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胭嬌靜靜看了宋嬤嬤一眼道：“嬤嬤，買了這人，叫人將他先送我那莊子上。”

    第27章 下聘

    宋嬤嬤莫名感到一股壓力, 不敢再多言，忙應(yīng)了一聲?，心里卻未免有些不安：

    一般權(quán)貴家養(yǎng)的戲伶之類, 多是給后?宅女眷取樂用的, 因此都會(huì)買些小女伶?zhèn)? 請(qǐng)人教?養(yǎng)了才好消遣所用。

    只有外面的戲班子，才有多一些的男優(yōu)。

    買一個(gè)小戲子本也沒什么, 可養(yǎng)一個(gè)?男優(yōu)在莊子上, 怕是傳出去有些不太好聽。

    不過一想?, 就當(dāng)買個(gè)?下人，也無所謂。況且她家姑娘是被當(dāng)今天?子賜婚的, 就算被人知道養(yǎng)了個(gè)?男優(yōu)……

    滿京城哪個(gè)?不開眼?的敢四處宣揚(yáng)去？

    這么想?著，宋嬤嬤心一下子定了, 從今兒起，她家姑娘可不僅僅是沈三姑娘了。

    宋嬤嬤挺著腰就叫人過去將這事辦了。果然那班主一句話也不敢說, 甚或連錢上也不敢獅子大?開口，乖乖交出了這小戲子的身契。

    “姐？”

    這邊沈胭嬌才讓宋嬤嬤去辦了這事, 沈晏柳就跟著秋雨過來了，一見沈胭嬌, 他?開心地叫了一聲?，“都說我這衣裳好看呢?！?/br>
    沈胭嬌見他?穿的是之?前聶驍給的，一件寶藍(lán)的皮毛坎肩，襯得他?越發(fā)眉清目秀了。

    “我跟jiejie回屋說話去，”

    沈晏柳笑道, “我剛得了幾樣外面街上的小玩意, 等jiejie有空時(shí)，我再拿給jiejie看——”

    今日沈家族親過來賀喜, 一向不被人留意的他?，今日也仿佛成了香餑餑一般，好些個(gè)?比他?大?點(diǎn)的塾學(xué)的子弟們，送了他?一堆小玩意，

    外面冷，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沈胭嬌帶著他?一起回了墨竹院。

    秋月一直留在院內(nèi)，看管著滿院燈火，又叫小丫頭?們留好了小爐子，等沈胭嬌一回來，熱湯熱水就趕緊先遞過來給暖暖身子。

    “倒也不算冷，”

    沈胭嬌接過來秋月重又換了炭的手?爐，一笑道，“我和阿柳說會(huì)話，你沏了茶拿點(diǎn)小點(diǎn)心過來，別的不用管了?！?/br>
    秋月連忙應(yīng)了，又飛快重拿了一個(gè)?新的手?爐，遞給了沈晏柳后?，這才輕輕退了出去。

    此時(shí)燭燈下，姐弟兩人對(duì)面而坐，熱鬧中難得一分?清靜和安心。

    “我是替jiejie高興的，”

    沈晏柳喝了一口熱茶，笑瞇瞇道，“能嫁得那人，能遂了jiejie的心意，就算沒這什么賜婚，我也是替jiejie高興的?！?/br>
    “嗯？”

    沈胭嬌微微一怔。

    “那日，與jiejie……那……在一起的，”

    沈晏柳壓低了聲?音笑道，“我知道是那人。那人衣裳我記得呢，哪怕只是一個(gè)?衣角，我也斷不會(huì)認(rèn)錯(cuò)的。”

    沈胭嬌：“……”

    弟弟似乎誤會(huì)了什么。

    確實(shí)是那人不假，但絕不是她心儀那人吶。

    可一看到弟弟眼?底的歡喜之?意，知道他?是真心替自己高興，沈胭嬌心里又莫名一熱。也不好糾正什么，又怕弟弟為?自己擔(dān)憂，略一頓，便微微一笑只當(dāng)默認(rèn)了。

    “你這時(shí)說的高興，”

    沈胭嬌一笑點(diǎn)了一下弟弟的腦門?，嗔道，“你不想?著，等我走了，你如何吃得到我做的吃食？”

