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邏輯很新穎」

    在滿群認真的推理探討中，商明寶手冰得像冰塊，不懂怎么會在一個粉圈灌水群里看到有關(guān)向斐然的信息。

    她太久沒上微博了，登入賬號后，才發(fā)現(xiàn)首頁已經(jīng)被有關(guān)向斐然的消息淹沒。

    他上了綜藝節(jié)目？

    被扒了個底朝天？

    紅了？

    ……紅了這個詞怪怪的，商明寶不愿把它跟向斐然放在一起，有一種泥點子濺上茉莉花之感。

    一個知名粉圈號的微博占據(jù)了相關(guān)詞條的熱門：

    #學(xué)術(shù)人的浪漫#

    「吃瓜吃到現(xiàn)在，心情反而從上躥下跳里安靜了下來?？吹讲┦空撐牡倪@三行字，覺得好純啊，想象他敲下這三個姓名時，心情該是多么的鄭重。

    有人說如果分手了，這不就跟身上紋了前女友名字一樣尷尬。其實不是的。紋身更像是隱秘的紀(jì)念，它能淡、能褪色、能隨著身體胖瘦和皮膚松弛而變形，甚至能洗，而你出現(xiàn)在我的博士學(xué)位論文里，是決絕的沒有回頭路的宣告。

    雖然這份宣言能看到的人那么少，但讀過博的人會知道，這是我生命里絕無僅有的幾個人生時刻之一，它被收錄進永久的數(shù)據(jù)庫——

    從此后每一條有關(guān)我的引用，都會導(dǎo)向讓世界知道我愛你?！?/br>
    博士學(xué)位論文……

    她只知道他的博士論文是有關(guān)龍膽科的系統(tǒng)發(fā)育和生物地理學(xué)的研究，但沒有下載過，因為他的論文外行人看不懂，商明寶自取其辱過幾次。

    “看不懂?！贝鞌「袕姷煤堋?/br>
    “小姐，”他滑著她ipad的屏幕，輕笑聲染她耳廓，“如果你能看懂的話，只能導(dǎo)向兩個結(jié)論，一，你是絕世天才，二，我寫的是垃圾?！?/br>
    “……”

    從谷歌學(xué)術(shù)里搜索向斐然，這篇博士論文的下載量在這兩天平地干拔。商明寶下載了下來，不停地往下滑。她太心急了，以為紀(jì)念名單只會出現(xiàn)在最后的致謝部分，便直奔那里。

    幾萬字、近兩百頁的文檔，各種奇形怪狀的圖表讓她眼花繚亂，終于到了目的頁，她仔細地、心瓣發(fā)緊、逐字逐句地看。

    可是沒有。

    在長長的致謝名單、單位和事項中，商明寶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是在往回滑，想再返回目錄確認一眼的時候，才注意到了最初的「dedication」

    「for the only love——ming bao」

    這三行字在連篇累牘的研究中是如此簡約、清爽，不起眼。商明寶的指尖在屏幕上定住了，長長久久地看著。

    評論區(qū)有人問：

    「不知道如果分手了，大佬會不會后悔這次宣告？」

    「會當(dāng)作黑歷史吧……」

    「感覺他只會看淡，然后從此不再打開這篇論文？」

    「好了，現(xiàn)在開始想知道這個明bao的心情了」

    商明寶鎖上手機，摘下眼鏡，從工作臺上起身。

    她的手繪工作臺寬敞而長，散落著數(shù)不清的成稿、草稿、廢稿，早先隨向斐然出野外做的筆記已經(jīng)被一頁頁轉(zhuǎn)錄成了電子版，又打印出來以供隨時翻閱。

    助理曾嘆為觀止，為她對植物的熱愛。

    “這些素材夠用一輩子了吧?！毙」媚锾煺娴貑?。

    “不夠?！彼习宓鼗貜?fù)，“要保持靈感的生命力，只有隨時重返曠野才可以，否則，你去專業(yè)的植物網(wǎng)站上能看到比這些更細節(jié)的圖片?！?/br>
    纖細的彩鉛在有坡度的工作臺上骨碌碌往下滾，啪嗒一聲停了下來。商明寶推開玻璃門，在屋外濃綠的稻田景觀中，她倚著門框而立，點開了向斐然的對話框。

    從不敢給他發(fā)微信，怕自己的打擾在他眼里顯得輕率，也怕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紅色的警示標(biāo)，提醒她已被他刪除好友。

