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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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齊剛關上車門,扭頭看見季眠呆立的身影,以及似乎是向段酌的方向抬起的手腕。 他心里一陣劫后余生的激動,猛地大步過來,直接上前一把摟住了季眠,抱得很緊。 “臭小子??!” “……孫齊哥?”季眠回過神。 孫齊用力拍了拍他的脊背,聲音還帶著沒出息的哭腔:“臭小子,你嚇死老子了!” 季眠被他沒頭沒腦的話弄得暈頭轉(zhuǎn)向。 嚇到?可他……什么也沒有做呀? 孫齊邊哭邊罵,偶爾摻雜著幾句臟話,可語氣里沒有埋怨的意思。 季眠在狀況外,種種情緒攪得他心亂如麻。 他只想去看他的大哥。 等他再度將視線投去時,段酌卻已經(jīng)移開目光,低下頭,轉(zhuǎn)身回去了。 季眠只看到他的背影,深冬河水一般的蕭瑟孤寂。 他的心臟忽然有點被攥住一樣的疼,可他卻對現(xiàn)下的狀況迷茫極了。 “……哥他怎么了?”他只能去問孫齊,“不是說過敏了嗎?” “……害,我們,我們,見義勇為去了!西城橋那邊知道吧?今晚有個人跳河,我跟大哥就過去救人去了?!?/br> 孫齊沒說他和段酌誤以為那個輕生者是季眠的事情,總覺得聽上去有點蠢。 季眠詫異地睜大眼。 他哥,原來是這種熱心腸嗎? “大哥跟那些消防員一起,撈了半天,撈出來一個中年男的,還救活了。我不會游泳,不然我也就下去了?!睂O齊表情由哀轉(zhuǎn)樂,“要是報紙效率高的話,明早你段哥說不定就是上面的熱心市民了!” 他想到報紙上的“熱心市民段某”,又或者是全名,覺得很好笑,不由得樂出了聲。 季眠卻有點笑不出來。 只要一想到段酌身上的傷口,那些細碎的傷痕好像也密布在他的心臟上。 “我想上去,看看哥?!?/br> “哦對,你快上去吧。大哥他今晚,應該挺……” 挺什么呢?孫齊沒說出來。 季眠關上了木雕店的門,抱著段酌的外套上了二樓,敲響段酌的房門。 房門緊閉,季眠敲了很久,在外面喊段酌到嗓子發(fā)啞,里面的人也沒能回應過他。 他不知道的是,他迫切想到見到的人,那時就背對著他坐在門后,與他的距離只隔著一道門的厚度。 * 季眠只留了兩個晚上,就乘上高鐵回了學校。 段酌想躲著誰的時候,誰都別想找到他。 臨走前,季眠把段酌的外套疊好裝進袋子里,掛在了二樓段酌的房門把手上。 回到學校以后,季眠忽然后悔那么早簽三方合同了。 大四學年,解決了就業(yè)和升學的問題之后,在學校的生活就空蕩乏味起來。 這令人羨慕的漫長假期對此時的他而言,無異于一種折磨。他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想起段酌,以及那個炙熱的吻。 穆語曼婚禮結束后,段酌再沒有打電話給他,季眠同樣沒有。他們沒有通信,連續(xù)兩個月沒有任何聯(lián)系,曾經(jīng)親密的關系因為一個親吻而變質(zhì)。 但這次與之前的冷戰(zhàn)不同。他們之間仿佛有一條線牽連著,將彼此的心臟扯得生疼。 寒假前,季眠簽約的那家公司詢問他,要不要在假期提前過去實習。 季眠同意了。 實習的事情,季眠誰都沒說,只等到寒假過去一半,春節(jié)將近時,才有穆語曼小心翼翼地來問:“怎么寒假沒回來呀?” “我提前去公司實習了,語曼姐?!?/br> “哦哦,這樣啊。” “嗯。” “……季眠呀,”穆語曼的聲音停緩了一下,“你跟你哥吵架了嗎?” 季眠笑了下,“沒有的,只是實習?!?/br> 穆語曼安靜片刻,才道:“那就好?!?/br> “那,快過年了,你幾號回來呀?” “我……沒搶到回去的車票,今年春節(jié)可能回不去了?!?/br> 季眠撒了個慌。 車票雖然緊俏,可前兩天,他其實是可以買到年三十當日到達的車票的??商钊胭徠比诵畔r,段酌冷徹的眉眼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手指在信息欄停留許久,季眠最后還是退出了購票頁面。 “哦,也是。年前的票是很難搶。”穆語曼很體諒地道。 隨后不久又是孫齊的電話,此時已經(jīng)是大年初一了。 他比穆語曼要直接許多:“季眠,春節(jié)怎么沒回來?