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理解 第64節(jié)
孟春邈慢慢低下身,他定定看著花盛妙眼角那顆隨時可能流下的眼淚,第一次有了一種,古怪的,想要挖出身體里剛剛吞下的食物,原原本本還給眼前的柔弱小怪物的感覺。 明明,是她將食物先送到他嘴邊的,可為什么他懷里的這只小怪物,會這么難過? 孟春邈不帶任何感情地注視著她。 難道,她剛剛不是想讓他吃掉那個弱小的奇特食物? 可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吸收”完了。 他只能伸出手,輕輕拍打著少女單薄的脊背,然后從被陽光烤得炙熱的虛空中,剝出了一條扭曲得宛如蚯蚓般動彈的黑線。 他靜靜捏住這黑線片刻,黑線就如同徹底失去生機(jī)一般,安靜地躺在了他的手上。 孟春邈輕輕握住少女纖細(xì)的手腕,青年修長有力的手指卻如同極其笨拙的,第一次嘗試如此復(fù)雜動作的人類一樣,將那根彎曲而粗大的黑線,打了一個死結(jié),系在她的手腕上。 孟春邈此刻的想法,格外純粹。 他還一個,新的小怪物給她,她應(yīng)該,就不會——那么難過了吧? 然而看著自己手腕中多出的一條黑線,花盛妙淚眼朦朧中,想哭出來的沖動突然更加強(qiáng)烈了。 為什么……為什么大師兄這次給出的月線,是黑色的,還……長得這么丑? 而且這條“月線”還像詐尸了一樣,時不時還會在她手腕上抽動一下? 不過大師兄還給她一條新的,總好過比完全收走,再也不還回來要強(qiáng),花盛妙格外能屈能伸,她忍住眼眶中蓄勢待發(fā)的眼淚,開始忘記了失去舊月線的難過,認(rèn)真摸索cao縱起了自己的新月線。 可是新月線不僅長得丑,給她的感覺還有點(diǎn)像是一個懶洋洋的大爺,沒有之前雪白月線如指臂使的輕盈靈動不說,她的一個念頭傳達(dá)許久,才見它懶洋洋地動一動。 第64章 誤會? ◎“你最后選擇——相信我?!薄?/br> 這種感覺就像給一個習(xí)慣了智能機(jī)的人類, 用上了一臺經(jīng)常死機(jī)的老人機(jī)。 花盛妙皺了皺眉,但她突然想到場中此刻能解決這個難題的人,就在她身邊。 她眼巴巴地看向孟春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新月線。 少女無聲地張開了口, 仿佛怕人聽到, 連氣音都很小聲地發(fā)出。 “師兄, 它……它不聽話?!?/br> 黑線顯然沒有想到她的新主人, 還有告狀這么一招。 整根懶洋洋的線, 陡然像天線一樣豎了起來。 而看著少女期待的面容,孟春邈突然覺得,小怪物此刻乖巧看著他的樣子,比先前的委屈模樣,要鮮活順眼得多。 青年的指尖輕輕掐住了她手腕上,黑線多出死結(jié)的那一端。 那一端黑線消失在他的手中后, 剩下的黑線像是殺雞儆猴里的猴,突然變得格外乖順。 這一次花盛妙再去cao縱新月線,就感覺新月線比她之前的月線更加靈動了許多。 甚至, 這條新月線還給她一種,它能做到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多的可怕感覺。 孟春邈一字一頓,如同格外生疏的初次開口的人一般,緩慢開口。 “它……會聽你的話。” 黑線甚至主動乖巧地上下動了動繩結(jié), 表示贊同孟春邈的話語。 花盛妙久久地凝視著這根丑不拉幾的黑線許久, 雖然因?yàn)樗膹?qiáng)度, 把它看得順眼了許多,但是她心中也暗暗堅(jiān)定了一個念頭。 