    表演片段商明寶看了，目不轉(zhuǎn)睛的三遍，怕錯過細節(jié)。

    好久沒見他玩架子鼓，他還是恣意從容的姿態(tài)。試圖看清他用的是不是她送給他的镲片——專業(yè)鼓手總會帶自己的镲片。

    但鏡頭沒給到，她看不出。

    商明寶咬了咬唇，打下一行字：「斐然哥哥加油」

    ……他不讓她叫斐然哥哥了。

    改成：「向斐然，加油」

    嗯……好客套。

    最終改成平平無奇的：「加油」

    發(fā)嗎？

    在漫長的左右糾結(jié)中，商明寶眼一閉牙一咬，點擊了發(fā)送——

    發(fā)送成功了！

    ？！

    看著綠色對話框，商明寶結(jié)結(jié)實實懵了兩秒——

    “shit！”

    一邊手忙腳亂彈走蔥細煙管，一邊長按選擇撤回。

    撤回了！

    但是有記錄……

    斐然哥哥為什么沒把她刪除？

    商明寶握著手機的手貼在心口，心砰砰亂跳，眼睛很久才眨了一下。

    丟了衣服丟了護身符，但沒刪微信嗎？

    是忘了刪了，還是懶得刪？還是……不舍得刪？

    “babe姐，”助理essie抱著一大摞影印資料過來，咦了一聲，“你裙子。”

    商明寶低頭一看，鮮白的裙子上被煙灰弄臟了，還燙出了洞。

    “……”

    essie又咦了一聲，看到ipad自動播放下一條純享版的綜藝。

    “你也聽搖滾？”

    商明寶莫名地有些磕絆：“對?！?/br>
    “那你看這期爆出來的那個鼓手了嗎？”

    商明寶：“……看了。”

    “他好帥哦?！?/br>
    “戴著口罩呢，哪有什么帥不帥的?！陛p描淡寫的感覺像是不屑一顧。

    “那個感覺就是帥哥的感覺啊?！眅ssie放下資料，“而且都被扒出來了，確實很帥?！?/br>
    商明寶走回工作臺邊，給自己倒了杯純凈水，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都扒了什么？”

    “身份啊，照片啊，履歷啊——才三十出頭就是博導(dǎo)了，啊，還有他獻給他已經(jīng)去世的前女友的題獻?！?/br>
    “噗——”商明寶噴出一口，差點沒把肺給咳出來，“誰？獻給誰的dedication？”

    “他死掉的前女友啊?！眅ssie疑惑但理所當(dāng)然地說。

    商明寶一臉震驚，“我——他前女友什么時候死掉了？”

    “聽說是他攻讀博士期間，有一次進行野外考察時遇到了龍卷風(fēng)，他前女友被卷進去了，從那以后他每次出野外時都會帶一枝洋桔梗，因為那是她生前最愛的花，他要帶著她繼續(xù)他們的理想。”

    商明寶：“……”

    什么企鵝空間式的故事！

    “真的很感人，看到那句獻給唯一的愛，mingbao時，我都哭了。”

    “……”

    說到這里，essie轉(zhuǎn)過臉，“babe姐，你跟他死掉的前女友名字一樣哎?！?/br>
    商明寶抿起兩側(cè)唇角，皮笑rou不笑：“我好好活著呢?！?/br>
    essie嘆了一聲氣，拍拍雙手的灰：“不過我也是看群里扒的，大部份網(wǎng)友還沒來得及知道這個悲傷故事，現(xiàn)在他們樂隊的投票頁面下，全是頂著mingbao名字的打投?！?/br>
    商明寶：“？”

    一夜之間，“明寶”喜提幾十萬分.身。

    打榜頁面上，人氣一直在中下游徘徊的波特尼，在兩天內(nèi)以勢如破竹之勢被票進了前三，評論區(qū)及實況通欄里，每隔兩秒刷新一條：

    「mingbao可愛分號剛剛為波特尼投票了」

    「明葆本寶剛剛為波特尼投票了」

    「明葆寶褒剛剛為波特尼投票了」

    明葆香港分葆……

    明葆10086號……

    明葆寶寶……

    怎么會有這么多冒牌寶！

    看上去，明葆這個名字得到了最終的一致認可——就因為它是草字頭。

    瞎了，快不認識“明”字也不認識“葆”字了。

    商明寶啪一下點進個人設(shè)置，更改個人資料，把昵稱改成“明寶本寶”。

    系統(tǒng)無情提示：「該昵稱已被占用」。

    “?。?！”

    鍵盤噼里啪啦一陣敲擊后，她改成“西五十六街明寶分寶唯一寶”，并頂著這個昵稱投了票。

    essie沒注意到她的這些動作，將剛剛那摞影印資料分門別類歸置好后，說：“這些是你昨天讓我整理的熱帶花卉和葉，我現(xiàn)在算是理解了你說的生命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