    她要嫁了。

    那便不能像如今這般，日日想?見阿柳，便能隨意去喚他?來，或者過去他?院子里看望。她也擔(dān)心，擔(dān)心她離開阿柳后?，阿柳一時(shí)情緒上又有太多波動(dòng)。

    說完，她小心盯著沈晏柳，察看著他?的反應(yīng)。

    “看，”

    沈晏柳忽而伸出胳臂，沖沈胭嬌做了一個(gè)?屈肘發(fā)力的動(dòng)作?，“我已經(jīng)不是小娃娃了——我也忙著呢！”

    似乎怕沈胭嬌不信，沈晏柳正色又道，“jiejie，那洛青石學(xué)問比那先生還厲害呢，教?了我許多……我如今恨不得一日能當(dāng)兩日過，好多出些時(shí)候來，讓我好好學(xué)點(diǎn)真本事?！?/br>
    沈胭嬌心中欣喜，果然用那洛青石沒錯(cuò)。

    想?到了什么，她眸色閃了閃，忽而看向沈晏柳道：“阿柳，你才說真本事……可紙上談兵沒用的，不如——”

    說著她直視著沈晏柳的眼?睛，“不如你躬行踐履，親自去做一番試試？”

    沈晏柳眼?光一跳：“jiejie也這么想?？”

    “你確也年紀(jì)有些小，”

    沈胭嬌笑道，“可不是還有洛青石跟在你身邊么？有他?給你指點(diǎn)，你也去嘗試一回如何？”

    沈晏柳眼?底亮了亮：“可jiejie不怕——”

    “不怕。”

    不等沈晏柳說完，沈胭嬌就笑著搖頭?道，“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話雖粗了些，可意思是明白的。畢竟事在人為?，縮手?縮腳，只能坐吃山空一事無成?！?/br>
    為?了多激勵(lì)沈晏柳一下，沈胭嬌又故意皺眉嘆一口氣道，“日后?你我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總要多積攢一些才好。所謂開源節(jié)流，也是開源在先。多嘗試一些，說不定又多一份出產(chǎn)?！?/br>
    沈晏柳認(rèn)真斟酌了一下。

    “也罷，”

    思忖片刻，沈晏柳摩挲了一下手?掌笑瞇了眼?道，“就如此了。就讓我和青石一起，去會(huì)一會(huì)這世上的狡詐jian滑人性貪殘，做一個(gè)?去磨惡人的惡人，想?一想?真真另有一種風(fēng)味?！?/br>
    他?的眼?睛有點(diǎn)像是狐貍眼?，尤其笑起來時(shí)，像個(gè)?小狐貍一般，不加掩飾時(shí)，會(huì)透出一種說不出的狡黠來。

    沈胭嬌：“……”

    她這個(gè)?弟弟……有些不同呢。

    說完臨走時(shí)，沈晏柳在宋嬤嬤、秋月等人的面前，又成了一臉稚氣黏著jiejie的孩童。

    那氣度的變化自如連沈胭嬌都嘆為?觀止。

    接下來的日子沈府越發(fā)忙碌，沈胭嬌卻有些漫不經(jīng)心。

    及笄禮的日子很快到了，長公主果真是來做了贊賓?？吹绞⒀b的沈胭嬌時(shí)，長公主一迭聲?贊了起來。

    及笄用的品飾，尤其是三加的釵冠，是宮里特?意賞過來的，做工繁雜貴不可言的釵冠。

    禮程由于宮里來了皇后?身邊的一個(gè)?嬤嬤，指點(diǎn)著規(guī)程更為?繁復(fù)。沈胭嬌凝重行了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之?后?，拜祭之?后?，又有聆訓(xùn)揖謝等等諸多環(huán)節(jié)……

    禮成時(shí)，沈胭嬌心里緩緩舒了一口氣。

    “沈三姑娘，”

    下來喝茶時(shí)，長公主親切攜著沈胭嬌的手?，再一次笑著打?量一番，這才看向沈老夫人道，“都說沈府最會(huì)教?人，沈家姑娘真是各個(gè)?都神?仙般的人物——”

