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就是心在曹營心在漢吧？”

    林蔚就算諷刺人也這么不動聲色，靳明嫣靠在椅背上蔫蔫地看他一眼，“專心點開車，我的小命全在你手里了?！?/br>
    “剛拿證，你是第一個坐我副駕駛的人?！?/br>
    “行了，你就別嚇我了。”

    靳明嫣安靜了兩秒，實在忍不住問，“你跑這來干嘛？你這樣會給別人帶來困擾?！?/br>
    林蔚反問，“這個別人是指你嗎？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專門來困擾你。”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男朋友因為你跟我吵架了。”靳明嫣越想越氣，看著林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你不必對我念念不忘，最好的前任就跟死了一樣?！?/br>
    莫名其妙被一通懟，林蔚渾身冒著冷氣，警告某個不知好歹的人，“你最好別氣我，我一個不高興就把車開溝里去了?！?/br>
    “而且……”林蔚嘲諷，“他是你男朋友嗎？你暗戀人家，人家看不上你吧？”

    “你放屁！”靳明嫣咬牙切齒，“你懂什么，我們兩情相悅！”

    “粗俗?！绷治狄荒橁幊恋亻_車，靳明嫣要是再多說一個字，他真能把車開溝里去。

    到了洪秀禾家，靳明嫣下車后站在原地等著陸同舟把行李箱送到她面前，可陸同舟下車后轉身就上樓，留給她一個越走越遠的背影。

    司機大叔把行李箱給她，靳明嫣面無表情說了一聲謝謝就進屋，管也不管身后的林蔚，真恨不得凍死這個王八蛋算了。

    林蔚很自覺跟著靳明嫣進門，洪秀禾從廚房走出來，第一句話居然是跟林蔚說的，“小蔚，你辛苦了，下雪了路不好走吧？”

    看來這人早就到了，還背著她和洪秀禾搞好了關系。

    林蔚彬彬有禮，“不辛苦，下雪了她一個女孩子危險，我必須去接?！?/br>
    靳明嫣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走上去抱住洪秀禾，下巴在她肩膀上親昵地蹭了蹭，洪秀禾僵住身體很久沒有動作，直到靳明嫣說想吃她做的飯菜了她才伸手回抱住這個外孫女。

    晚上靳明嫣跟洪秀禾一起睡，洪秀禾的房間騰出來給林蔚。洪秀禾怕林蔚冷，讓靳明嫣給他多拿一床被子，靳明嫣推門進去的時候林蔚正站在窗邊，窗戶是開著的，冷風不斷灌進來。

    “你打算明天感冒發(fā)燒？想讓我伺候你？”靳明嫣把懷里的被子往床上一丟，沒好氣地說，“訂好票，明天就回吧?！?/br>
    林蔚依舊站在窗邊，額前的碎發(fā)被風吹起一些，他回頭看她，精致的五官在這個雪夜里沉靜。靳明嫣寧愿林蔚嗆她、懟她，也不愿意看見林蔚用一雙受傷的、被辜負的眼睛看向她。

    出身優(yōu)越、成績拔尖，還是校草，林蔚走到哪都萬眾矚目，唯獨在靳明嫣提出分手后，他好像一夜之間就黯淡了，靳明嫣沒見過他這么狼狽的樣子，不吃不喝想盡辦法想求她復合。

    他求一次，靳明嫣拒絕一次，后來干脆跑來了落星鎮(zhèn)，再后來林蔚和路晴談起了戀愛，靳明嫣以為這一切就該這么過去了。

    但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這樣的。

    靳明嫣坐在床邊，心里頭煩躁，手里抱著被子使勁揉搓，“你別這么看著我，我們從頭說道說道，靳橙音是不是你在美國的初戀？你是不是為了回國就毫不留情的和她分手？”

    靳明嫣低頭，越說越小聲，“我是她表妹，我替她報復一下你，這有錯嗎？”

    林蔚很冷靜，“是，靳橙音是我的初戀，我也是因為回國才和她分手的，因為我和她選擇的路不一樣。但是……靳明嫣，你欺騙了我的感情，這筆賬我們要算算?！?/br>
    “她既然是你的初戀，你肯定也是喜歡她的，那你為什么自己一個人回了國，還能那么快移情別戀？”靳明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說的話不僅僅只針對林蔚，“如果兩個人真的相互喜歡，有什么是不能一起面對的？”

    “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喜歡她，后來家里出事，我要回國，她選擇留美，我們之間已經出現(xiàn)了分歧，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拖下去的必要?！绷治挡恢朗裁磿r候坐到了床尾，和靳明嫣之間隔著一段距離，說起這段曾經的感情，他能維持著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靳明嫣，很多人都只能相伴著走一段路，每個人會在不同的階段愛上不同的人?！?/br>
    靳明嫣沉默很久，想了半天才從這個看似很有道理的道理中找到突破口，“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來找我？你大步往前走好了，前面還有很多的人等著你去愛上、去放棄?！?/br>
    靳明嫣說的話很尖銳，眼神充滿冷嘲，林蔚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解一句，靳明嫣就離開了房間。她留給他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多，而且做事情不拖泥帶水，往往別人還在猶豫，她已經邁出了腳步。

