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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斬桃花 第185節(jié)

    “他是?誰(shuí)?”

    林沉玉心知肚明, 淡然道:“一個(gè)?過去的熟人罷了, 偶然遇見,有些感慨, 現(xiàn)在并不?是?說這個(gè)?的時(shí)候,進(jìn)去吧。”

    燕洄咬牙, 擋住她去路:

    “且慢,只是?熟人?當(dāng)真?嗎?你莫要誆我林沉玉,我親眼看?見,你適才眼眶紅了?!?/br>
    她和?顧盼生到底什么關(guān)?系?她也說不?清。也許曾是?至親,而今淪為至疏。她有三分過錯(cuò),他也造下?七分冤孽。她自始至終不?明白,一段美好?的師生情?,是?怎么變得如此混亂荒唐的。

    剪不?斷,理還亂。

    “一個(gè)?曾經(jīng)的熟人,僅此而已?!彼謴?qiáng)調(diào)了一遍,不?知是?給燕洄聽,還是?說給自己。

    她愣神的片刻,燕洄心已涼了一半,他印象里的林沉玉永遠(yuǎn)風(fēng)光霽月,永遠(yuǎn)瀟灑出塵。她從來沒有看?見過林沉玉為哪個(gè)?男人露出過如此神態(tài)——困惑,失神,迷惘。

    他終是?別開眼,拉住她的手,聲音冷而硬:“我們進(jìn)去吧?!?/br>
    *

    破舊的房間,低矮的房梁,林沉玉敏銳的判斷出,地下?有暗門,她尋了半日,終于?是?找到了入口,進(jìn)去了。

    她看?見了此生難忘的最輝煌的燈火,也走到了最喧嘩的鬧市。

    “文場(chǎng),他們合伙抬轎子!”

    “雙耦,無外,統(tǒng)吃!”

    燈火通明,琉璃盞做的一人高燭臺(tái),從這頭編到那頭,將整個(gè)?屋子圍的亮如白晝,屋內(nèi)坐了約摸二三十人,俱是?富貴客,正賭到酣暢淋漓之時(shí),一個(gè)?個(gè)?面紅耳赤。

    燈盞好?似豬圈的木柵欄一般,用料不?要錢似的,扎的緊實(shí)。

    這里面困住的賭客,又豈非豬玀?

    燕洄的心情?陰郁,隨手抓過旁邊一個(gè)?賭客的頭:“貨在哪里?”

    賭客已經(jīng)賭上癮了,猩紅著臉到:“賭便是?了,賭便是?了,賭便是?了,只消賭贏了……什么都有了。”

    林沉玉看?了看?,這賭場(chǎng)不?打,坐了十來桌,每桌賭的樂子卻不?同,倒是?種類齊備五毒俱全:有麻雀牌,也有押寶,還有抽簽的“六門賭”,擲骰子賭,放三四,做花會(huì),宣和?牌。

    種類繁多,應(yīng)有盡有,當(dāng)真?是?賭客的天?堂。

    她和?燕洄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起來,干脆坐下?看?那賭客打牌,那賭客打的是?牌九。

    莊家是?個(gè)?冷峻青年,并不?理會(huì)林沉玉二人,只是?將手中骨牌向前一推,笑著看?向賭客:

    “你輸了?!?/br>
    “不?可?能,你……你是?不?是?做云頭亂把,使?弊了?”

    賭客不?敢置信的摸過他的牌,這已經(jīng)是?他輸?shù)牡诰艌?chǎng)了,他以往打牌九,從來沒有輸?shù)倪@樣慘烈過。

    青年莞爾一笑:“愿賭就要服輸,楊長(zhǎng)老。你已經(jīng)輸了五千兩了,還要繼續(xù)嗎?”

    他有意無意的瞥了眼林沉玉,意有所指:“只要你能從我手里贏一場(chǎng),便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還有你輸?shù)舻幕I碼,我們會(huì)五倍奉還……”

    賭客咽下?口水。

    如果他離開了,什么都沒有得到,還折了五千兩,可?如果,如果他贏了一場(chǎng),就能拿到兩萬五千兩,還能得到金丹!

    有了金丹,他就什么都能辦到。

    “賭,繼續(xù)!”