難道跟大哥吵架了?” “沒有,在公司實習,沒買到過年回家的票。”季眠窩在出租屋里,站在窗前,用手指戳著布滿水霧的玻璃,“是……哥他出什么事了嗎?” “出事倒也沒有,就是感覺大哥狀態(tài)……有點怪怪的?!睂O齊嘆了口氣,“他不讓我跟你打電話,你可別說漏嘴了?!?/br> 孫齊屬實多慮了,季眠和段酌已經(jīng)有兩個月沒有過任何聯(lián)系了,何談有說漏嘴的機會? 段酌季眠不再聯(lián)絡的事情,孫齊并不知情。 至于穆語曼,她或許有所猜測,但也只是停留在猜測的階段。畢竟,這兩人曾經(jīng)有多么要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季眠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嗯,我會的?!?/br> “那你,寒假不是還長嗎,年后還回來嗎?” 季眠沉默幾秒。 “我不知道,孫齊哥?!?/br> “欸欸,不回來也沒事哈。大哥也沒事,你別多想?!睂O齊又問了幾句關于季眠實習的事情,無外乎是工作是不是辛苦,有沒有租到房子這一類問題。 而季眠最想告訴的人,卻始終沒有來過問他。 “今年真不回來?”掛斷之前,孫齊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 看得出來,他很想裝成一個善解人意的家長,當沒得到滿意的回答時,那莽撞的性格又總是會露餡。 “我……我看看票吧,能買到就回?!奔久呓o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自己心里也很沒底。 “欸行!”孫齊的嗓子當即高了八度?!澳俏蚁炔桓嬖V大哥了,免得萬一你回不來,他又失望?!?/br> 之后才掛斷電話。 只留下季眠獨自品味他的最后一句話中的字眼。 “失望”。他不回去,段酌會失望嗎? 玻璃上朦朧的水霧被季眠的手指擦拭掉,有一小塊區(qū)域十分明亮。 季眠能透過它,看到窗外飄過的小雪以及滿地的銀霜。 四周一瞬間寂靜得可怕。 【想回去嗎?】 【……】季眠輕輕嘆了口氣,【我不知道,系統(tǒng)。我想回去見他,可是……】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段酌。 【既然你拿不定主意,就讓運氣替你投個骰子好了。】系統(tǒng)道,【替你看了一下,大后天有候補票,如果運氣好的話,沒準能搶得到。要試試嗎?】 良久,季眠緩緩點頭。 【嗯。】 * 等了整整兩天,在系統(tǒng)預約候補的車次即將啟程的前三個小時,有人臨時退了票。 季眠搶到了票。說不上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他急匆匆地收拾東西,由于時間有限只用一個輕便的包,裝了身份證和學生證等必要的東西。 之后就是急匆匆地打車,進站,檢票候車。 一路的慌張令他無暇體會做出這一決定的復雜心情。 等坐上車,緊張感和一種莫名的亢奮才后知后覺地到來了。 車廂內(nèi)暖氣充足,可他手腳始終冰涼,心率過快。 動車在晚上九點半到站。這里的天空居然也在下雪,而且勢頭比他上班的地方更大一些,地面上甚至已經(jīng)有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待季眠打車到老街區(qū)巷口的時候,已是十點多鐘了。 街區(qū)內(nèi)只有約莫五分之一的人家亮著燈,不過道路并不很黑,因為有一些樓下的入戶門上懸掛著紅燈籠。 木雕店的燈是滅的,二樓客廳似乎也沒有開燈。 季眠知道,段酌平常會在十點到十一點之間休息,此時他也摸不清楚,二樓房間里的人究竟睡了沒。 他咬了咬下唇,抓著入戶門的門把手,很用力地深吸了一口冷空氣,這才刷了門禁卡。 樓道內(nèi)的感應燈亮起,季眠的心臟也跳了跳。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畏懼的情緒,畏懼他的到來被段酌發(fā)覺到。 可他回來,不就是來見段酌的嗎? 季眠似乎有點理解了系統(tǒng)平常慣愛說的大道理,人類真是矛盾的生物。 季眠想,自己也是個矛盾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