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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斬桃花 第157節(jié)

    顧盼生丟下打到昏厥過去的?玉交枝,他踉蹌著走到她身前,單膝跪下,將她扣在棺材上,單手?護住她的?后腦勺,不讓棺材板磕到她。

    她死死咬著的?花鈿,被他指尖靈巧又強硬的?卷走,丟到地上,他抱住了她。

    她眼里流著淚,他渾身滴著血。

    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可為了安撫她,還是強撐著身體開口?,手?掌一遍遍的?撫順她的?頭發(fā)。

    顧盼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東西,少年的?心思陰暗著,他也不是沒有想過,給林沉玉下藥,將她迷倒,為所欲為。

    可當他看見玉交枝給林沉玉下藥的?時候,看見林沉玉的?眼淚時,他已經(jīng)失去所有的?理智,他心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有的?只是憤怒,他燃盡渾身的?氣力,拔出刺在身上的?柳葉尖刀,一刀刀的?扎向玉交枝。

    她好像一個破布娃娃,被丟在骷髏堆里,壓在猛獸身上,被撕扯被連皮帶骨的?咀嚼……他看見林沉玉的?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

    如果不是他來了,如果他來晚一步……

    顧盼生閉上眼,把冰冷的?額頭貼住她guntang的?臉龐,他也哭了。他什么趁人之危的?念頭都沒有了,什么齷齪旖旎的?思緒都散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卻被人下了藥,按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肆意玩弄。

    *

    林沉玉難受至極,仰著頭流著清淚。

    她只覺得自己跌在半空中,忽上忽下,被陰陽兩?界撕扯著,各自拉著她較勁,她身前壓著熾熱的?赤龍,背后被著冰冷的?巨蛇纏住身子。那龍一吻,她就跌進?跌到太陽底下了。棺材板一顫,巨蛇就將她連骨頭帶rou凍進?去一個昏暗暗的?世界里。身上燙,身后冷,她是塊沒有溫度的?爛泥,被熱的?火,冷的?水一齊燒上身來,淹煎!

    她忍不了了,抬起腿來,下意識的?去摩蹭那人。

    顧盼生只感覺渾身氣血上涌,他面色紅徹,半是血染半是羞,少年顫巍巍的?看著身下人,她瞇著眼兒,滴著虛汗,春色駘蕩在她面上,她好似水面花已失了心魂,任憑風吹散。

    他失了神?。

    卻只有一瞬。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心和身體便同時做出了選擇?;蛘哒f,所以的?岔路口?,只要?林沉玉在,他所有的?選項便永遠只有一個。

    一瞬后,顧盼生利落的?扯下帶血的?白色衣袍,單手?將軟成泥的?林沉玉抱起來,把衣服一把甩開墊在棺材板上,又輕輕把她放上去。她終于不冷了,完完全全的?被熾熱所包裹。顧盼生熄滅燭火,重新扯過紅綢緞,在這白骨青灰的?暗室里重新圍起個幽閉的?空間?來。

    一晌歡后,無?論她是怨他也好,恨他也罷,他都認了。

    他把她的?臉扳了過來,吻了下去。

    第129章

    顧盼生下手顫抖又粗糲, 他毫無章法。

    他對于情愛的所有探索,一半靠著自己,一半靠著想念和幻夢, 可夢如?今幻化成了真, 他反倒無措起來了,他好似捏著孤零零沉甸甸鑰匙的饑渴旅人,隔這幽閉的門,眼巴巴的望著門里——隱約看見那紅的粉的花兒,潺潺汩汩的流水,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蓬萊仙境,就隔著一把鎖呀。

    可他尋不見?那鎖。

    尋不見?, 那便一遍遍的徘徊, 一寸寸的踅摸。他額頭滴落汗來, 混著他的血,紅的白的水珠滴落他嘴里, 咸濕黏膩,他的肌膚沁了水光,在燭光下潤澤透亮, 可都趕不上他眼兒光,他的眼簡直亮到怕人!

