜剖白自己：“那時候我才剛識字，分不清渺和妙，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你叫顧妙，一年級讀到那篇文言文，才知道那個字是渺，第三聲。”

    沈易修看不見的地方，顧渺慢吞吞眨了眨眼。

    他一年級就開始學(xué)長篇文言文了？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可能不相信，在沒有見過你的時候，我就記住了你的名字。”

    再后來的事顧渺都知道。

    在她無憂無慮的時刻，他被沈澈逼成了學(xué)習(xí)機器。兩人本就是兩條平行線，隨著沈建松的一句話，短暫交匯一瞬間，又再次漸行漸遠。

    沈易修逐漸成為所有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同齡人學(xué)習(xí)的榜樣，卻再沒聽到過任何有關(guān)顧渺的消息。

    宛如曇花一現(xiàn)。

    顧家只有一個顧璟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人前，可他對渺這個字的記憶，不太像兒時的幻覺。

    后來，機緣巧合下他得知，顧璟確實有個meimei。

    只是meimei比較低調(diào)，不喜歡出現(xiàn)在公眾視線中。她被保護得很好，不用承受外界的壓力和期望，開開心心享受生活。

    沈易修也曾羨慕過她無憂無慮的人生。

    沈易修從小就知道，作為家中獨子，他極大概率以后是要商業(yè)聯(lián)姻的。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與其和不認(rèn)識的人結(jié)婚，他更傾向于跟顧渺。不知緣何，他總覺得，顧渺是個很好的姑娘，也許是因為她的名字。

    他很少犯錯，這輩子只弄混過一次別人的名字，就是在啟蒙時，把顧渺的渺認(rèn)成了妙。

    和爺爺提出聯(lián)姻的事時，沈建松驚嘆于他的早熟，也發(fā)現(xiàn)沈澈完全沒把孫子當(dāng)成正常人來培養(yǎng)的事。他迅速聯(lián)系沈清衍，讓他將孫子帶去南城，不能繼續(xù)留在沈澈身邊。

    “聯(lián)姻的事你不用想。”沈建松無情告知他，“顧家不可能放渺渺聯(lián)姻的，那可是他們?nèi)业膶氊?，而且沈家也不需要靠?lián)姻來鞏固地位，你還小，不用考慮這些。”

    聽到這番話，沈易修垂下眼，應(yīng)了聲好。

    其實是有點失望的。

    他是真想知道，被顧家捧著的小公主，究竟會長成什么樣子。

    大概率會很驕縱吧，沈易修告訴自己，他還會遇見很多人，沒必要把情緒耗費在一個面都沒見過的，很有可能是公主病的人身上。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他上了高中，追求他的，給他送情書的女生絡(luò)繹不絕，他對任何人都提不起興趣。

    流著同樣的血，或許他和沈澈是一樣的人。

    沈易修想，不斷學(xué)習(xí)和工作，令沈家發(fā)展得越來越好，這才是他應(yīng)該做的事，也是他的目標(biāo)。

    他可能這輩子都體會不到，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感覺了。

    沈易修和二叔聊到這個話題，后者對此嗤之以鼻，表示自己曾經(jīng)也這么想，結(jié)果不還是結(jié)了婚，成了老婆奴。

    “你還年輕，擔(dān)心這些做什么?！鄙蚯逖苷f，“先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要在無能為力的年紀(jì)，喜歡一個自己保護不起的人。”

    聞言，沈易修果然沒再糾結(jié)，專注提升自己。

    直到，他被同學(xué)磨著，不得不去清南中學(xué)打籃球聯(lián)賽。在樹蔭底下，遇見個遞給他一瓶水，問他是不是沒休息好的小姑娘。

    她的同學(xué)喊她顧渺。

    原來她叫顧渺。

    原來她就是顧渺。

    沈易修沒來由生起種直覺，眼前的這個“顧渺”，就是他一直想要見見的，顧家小公主。

    “寶寶，渺渺，渺渺公主?！?/br>
    他克制不住伸出手，將面前的人攏進懷里，貼著她的耳朵尖，嗓音發(fā)顫：“你就是我這么多年，努力的目標(biāo)?！?/br>
    “你不能丟下我?！彼p聲說，“你睡了我，要對我負(fù)責(zé)的?！?/br>
    他只是不想在無能為力的年紀(jì)，遇到想保護一生的人。

    在國外那幾年，他持續(xù)關(guān)注著顧渺的動態(tài)，聽說她成功考上了京大，和他高中時的班長，梁菲在同一所學(xué)校。

    聽說她認(rèn)識了楚涵，近期有談戀愛的打算。

    他打聽到顧渺上的選修課，生平第一次求人做事，讓梁菲去接近她，幫他盯著她身邊出現(xiàn)的每朵桃花。

    沈易修知道自己很矛盾。

    顧渺不想談戀愛，他害怕她看不上自己，她想談戀愛，他又害怕她在他回國前，遇上共度一生的人。

    顧渺一直沒談上戀愛，他還沒來得及高興，未曾想，還是在大四令宋時愷得了逞。

    他想，如果對方是良人，顧渺又真心喜歡的話，他也能送上祝福。

    可宋時愷，真的是良人嗎？

    如果這樣的人，都能和他的渺渺談戀愛，他又為什么，要苦苦等待這么多年呢。

    想明白后，沈易修決定出手。

    ……

    聽著沈易修的講述，顧渺不知不覺靠坐在他懷里，久久不能回過神。

    緩了好半晌，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難以置信：“所以，你三歲就認(rèn)識我了？”

    重點竟然是這個嗎？

    “只是聽說你的名字?！鄙蛞仔抻悬c想笑，糾正，“高中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說一見鐘情也不是在騙你的?！?/br>
    又沉默了好半晌，顧渺才說：“沈易修，你真是個變.態(tài)。”

    她還在玩泥巴，他就已經(jīng)在想著聯(lián)姻的事了，這不是變.態(tài)是什么？

    “要這么說也行?！?/br>
    只要顧渺不生氣，她說什么他都能笑瞇瞇應(yīng)下：“嗯，我是變.態(tài)?！?/br>
    顧渺：“……”

    -

    次日同學(xué)聚會，盡管鄒莎有提前透露，大家見到沈易修，依然是一副見了鬼般的神情。

    理由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