    *

    第九把,賭客微微一笑,拿到了牌后露出自信的笑容,直接亮牌:

    一張無外,一張錯(cuò)八,乃是?天?杠。

    而莊家笑:“楊長(zhǎng)老這把牌,倒是?好?牌?!闭f罷,也推牌出去:

    一張丁三,一張二六。統(tǒng)吃。

    楊長(zhǎng)老面色一變,冷汗直冒,他氣?急敗壞的推了牌,想抽身,卻被身后幾人站過來,按住了肩膀,莊家自頭上抽出根簪來,那簪原是?個(gè)?細(xì)長(zhǎng)伶仃的湘妃竹玉壺嘴的煙桿,他用煙桿,不?緊不?慢的敲了敲楊長(zhǎng)老的手。

    “愿賭,要服輸啊。一萬兩了,楊長(zhǎng)老。”

    楊長(zhǎng)老臉頰的贅rou扭動(dòng),渾濁的老眼有不?甘之色,他豈能倒在這里?氣?呼呼的拍一拍桌子,咬牙冷笑:“今兒手氣?不?好?,中場(chǎng)休息!待會(huì)再賭!”

    說罷,他起身,拉起一個(gè)?小姑娘,往里面房間走去,要做什么已經(jīng)顯而易見了。

    林沉玉只覺得那小姑娘背影有些熟悉,可?看?她搔首弄姿嗲聲嗲氣?的模樣,又覺得陌生,她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見過那個(gè)?女人。

    莊家點(diǎn)燃了煙,煙霧彌漫里他的眼晦澀不?明,看?向林沉玉:“楊長(zhǎng)老嘛,人老心不?老,一輸?shù)亩嗔?,就喜歡弄個(gè)?清倌人開采,見了紅,沖沖喜?!?/br>
    林沉玉蹙眉不?語(yǔ),只覺得想吐。

    莊家拿著煙頭,點(diǎn)了點(diǎn)桌子,道:“不?過,姑娘待會(huì)輸了,我們這兒可?沒有準(zhǔn)備雛鴨小倌,給您開采沖喜的。”

    燕洄似乎想攔住她,林沉玉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安心閉嘴。她掀開裙擺,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辖灰危揲L(zhǎng)的手指夾住一塊走漏的骨牌,啪嗒一聲彈回牌堆里。

    她定定的看?著他,聲音平靜:“我不?需要,因?為我不?會(huì)輸?!?/br>
    莊家似乎被她豪言壯語(yǔ)驚住了,連鼓三下?掌:“好?好?好?,客官賭什么?”

    “我不?打牌九,我賭材頭?!?/br>
    莊家一愣,繼而被她逗笑了,“材頭”乃是?孩童婦女們游樂嬉戲的玩意,孩童拳頭大的篩子,點(diǎn)上一到六個(gè)?點(diǎn),往盅里一蓋,上下?左右晃勻后猜點(diǎn)數(shù)罷了。這種孩童賭糖的玩意,一般的賭客都不?屑于?玩。

    不?過來者就是?客,既然客人要玩,他怎么也得陪到底:“賭注呢?開賭的話,一百兩為一旗塊,輸雙翻,贏五翻。您下?幾塊?”

    他把旗牌推到林沉玉手邊。

    林沉玉摸了摸口袋,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帶錢了,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賭錢多沒意思啊,要不?我們玩點(diǎn)大的,賭這個(gè)?吧。”

    *

    莊家答應(yīng)了,畢竟客人的要求他不?得不?從,他臉上揚(yáng)起半是?惋惜半是?自信的笑容。惋惜的是?林沉玉,自信的是?,這種游戲他根本不?會(huì)輸。

    燕洄碰碰她肩膀,皺眉:“你當(dāng)心。”

    林沉玉將他拉下?,在另一邊坐好?:“站著看?不?嫌累嗎?坐下?看??!?/br>
    燕洄嗤笑一聲,坐下?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莊家讓她檢查過玉石材頭,將金盅扣上去,搖晃片刻,道:“破狗陣成,請(qǐng)賭六門?!?/br>
    六門也是?行話,一為地,二為進(jìn),三為我,四為人,五為出,六為天?。便是?問林沉玉,押哪個(gè)?數(shù)字。