    林沉玉受不了他灼熱的目光, 捂住了眼,咬住了唇。

    踅摸著不知多久, 忽電光火石間?好似混沌開?竅了——

    他悶哼出聲?。她身體緊繃。

    他啞聲?廝磨, 她股栗欲墮。

    天?水一相接,便連魂魄兒都在震顫。

    林沉玉眼里溢出水光來, 那不是悲傷的淚,是無措的淚。

    她渾渾噩噩的, 覺得自己好像是孤山葛嶺上的一間?小小屋子,黑布隆冬的夜里,小屋里躲著一朵可憐伶仃的花兒。窗外?的寒風簌簌嗚嗚的吹呀,小花瑟瑟發(fā)抖,它只?能吐露出黏膩的汁液包裹住自己,抵御著寒風。

    門外?忽的來了只?怪獸,在她門前探頭,那怪物?抵在門口,一開?一合的吐露著熱騰騰的氣兒,徘徊逡巡在門前,誘惑著它,說讓我進去吧?;▋翰煊X到危險,率先瑟縮了,它對這未知的龐然大物?感到恐懼。

    可恨她那單薄的門扉!率先通了敵!吱呀吱呀的叫喚著敞開?,泄露出去花兒的蜜汁,去諂媚,去逢迎!

    在怪物?要撞破門扉之前,林沉玉痛叫出聲?,她迷蒙著眼,抖著手去推慫那人:

    “別進來!”

    她隱隱約約知道要發(fā)生什么?,她對此這陌生的自己,陌生的男人感到恐懼,無關貞潔,這是她最后的尊嚴。

    “好好好,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br>
    少年連說了三聲?好,似乎是害怕激到她,他乖巧的退讓,卻只?是退避三舍,依舊虎視眈眈的駐著軍,覬覦著進攻的時機。

    怪物?走了,她松了口氣,可取而代之的是身上的瘙癢,好似螞蟻密密麻麻的爬上來,她卻沒有氣力,只?能任由細細密密的啃嚙,瘙癢入骨,無計可施。她沒辦法,只?能胡亂的去蹭去踢。

    這苦實在不是人能承受的,癢到她鉆心,癢到掉淚,癢到她丟盔卸甲。

    她眼睛已經(jīng)被眼淚糊住了,泣不成聲?,猶自不忘俠客的尊嚴和情?高,單手扯住衣袍,另一只?手拎起身上人的衣領,道:

    “勞煩你?,替我解解癥。”

    “好。”

    他對于她,從來都是言聽計從,伸手去輕輕的探。

    自跟著她后,顧盼生的手拿慣了刀劍,白膩干凈的指尖虎口,都磨礪出了薄薄的繭。

    林沉玉蹙了眉,嘶了一聲?,叫疼,蹬腿踹了他一腳,頗有幾分鄙夷嫌棄。

    顧盼生微頓,只?得停住,他現(xiàn)在渾身梆硬,略粗糙的手被嫌棄了,那他哪里有辦法?

    罷了罷了,他咬咬牙,狠狠呼吸了一口濁氣,他打開?水囊,給自己猛灌了一口水,漱漱口噴到地上,又?擦干凈嘴臉,將自己捯飭的干凈,便一鼓作?氣的探下腦袋去——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卑三下四的伺候一個人,連青樓楚館的小倌兒都不會?這般,可他卻這樣做了。

    他鬼迷心竅,卻也毫無怨言,甘之如?飴。

    *

    林沉玉身上的火隱隱澆滅了,可心里的火愈發(fā)熾了起來,顧盼生的伺候對她來說,是解脫,又?是更深一層的煎熬。

    他止住了她片刻的瘙癢,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處的空泛和淹煎。

    他到底淺薄,漸漸的,便有些隔靴搔癢有心無力起來。

    林沉玉深吸一口氣,她早已有了決斷。許是她朋友太多,親人愛重,又?從小被當男兒養(yǎng)大的緣故,她對于男女感情?極為?單薄貧乏,包括經(jīng)驗。

    她不是浪□□子,卻也不是三貞六潔的烈女。對于貞潔,她珍視,卻不重看。她守著貞,多因自己喜潔愛清。卻不為?著虛無縹緲的未來夫婿和姻緣。

    可身體的反應告訴她,她被下了猛烈的藥,若她再堅持下去,怕是氣血要虧,走火入魔。

    既如?此,只?能找個人速戰(zhàn)速決了。

    她摸一把臉上的汗和淚,睜了眼,用盡最后的氣力,反客為?主,欺身而上,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身下錯愕的少年。

    “你?有病嗎?”