大師兄給出的法寶, 畢竟不如她自己修煉出的實(shí)力可靠。 她要認(rèn)真修煉, 早日成長到可以不依靠任何外物的地步。 而解決了月線的問題, 接下來花盛妙就立刻想起了引起月線爭端的源頭。 “大師兄,您現(xiàn)在——可以聽得懂我說話,對不對?” 孟春邈不適應(yīng)地緩慢眨了眨眼。 他剛剛適應(yīng)這具弱小的生靈身軀,如同龐然大物將自己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塞進(jìn)一個弱小的蟲子身體一樣,他不僅能聽得到少女的聲音,還能聽到來自周圍萬象萬物,吵嚷而讓人煩躁的其余“蟲子”聲音。 但是,他不后悔這么做。 因?yàn)樗麘阎械男」治铮丝躺l(fā)著一種格外香甜的,他從未在任何“食物”身上聞到過的柔軟氣息。 讓他想要……一點(diǎn)點(diǎn)咀嚼,吞咽,完全融化進(jìn)身體里的氣息。 但如果一口吞下去了,他就再也找不到……這么美味,香甜,柔軟的食物了。 孟春邈眼中的黑瞳一點(diǎn)點(diǎn)擴(kuò)大著,他的眼睛逐漸擴(kuò)散成深淵一般的漆黑。 花盛妙有點(diǎn)害怕,但一想到剛剛大師兄換給她的月線,和大師兄之前種種看似嚇人,卻沒有真的傷害她的舉動,花盛妙深吸一口氣,認(rèn)真對上大師兄的眼睛。 “師兄,您來找我,是想把我從詭域之門帶回去嗎?” 看著孟春邈久久沒有反應(yīng),花盛妙就當(dāng)大師兄是默認(rèn)了她剛剛的問題。 “可現(xiàn)在虞師兄,還有路師兄不在我身邊,還有嵇師兄,師尊他們,是不是也進(jìn)入了詭域里面呢?” 少女自言自語道:“師兄,你先再等等我,等我見到兩位師兄他們,你確定一下他們是不是虞師兄和路師兄,如果是的話,你就把我們一起帶回去,如果不是,你就先帶我一個人回去好了。我之后會乖乖呆在洞府里修煉,一步也不會亂跑出去的?!?/br> 孟春邈還是不答話,花盛妙憂心忡忡的目光,落到了大師兄身上。 她咬著唇,像是想到了極其可怕的一種可能,卻還是無聲的,用著柔軟的氣音小心翼翼問他。 “師兄,您之前變成詭域之門……是不是損傷到了身體呢?” 花盛妙真正想出的問題,其實(shí)比這句話還要更直接一點(diǎn)。 那就是,大師兄變成詭域之門,又變成人,不會是把腦子給變傻了吧? 之前的大師兄氣勢固然可怕,卻至少會笑,不僅有問必答,還能有條理地回答出她的每個問題。 可是現(xiàn)在呢,她問了大師兄那么多個問題,大師兄的反應(yīng)就像是傻了一樣,總共才和她說了一句話,而且眼睛還變成現(xiàn)在這么古怪的樣子。 該不會大師兄也像現(xiàn)在的劍鬼前輩一樣,難以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變化吧? 一想到這里,花盛妙頓時對大師兄現(xiàn)在種種古怪的舉動,多了幾分如同對待病人的寬容和耐心。 但是—— “師兄,花雖然可以固定在一個地方生長不動,但我是變成花妖的修者,不能擁有活動的自由,一直被抱住的話,可能會慢慢抑郁而且凋謝死亡的。師兄見過凋謝的花嗎?” 花盛妙認(rèn)真盯住大師兄的眼睛,既然不能強(qiáng)逼大師兄放開手,她只能試圖以理服人,讓大師兄心甘情愿地放開她。 “就是花瓣會一瓣一瓣落下,葉子也會落進(jìn)土里,最后消失不見……” 孟春邈自然見過凋亡的花,他見證過不計(jì)其數(shù)的生靈的死亡。 