    說著壓低了聲?音又笑，“怪不得英國公府上那孩子念念不忘呢。”

    沈胭嬌：“……”

    什么意思？

    一直到長公主等賓客離去，沈胭嬌依舊還是沒琢磨出那句話的意思。雖說字面意思是顧南章對(duì)她念念不忘……

    可想?到七夕那日，顧南章那瘋子般的舉止，以及眼?底對(duì)她的厭棄。她是真覺得不可能。

    及笄禮過去幾日，三書六禮便由皇室遣來專門?負(fù)責(zé)的人員，一個(gè)?個(gè)?環(huán)節(jié)下來，便到了英國公府下聘的日子。在墨竹院這邊，隔著半個(gè)?園子，沈胭嬌都能聽到前院那邊的熱鬧聲?。

    “姑娘，”

    秋雨被宋嬤嬤指點(diǎn)著遛過去瞧了瞧，回來一臉興奮回稟道，“滿院子都是人，都是些箱籠——比大?姑娘那還要——”

    “瞧你這身上沾了什么，”

    宋嬤嬤一聽忙斥道，“跟姑娘多久了，這么還如此咋咋呼呼的成何體統(tǒng)？”

    身為?沈府的仆從，怎好隨意貶低別的姑娘？這秋雨一興奮什么規(guī)矩都忘了。

    秋雨忙捂了嘴，可眼?底卻依舊笑得歡暢：她也是為?她家姑娘高興啊，本來大?姑娘那邊，安郡王世子的聘禮都叫京城人艷羨了，可她瞧著，這位英國公府的新姑爺，可更大?方呢。

    且府里為?姑娘準(zhǔn)備的嫁妝，她私下也聽嬤嬤們小聲?說過，那也是獨(dú)一份呢，體面著吶。

    想?著自家姑娘這般體面嫁過去，新姑爺又是那般上上人物……以后?的日子還不是蜜里調(diào)油？

    “咱們府上忙，”

    宋嬤嬤也笑著轉(zhuǎn)了話題，“只怕那邊府上更忙，還要對(duì)接皇家的人指揮著——怕不是也忙的焦頭?爛額了?！?/br>
    ……

    這邊英國公繼夫人確實(shí)忙的焦頭?爛額。

    她出身只是富，卻并不是貴。身邊一直跟著的嬤嬤們，自然也都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一直以來光是主持中饋，她就有點(diǎn)力不從心的感覺。

    本來英國公世子夫婦也是應(yīng)幫著料理的，可世子跟她這個(gè)?繼夫人不對(duì)付不說，本人還極不爭氣，先夫人太過寵溺，活活寵壞了世子，整日留戀那些風(fēng)月場(chǎng)所，跟一眾狐朋狗友胡吃海喝。

    世子夫人家世也好，可惜，只好賞個(gè)?花啊，彈個(gè)?琴啊……加上跟世子本就一對(duì)怨偶，精神?也不好，身子骨也弱。叫她幫理庶務(wù)，那叫一個(gè)?不在行。

    這一次天?子賜婚，真真叫她忙得夜里都只能睡兩個(gè)?時(shí)辰左右，熬得眼?睛都紅了，生怕叫外人嗤笑了她去。

    因此一看到繼子風(fēng)輕云淡，在她面前毫不上心的樣子，莫名又有點(diǎn)惱火。

    “你尾巴要翹天?上了罷？”

    英國公繼夫人咕咚咕咚喝了一氣茶，叫住顧南章惱道，“天?子賜婚，你是真真好福氣哦！”

    說著不免又有點(diǎn)得意，“你先前還說不要沈家姑娘——如今怎么不說不要了？早就說沈家不錯(cuò)，不錯(cuò)，你就是不聽。怎么的，還不是我眼?光好，先就說了和沈家結(jié)親！”

    她這人沒讀過什么書，說話也不講什么涵養(yǎng)。

    顧南章微微一笑：“母親說的是?！?/br>
    “是，是，是——”

    英國公繼夫人才剛說順了氣，又被顧南章這樣子給激火了，“嘴里日日都說是，你倒是說句真話我聽聽！”

    “母親說的是，”

    顧南章又是一禮，“母親若無別的事，我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