    “我身體康健,除開?……相思病算病嗎?”他調笑。

    林沉玉閉眼,有些失言。

    顧盼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臉騰的紅了起來,他淚盈盈的仰頭,攥著她的袖子:“我沒有病的,我身體干干凈凈,沒碰過別人的,師……jiejie?!?/br>
    他被人堵住了,他瞪大眼睛,林沉玉的清香氣息包裹住他。

    她神色清肅起來,偏生面上滿是潮紅,這矛盾雜糅的面容,反更惹人愛。

    她垂眸看他,說了句抱歉:

    “抱歉,也許有些無禮,可情?勢所逼,借你?……物?什一用?!?/br>
    顧盼生鳳眸圓睜,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他忽低聲?笑了,扶住師父的腰,低聲?道:“好?!?/br>
    又?補了一句:“jiejie,你?可要記得,用了我的物?什,這輩子別想用旁的男人的了。”

    *

    燭燃盡了,林沉玉也沉沉睡了過去。

    顧盼生小心翼翼的抱著她,拾掇好她凌亂的衣裳,又?用外?袍將她裹的嚴實。

    林沉玉的清高沒維持一會?,就疼的癱軟下去了,這姿勢屬對她而言實在是煎熬,顧盼生只?得把她卷下去,自己主導了起來。

    她要的急,他第一次也丟的快,猝不及防。

    林沉玉在他懷里抬頭看他,紅著臉說多謝,那樣子實在可愛,看的他心魂激蕩,又?強拉著她重游仙窟。

    夜沉沉的流著,燭靜靜的照著。紅綢也塌落,把他們裹作?一團,林沉玉被撞到失神失語,只?知道用指尖掐著綢緞邊緣,他數(shù)著上面縱橫細密的指印,一道兩道…那是暗室里唯一時間?流逝的佐證。

    “睡吧?!?/br>
    他把她裹在懷里,他靠了她那么?多次的肩膀,這次終于換她倚靠他了。

    *

    顧盼生微瞇了一會?便強迫自己起來,他將林沉玉擱在一旁,去尋玉交枝的尸體,卻發(fā)現(xiàn)玉交枝不見?了,連帶著滿座的骷髏,都夢一般的消失了。

    他摸摸林沉玉,她還在,這不是夢。

    他去尋來時的出口,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人封死了,出不去。他明白了,螟蛉這是要他們活活餓死在這暗室里,可他不明白螟蛉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他們。

    也許是忌憚林沉玉。

    可他到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繼續(xù)在這密室里踅摸,他摸上棺材蓋,一把掀開?。就看見?個七竅流血的人蜷縮在里面,他微愣。

    倒不是害怕,卻是驚訝,這人居然是蕭匪石。

    他冷笑一聲?,粗暴的把他撈出來,蕭匪石吐出一口血來,半晌才緩過來,那猩紅的眼直視著他。他氣的站都站不穩(wěn):“荒yin放浪!無恥至極!”

    一想到兩人紅綢為?被,棺蓋為?床,他就氣的氣血攻心,他明明不是重欲的人,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生氣,只?是覺得絕望和熬煎。

    顧盼生瞇著眼看他,做出了噤聲?的動作?。

    蕭匪石看見?靠著他肩昏睡過去的林沉玉,下意識繃緊了干裂的唇,他不再說話了。

    “擦擦你?的臉?!鳖櫯紊驼Z,他心情?奇好,甚至舍得施舍點水給蕭匪石。

    蕭匪石接過水囊,警惕的看著他。

    顧盼生嗤笑:“她快醒了,我可不想她一睜眼看見?個七竅流血的人,嚇到她?!?/br>
    蕭匪石摸摸自己的臉,果是被棺材憋的七竅流血了,他默不作?聲?,好似已習慣了這份痛苦似的,走到角落里蹲下,用水洗臉,他回頭望了望,紅燭旖旎,紅綢疊浪,他們相倚著,坐在那兒就好似地久天?長。

    他指尖泛涼,嘴里的血泛了苦。

    他在黑暗里,離她明明是幾步路,卻是走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