    第二天雪停了，地上的積雪有一個腳背那么厚，靳明嫣早早起床，推開窗看對面的一扇門，洪秀禾沒說什么，穿好衣服下樓做早餐。

    陸同舟一直沒出現(xiàn)在靳明嫣視線里，昨晚聽了林蔚的一番話，靳明嫣徹夜難眠，她覺得她和陸同舟之間一定出了什么問題。

    她很喜歡陸同舟，但沒跟他說她要出國的打算，是因為害怕他們之間還沒開始就結束，陸同舟看起來也喜歡她，而他又為了一些事情不敢向她靠近，不敢向她承諾未來。

    他們兩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沒敢跟對方說，或許是愛而生畏，又或者只是年紀太小想得太狹窄，從而膽小怯懦。

    吃完早飯，林蔚端著一杯熱茶靠在門邊看雪，他一身貴公子氣質，讓整個畫面的質感都高級了起來。靳明嫣拿著素描本走過去蹲在門邊畫畫，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從上往下看去是個圓圓的團子。

    林蔚盯著她看了很久，“沒見到你之前，我想過我如何如何放不下你，見到你之后，覺得你也就一般?！?/br>
    靳明嫣氣呼呼回頭，白雪皚皚的背景里，她容顏剎那生動，和林蔚記憶里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靳明嫣重合起來。喜歡上她時，他已經跌到人生的谷底，就因為她某一個笑容很燦爛，整個世界都是靜止的，唯有她鮮活，看著她，他覺得自己也活了。

    可現(xiàn)在，他已經從谷底離開。

    靳明嫣雖然生氣但沒說什么，一般就一般吧，他徹底不喜歡她最好。

    林蔚手里的茶杯放在木樓梯上，從后面走過去動作很輕地捏住靳明嫣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靳明嫣無聊地問他要干嘛。

    林蔚盯著她的眼睛，說了一個不是很科學的試驗方法，“如果我抱你，你的心跳沒有一點加快，那我們之間徹底不可能。”

    靳明嫣雙手插兜站著，林蔚抱她的時候她沒躲，她也很想知道，她是因為和異性擁抱才會心跳加快，還是因為和陸同舟擁抱才會心跳加快。

    兩人抱了大概有兩分鐘那么久，靳明嫣心如止水。

    “咔嚓”一聲，一顆小石子扔過來，砸進了厚厚的雪里。

    靳明嫣抬眼看過去，門前不遠處，成江海穿得跟熊大似的在朝她尬笑，還擠眉弄眼，隨著成江海暗示的方向看，靳明嫣目光一頓。

    田里白茫茫一片，陸同舟蹲在田邊的一顆黑色大石頭上，修長的手指撐著臉，身邊立著個蠢萌蠢萌的雪人。

    陸同舟眼神淡漠地看著她，下一秒輕飄飄伸出手把雪人的頭推倒。

    他張嘴，無聲說了聲“砰——”

    靳明嫣瞳孔瞬間放大，趕緊推開林蔚，覺得自己的脖子也涼颼颼的。

    第54章 054

    ◎她和陸同舟徹底完了◎

    “膽小鬼?！绷治递p嗤。

    靳明嫣不理會林蔚的嘲諷, 放下素描本迎著冷風朝陸同舟跑過去，陸同舟在她即將靠近的時候隨手捏了個雪球砸她身上，砸得不痛不癢, 卻讓靳明嫣停下了腳步。

    “不是你想的那樣?！苯麈膛牧伺臍埩粼谟鸾q服上的雪，還有其他兩個人在場, 靳明嫣覺得尷尬, 聲音小小的, “我和林蔚只是——”

    “不關我事?！?/br>
    “……什么？”

    陸同舟依舊撐著腦袋，眼睛黑白分明，玩味地盯著她看, 嘴角往上勾, “向我解釋什么？我就是個路人?！?/br>
    靳明嫣有一瞬間的恍惚，她身后站著京都來的林蔚，眼前是態(tài)度冷漠又刺人的陸同舟, 時間好像回到了她剛來落星鎮(zhèn)的第一天, 那時候的陸同舟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靳明嫣想說的話全部卡在喉嚨里, 只要陸同舟一句, 她就難受得要命。這種感覺不好受，但的確是她先和林蔚抱了，她壓著心里的酸脹，好脾氣地說，“陸同舟, 我們能好好談一談嗎？”

