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先前時(shí)，她也是煩的。

    只是過了這么多日子，這人在她眼里，倒沒了先前那濃重的厭棄之意?，如今倒能心?如止水地看著這個(gè)人了。

    動(dòng)心?了么？

    沈胭嬌輕輕在心?里問了自己一句。

    一手指尖輕輕拂過顧南章的下巴，她眸色有些莫測(cè)翻涌。

    這一世，這人對(duì)她真是費(fèi)盡了心?機(jī)，換了前世的她，怕是早愛的一塌糊涂了。

    可惜，前世的那個(gè)她，已經(jīng)像是顧南章說的，斯人已逝。

    沈胭嬌托腮托累了，又換了一個(gè)姿勢(shì)，也依舊靜靜看著顧南章的臉。

    她覺得?眼前這人，就像是一座山，一片湖。

    是有虎能吃人的山，能水深能溺水的湖。

    山景湖景美不勝收，令她難免心?動(dòng)。

    可伴著的風(fēng)險(xiǎn)，卻叫她望之生畏。

    她沒了賭的心?情，說白了，她不敢。

    前世她爛到了底，都是她欠別人的多，別人欠她那一點(diǎn)不足，也便?算了。

    這一世她可是不去欠人的……

    更?不想讓人欠了她。

    “和離書呢？”

    沈胭嬌看著顧南章的睡顏，指尖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diǎn)，“好歹一個(gè)狀元郎，寫了那么多釋疑札記都洋洋灑灑的，如何寫一個(gè)和離書，便?比女人生孩子還難呢？”

    被她這輕輕一戳，似乎戳到了顧南章的夢(mèng)境里，眼瞅著顧南章睡得?有點(diǎn)不安穩(wěn)了。

    見顧南章長(zhǎng)直的眼睫忽而顫了幾下，沈胭嬌心?里一跳，連忙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他。

    好在顧南章翻了個(gè)身后，又沉沉睡了過去。

    沈胭嬌輕輕舒了一口氣。

    “沒有……”

    就在這時(shí)，顧南章大約是說了夢(mèng)話?，含含糊糊道，“沒……”

    沈胭嬌：“……”

    這夢(mèng)話?接的，那和離書，沒有也得?有。

    第84章 賭了

    顧南章大約是真?乏透了, 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日過午才醒。

    不過朝里過年時(shí)按舊例給假七日?，沈胭嬌也吩咐了新宅上上下下不得喧嘩, 免得驚擾了他。

    沈胭嬌閑來無事, 便在窗邊的桌案旁靜靜看書。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紙淡淡映進(jìn)來, 屋里的?炭盆燒的?正?旺。炭是好炭，一絲煙味也沒。

    屋里溫暖如春, 連手爐都用不著。

    沈胭嬌還覺得有點(diǎn)?詫異, 今年過年這?段時(shí)日?, 比及往年還要冷上許多。

    就是在?沈府她大嫂那邊坐著說話時(shí)，還常用了手爐才好, 如何這?屋子反倒是覺得暖和些？

    想著這?個(gè)，沈胭嬌心里有些好奇, 輕輕放下書在?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也不覺得這?格局有何不同之處。

    又走出去瞧了瞧, 心里忖度一下，才有些后知后覺, 這?屋子的?墻壁像是比尋常的?，都厚了一些似的?。

    想到顧南章先前?說起這?宅子的?原主時(shí), 是個(gè)明面上附庸風(fēng)雅，實(shí)則有些貪婪的?文臣時(shí)……心里便猜到了一點(diǎn)?。

    這?樣的?人起宅子時(shí)，想必是下足了本錢的?。

    這?房子瞧著不起眼?，卻沒想到，好處都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

    這?時(shí), 沈胭嬌聽到了那邊的?動(dòng)靜, 便走了過去?？吹筋櫮险裸紤锌吭?枕上，還半瞇著眼?睛似乎有些出神。

    她極少看到他這?樣慵懶放松的?神色, 像一只曬著冬陽的?大貓一樣。

    且他寢衣的?帶子散開了，露出了一點(diǎn)?胸口處的?肌膚和柔韌悍硬的?腰胸線條。但凡他能脫了上衣出去街巷上走一遭，京里有關(guān)?他不舉的?傳言只怕也就消了。

    只是這?人穿上衣服，偏又顯得有點(diǎn)?清瘦。

    又是文臣，容易叫人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說是不舉，自然許多人就信了。

    “醒了？”