可聽到少女的話語,當(dāng)他用人類的軀殼,想象到少女逐漸“凋亡”的場景…… 一種頭皮過電,整個人如同在瞬息之間沉入深不見底的大海,又目睹了極其恐怖景象的熟悉恐懼感覺,突然攫取了花盛妙的理智。 她張了張口,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些忘記了自己原本接下來打算說的話。 但是,腰間原本束縛著她的力道,卻突然松開。 一點(diǎn)點(diǎn)收回手的孟春邈,蒼白而俊美的面容上緊緊盯住她的冰冷神情,卻像是沒有感情,緊緊盯著她的非人之物。 他緩慢地,古怪地發(fā)出含糊的,如同不習(xí)慣著人類身體的生靈發(fā)出的,她卻能奇異聽懂的低沉聲音。 “不準(zhǔn),死?!?/br> 沒想到自己這一招竟然真的見效,花盛妙長松一口氣之余,又有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大師兄現(xiàn)在雖然給她的感覺還是很可怕,可果然還是那個她熟悉的大師兄。 少女的笑容中逐漸多了一分對待親近之人才有的,依賴撒嬌般的信任。 她輕輕拉住了大師兄的手,燦爛地笑著。 “我就知道——大師兄最心疼我了?!?/br> ……心疼? 是只要看到她,弱小軀殼之中就會被想要涌進(jìn)的本體,擁漲得每塊血rou快要爆開的感覺嗎? 孟春邈輕輕捉住少女伸出的手,緩緩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那么,他這具軀體,確實(shí)要因“心疼”而失控瀕死了。 花盛妙有些奇怪地看著大師兄的動作,她本來還想多問幾句。 但下一刻,頂處突然傳出虞永晏極力壓抑著情緒的低沉聲音。 “小傻子……小傻子……” “師妹,過來!” 花盛妙抬起頭,突然看到她現(xiàn)在所在的深坑邊緣上,虞永晏緊緊盯著坑里的劍鬼,又陡然死死看向她,金黃瞳眸沉暗得如同隨時可能暴起攻擊的毒蛇。 “快!趁著劍鬼失控,現(xiàn)在爬上來,我會打破劍氣陣法,救你出去!” 花盛妙有點(diǎn)迷茫。 不是,這又是哪一出??? 虞師兄,嵇師兄和劍鬼前輩出發(fā)的時候,不是還約定好同行去找智鬼嗎? 怎么現(xiàn)在只有虞師兄在這里,而且虞師兄還顯然一副對劍鬼前輩充滿敵意的態(tài)度? 不過看到劍鬼此刻的樣子,花盛妙又理解了虞師兄的憂慮。 “師兄,劍鬼前輩現(xiàn)在好像能控制住劍氣,不過他暫時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人影,要不我先和劍鬼前輩‘說’一聲,再上去吧?” 然而虞永晏暗壓著怒火的焦急扭曲面孔,似乎恨不得直接沖到她的面前。 “不要相信劍鬼!他才是那個瀕臨失控的大鬼!他還在這里設(shè)置了劍陣,就是想把你困在這里,用你來威脅我們!快,趁著他還在失控,快過來啊??!” 虞永晏的態(tài)度過于急切,花盛妙下意識往他的位置移動了幾步,卻又停了下去。 她還不知道劍鬼和她的兩位師兄之間都發(fā)生了什么,但至少從剛剛劍鬼克制著,不讓她靠近的舉動中可以看出,劍鬼對她應(yīng)該是沒有殺心的。 而且,就算劍鬼真的對她有敵意,大師兄現(xiàn)在不就像個門神一樣杵在她背后嗎?說不定她還有試驗(yàn)自己新的月線的機(jī)會。 但是如果她現(xiàn)在上去,上面這個“虞師兄”是真是假還無從得知,光是看虞永晏現(xiàn)在的神情,怕不是只要她一上去,虞師兄就會立刻攻擊劍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