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陽本來就挺煩的，再看這人頭發(fā)都沒幾根，少說也得有四五十，還好意思管他叫哥，氣就不打一處來，低喝了句“了解你妹”，嚇得對方趕緊夾著屁股跑了。

    正在這時，身后響起一陣鳴笛，姜郁的車停在路邊，車窗緩緩降了下來。

    “你上哪去了？”姜郁見著他就火大，剛想發(fā)作，就見趙成陽后屁股上踏了個鞋印，顴骨、脖頸還有幾道抓痕，像是跟人剛打過架。她納悶問：“不是讓你去接周磊嗎？你干嘛去了？”

    “出了點狀況，沒接上?！壁w成陽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局促地撓了撓鼻梁，“現(xiàn)在怎么辦??？”

    “我跟法官申請換了順序，下午再讓周磊出庭，張筱已經(jīng)去接他了?！苯袈淞碎T鎖，招呼趙成陽上車，目光盯著他的顴骨，“你那臉怎么回事兒??？”

    趙成陽原本沒注意，沖著倒車鏡一照才發(fā)現(xiàn)，低聲罵了句臟話。

    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姓柳的真他媽沒半點節(jié)cao。

    姜郁看他這副狼狽模樣，責(zé)備的話又咽回去，把車開到附近一家藥店，買了雙氧水和創(chuàng)可貼，又去一旁的肯德基點了份雙人餐，十分鐘后帶回車上。

    趙成陽見好就收，本著坦白從寬的態(tài)度，講了自己今早剛到小區(qū)地庫就被柳志強手下打暈劫走的前后經(jīng)過。

    自從上次得知柳志強販毒，姜郁心里就有芥蒂，覺得重逢后的趙成陽有太多秘密，兩人之間好似隔著一片迷霧，自己永遠看不透他，也不知道這人到底還得罪了多少個“柳志強”。

    若真老死不相往來也就算了，現(xiàn)在他來給她做事，這么下去她實在不放心，害怕下次再叫他給惹出什么亂子，不好收拾。

    兩人坐在后排座上，趙成陽見姜郁始終冷著張臉，捏著棉簽給他涂雙氧水的手越來越重，再忍不住呲牙咧嘴：“大姐你輕點啊，這是臉……”

    姜郁停下動作，把一旁的創(chuàng)可貼丟給他，“你自己弄。”

    趙成陽知道她這是還沒消氣，今天這事也的確怪他不好。他用手背碰了碰她，軟下語氣：“欸，我錯了，行不行？下次……不是，保證沒下次了?！?/br>
    姜郁睨他，“我能信你嗎？”

    他大言不慚：“能啊！”

    “……趙成陽，你跟我說句實話就這么難嗎？”姜郁終于忍無可忍，“你連我都信不過，是嗎？”

    四目相對，車里倏然安靜的幾秒鐘里，只有暖風(fēng)呼呼吹著。片刻鐘后，趙成陽終于妥協(xié)：“你想知道什么？問吧?！?/br>
    “你那時候為什么要查柳志強？”

    “為了馮四兒?！?/br>
    “馮四兒？”

    “就是從柳志強手上拿貨那個?！?/br>
    “那為什么要查馮四兒？”

    “為了趙馨怡?！?/br>
    “……”

    姜郁一時錯愕，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彼時母親說趙馨怡多年前就已經(jīng)遇害，兇手是當(dāng)時的男友，已經(jīng)判處無期。她能想象一個完滿家庭突然遭受的喪親之痛，還有這種強烈痛楚在漫長歲月里留下的難愈疤痕。

    可她從沒想過，親口講出meimei名字的這一刻，趙成陽的眼里竟有一種悲傷之外的堅定篤然，像是死灰余燼里又重新燃起的一簇火焰。

    “小怡過世很多年了，”男人語氣平靜，卻還是別開了臉看向窗外，才緩緩地講出了那兩個字，“他殺?！?/br>
    姜郁動了動唇，幾度想要開口安慰，又都覺得語言蒼白。

    最后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重新拿起他手邊的創(chuàng)可貼，動作緩慢地撕開包裝，抬手輕輕扶住男人下巴，示意他轉(zhuǎn)過來。

    趙成陽垂眸看她動作，“你知道了？”

    所以沒表現(xiàn)出哪怕一丁點的意外。

    姜郁淡“嗯”了聲，說：“上次回松河的時候，我媽告訴我了?！?/br>
    女人冰涼柔軟的指尖劃過臉頰，動作很輕，不似方才。趙成陽閉上眼睛，頭枕著座椅靠背，想起從前他打籃球挫了指頭，她也給他抹過藥油，指腹很軟，肌膚相觸，有種小心翼翼的溫柔。

    “她怎么說的？”趙成陽問。

    “說兇手是小怡的男朋友，判了無期?！?/br>
    “不是他?！?/br>
    “……不是他？”姜郁頓住動作。

    趙成陽搖頭。

    案子過去這么久了，“兇手”早已被判入獄、服刑多年，趙成陽卻仍堅信真兇另有其人。姜郁頓時明白過來，這才是他調(diào)查柳志強和馮四兒的真正原因。

    她將兩片膠布貼好抹平，問他：“有線索嗎？”

    “警方勘查現(xiàn)場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半枚指紋，不是小怡也不是她男朋友留下來的，移送檢方審查起訴的時候，這枚指紋不在卷宗里。”

    “半枚指紋？”姜郁有些詫異，“只有這個？”

    “還不夠嗎？”趙成陽睜眼，灼灼目光看向姜郁，“如果你是被告律師，現(xiàn)場有第三人留下的半枚指紋，夠不夠你為他做無罪辯護？”

    “這是兩回事?！苯艚忉?，“無罪辯護只需要提出合理懷疑，判定兇手卻需要百分百的確信。半枚指紋可能是任何人留下的，小怡的朋友，房東，上一個租客……你要怎么拿這半枚指紋去找真兇？”

    “如果還有jingye呢？”

    “……什么？”

    “警方明明提取到了第三人的jingye，卻解釋成小怡男友用撿來的安全套偽裝jian殺現(xiàn)場。你還覺得這半枚指紋可能是任何人留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