    沈胭嬌看著他，“叫她們跟你送進(jìn)來水罷，你早些洗漱完吃點(diǎn)?東西?！?/br>
    “不餓，等一會(huì)罷?！?/br>
    顧南章一邊說著，一邊像是伸懶腰般，雙臂往后隨意一伸，本就散開了一點(diǎn)?的?寢衣，這?下可是胸前?大露了。

    沈胭嬌挑了挑眉：

    春色無邊吶。

    “那你什么時(shí)候要洗漱，便再叫人罷，”

    沈胭嬌收回眼?光，轉(zhuǎn)身回到了這?邊桌案旁，拿起之前?放下的?書道，“我等會(huì)要過母親那邊去?！?/br>
    顧南章：“……”

    這?人是多看他一眼?都不肯的?。

    他穿了衣裳走出來，正?看到坐在?窗前?看書的?沈胭嬌，不由頓了頓腳步：那一幕瞧著靜謐安好，他都不忍打擾。

    “你昨日?回家，岳父身體好些了么？”

    顧南章還是靜靜開了口。

    “好多了，”

    沈胭嬌看向他笑道，“我大嫂生了，昨夜要跟你說，結(jié)果你睡著了?！?/br>
    “生了？”

    顧南章笑道，“你大哥也是當(dāng)?shù)?人了?！?/br>
    “生了個(gè)女兒，”

    沈胭嬌道，“大嫂瞧著有些失落?！?/br>
    說著留意到顧南章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不由一皺眉，“你怎么這?么盯著我？”

    “沈晏松當(dāng)?shù)?，?/br>
    顧南章平靜開了口，“夫人，何時(shí)能輪到我？”

    “和離書去寫?了罷，”

    沈胭嬌也看著他，“這?回七日?假呢，總不會(huì)還說沒空罷？或者顧郎心里有別的?打算，并沒真?想給我這?份和離書？”

    顧南章略一頓。

    “也好，”

    他幾乎是牙縫里擠出來的?，“總會(huì)如你所愿?！?/br>
    沈胭嬌懶怠跟他打嘴仗，她叫了丫頭給送了熱水，讓他洗漱了。

    “你吃些東西，”

    沈胭嬌掃了一眼?沙漏道，“我去母親那邊一趟?！?/br>
    錢氏叫她不知道何事，不過今年過年很?多事都省了，想來也沒什么，怕是只說說話，聽聽京城里的?新熱鬧也好。

    說著，她過去叫宋嬤嬤將?顧南章昨日?換下的?衣裳拿去，交給浣洗嬤嬤去洗了。

    跟宋嬤嬤說話時(shí)，沈胭嬌視線落在?一件小衣上，不由眸色微微一動(dòng)：

    那是之前?顧南章春闈時(shí)，她給顧南章做的?一件夾了棉的?小衣，跟個(gè)肚兜似的?，夾了棉，穿在?身上，暖和前?后心。

    沒想到此時(shí)又出現(xiàn)在?衣架上……那是這?些日?子，顧南章是穿著它了？

    從沒記得這?小衣交給浣洗嬤嬤過……

    莫非他自從春闈時(shí)穿過后，就一直沒洗過？

    春闈后，本以為他是用不著了，將?這?小衣給丟了的?，誰知竟然還留著？

    沈胭嬌疑惑地又瞧了瞧這?小衣，小衣確實(shí)是穿過的?，但……并不是太臟啊。

    按理說，貼身的?衣服，一換下不洗的?話，早餿的?難聞了。

    “你還穿它？”

    沈胭嬌拎著這?小衣沖那邊才洗漱完的?顧南章抖了一下道，“沒洗過么？你也不嫌臟？”

    這?人一向講究的?，除了春闈或者這?次跪喪之類的?無法講究時(shí)外，又怎么肯一直穿著臟衣服？

    “我自己洗過的?，”

    顧南章靜靜道，“如何？”

    一旁的?宋嬤嬤一臉吃驚的?神色。

    別說這?位爺了，就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哪個(gè)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誰洗過衣裳？

    沈胭嬌睜大了眼?睛：“你自己洗的?？”

    真?不怪她吃驚，前?世那么些年過去，顧南章別說洗衣服了，只怕連皂粉都沒碰過。

    顧南章平靜走過來，從沈胭嬌手里抓過這?件小衣，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夫人？”

    宋嬤嬤訝異道，“這?小衣——”

    這?位爺竟把這?小衣拿走了，還怎么送去浣洗嬤嬤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