    “地門?!绷殖劣裣攵疾?想,直接開口。

    干脆到莊家都有些不?敢置信,他皺著眉打開了盅,搖搖頭:“你輸了,你的頭顱歸我了?!?/br>
    材頭上是?六個(gè)?點(diǎn),是?天?門。

    按理說,輸了人頭,是?個(gè)?人都應(yīng)該驚慌失措???林沉玉反而笑的燦若春風(fēng):“是?你輸了?!?/br>
    莊家擰著眉,重新?看?了一眼盅下?,愣住了。

    材頭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上面的那一面四分五裂了起來,四角碎為齏粉,嘩啦啦坍塌了下?去,六個(gè)?點(diǎn)的面,如今只剩一個(gè)?點(diǎn)。

    燕洄明白了,怪不?得林沉玉能毫不?猶豫的說地門,因?為無論上面有幾個(gè)?點(diǎn),是?什么門,她都能把它變成一個(gè)?點(diǎn)的地門。

    林沉玉單手支頤,另一只手拈著骨牌,玎玲玲的敲著桌面。

    “你的頭,是?我的了?!?/br>
    *

    莊家知道,找茬的來了。

    他面色陰晴不?定,正想喊人來,卻感覺背后一陣涼意——燕洄悄無聲息的走到他的身后,抵著他的背,刀柄微露,一段寒芒貼在他衣服上。

    他看?了一眼燕洄,燕洄身上那紈绔公子的氣?質(zhì)一掃而去,取而代之眼神里,滿是?冷峻倨傲和?毫不?掩飾的嗜血?dú)埍?/br>
    很明顯,這是?一個(gè)?犯過很多命案,又權(quán)高位重的年輕人。

    他眼里滿是?怒意,可?又不?敢聲張。

    又聽見林沉玉壓低聲音道:“不?過,也不?是?不?能饒你一命,告訴我,金丹在哪里?有多少?從哪里來的?”

    莊家搖搖頭。

    刀割破衣裳,滑上肌膚。

    莊家汗流浹背,瞪著她咬牙:“金丹都在老爺手上,只有贏了的人配去找他,而我只是?個(gè)?打下?手的,我手上并沒有金丹?!?/br>
    “老爺在哪里?”

    “樓上。”

    林沉玉起身,反手點(diǎn)了他的啞xue,起身正要上前,忽聽見房間里傳來尖叫聲,有看?場(chǎng)的人踹開房門,卻看?見楊長(zhǎng)老扭曲的倒在血泊里,他帶進(jìn)去的少女,濃妝艷抹,衣裳凌亂,低著頭,正把劍從他身上拔出來。

    那把劍,林沉玉熟悉無比。

    是?葉維楨的君子劍。

    葉蓁蓁!

    林沉玉只感覺當(dāng)頭一棒,她怎么也想不?到,葉蓁蓁會(huì)到這種地方來!

    幾人持刀弄?jiǎng)Γ瑖×怂?。葉蓁蓁奮力相搏,打退了一波,第二波又上來十幾個(gè)?打手,葉蓁蓁稍顯吃力,還是?咬著牙應(yīng)對(duì)。

    林沉玉不?能拋下?她不?管,可?金丹又不?能不?查。

    “燕洄?!?/br>
    燕洄側(cè)目看?她。

    她眼神真?摯:“拜托你上樓了,去試探那個(gè)?老板的底細(xì),務(wù)必將所有金丹銷毀!那是?很可?怕的東西,拜托了。”

    說罷,她義無反顧的拔劍,徑直走向了葉蓁蓁,一劍撥開兩個(gè)?砍向她的刀斧手。

    燕洄喉頭微哽,看?著她瀟灑利落的身姿,繃緊了唇,并不?言語(yǔ)。

    她總是?這樣,和?他說說笑笑,然后走向別人。

    多情?便是?無情?,她把情?分成很多份,施舍給了他一份,叫他看?見了月光,治愈了舊傷。

    他起了貪著心,他渴望她的情?能多勻一點(diǎn)給他,可?這是?不?可?能的,他已不?再是?一個(gè)?需要幫助的人,她便失去了對(duì)他的情?了。

    她會(huì)永遠(yuǎn)走向下?一個(gè)?需要幫助的人,不?會(huì)停留在他身邊。

    林沉玉似乎察覺到什么,回眸看?他一眼,眼神懇切又焦急,他終于?有了一絲波動(dòng):“好?。”說罷,轉(zhuǎn)頭打倒兩個(gè)?打手,飛身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