    “為什么要談？”陸同舟站起身，他只在白t外面套了一件沖鋒衣外套, 一套全黑的穿搭, 在白雪的背景里整個人嚴肅鋒利, 他站在石頭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我們什么關系要談一談？”

    靳明嫣猛吸了一口氣，仰頭和他對視，“你說話不帶刺會死嗎？”

    陸同舟的態(tài)度及其無所謂，“受不了就少和我說話?！?/br>
    “陸同舟！”靳明嫣大聲喊了一聲陸同舟的名字，眼里冒著火，她已經很忍讓了，但陸同舟太鋒利，她被他扎得一陣一陣疼。

    “你再這樣我不知道怎么辦了?！苯麈毯笾笥X鼻子有點發(fā)酸，當察覺到這個情緒變化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委屈。

    靳明嫣的眼圈迅速泛紅。

    沉默了一會兒，陸同舟低頭從石頭上跳下去，毫不猶豫和靳明嫣擦肩而過，帶起了一股不是很明顯的冷風，但靳明嫣覺得冷極了。

    靳明嫣吸了吸鼻子，沒有回頭看陸同舟離去的方向，而是蹲下身雙手捧著小雪人的頭安回身體上去，哽咽著說了一句抱怨的話，“陸同舟真不是個東西，你說呢？小雪人?！?/br>
    靳明嫣悶悶不樂，林蔚倒很高興，拿著相機到處拍照，偶爾還能和洪秀禾討論一下麻將戰(zhàn)術。

    第二天晚上就是跨年夜了，靳明嫣卻興奮不起來，呆呆地坐在電視機面前，里面播放著跨年演唱會。

    電視里唱唱跳跳其樂融融，電視外一派沉重寂靜，靳明嫣越看越面無表情。

    林蔚坐在靳明嫣邊上吃蘋果，火上澆油，“如果在京都，你跟何今顏早就跑出去瘋了吧？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一臉落寞，芳心錯付，愛而不得。”

    靳明嫣懶得和他拌嘴，渾身懶洋洋窩在沙發(fā)里，洪秀禾走過來遞給她一個蘋果，讓她去找陸同舟玩。

    靳明嫣搖頭。

    洪秀禾問他們是不是吵架了，靳明嫣還是搖頭。

    洪秀禾拿出手機給陸同舟發(fā)信息，靳明嫣嘴上說著不要，可眼睛卻快要黏到洪秀禾的手機屏幕上去了。陸同舟的微信頭像是一只黑色小貓，這么久了都沒變過。

    過了兩分鐘，陸同舟回了信息。

    【洪秀禾：舟舟，來和嫣嫣一起出去玩?！?/br>
    【舟舟：我不在家?！?/br>
    【洪秀禾：你來接她一起去玩吧，你們同齡人能玩到一起?！?/br>
    【舟舟：現(xiàn)在走不開?！?/br>
    短短幾行字，靳明嫣卻盯著看了好久。洪秀禾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陸同舟這么聰明的一個人不可能不知道。

    靳明嫣想起堆在房間里的仙女棒，是她怕買不到早就買好了的煙花，現(xiàn)在看來就像個笑話一樣。她期待已久的事情，陸同舟連個背影都不給她。

    電視里的節(jié)目換了好幾個，自從看到陸同舟發(fā)的消息后，靳明嫣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林蔚覺得沒意思回了房間，他定了明天的票回京都，而洪秀禾靜靜陪靳明嫣坐著，時不時摸摸她的手看涼不涼。

    到了八點多，靳明嫣突然做了幾個深呼吸，一言不發(fā)上了樓。洪秀禾看著她的背影，默默走過去關了電視機，一時之間，整個房子里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洪秀禾嘆息，這哪有跨年夜的樣子，但是也沒關系，這么多年都習慣了。

    “蹬蹬蹬”，沒多久，靳明嫣的腳步聲再次在屋里響起，洪秀禾看過去，靳明嫣正抱著一個箱子從樓上下來，整個人笑得很開心，“外婆小仙女，我?guī)泓c仙女棒呀?！?/br>
    雪停了，落星鎮(zhèn)萬家燈火，一路蜿蜒向前，看不到盡頭。

    洪秀禾戴上老花眼鏡站在雪地里，手里捏著正在燃燒發(fā)光的仙女棒，在這樣明亮的火光中，洪秀禾笑得合不攏嘴，皺紋和白發(fā)都生動了許多，不再暮氣沉沉。

    靳明嫣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發(fā)朋友圈。

    起風了，洪秀禾冷得有點發(fā)抖，靳明嫣走過去從后面抱住她，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放煙花，她許下新年愿望，“外婆，身體健康，長命百歲?！?/br>
    洪秀禾聽著聽著眼淚就從渾濁的眼睛里落下，有些孩子的一顆心就像水晶一樣晶瑩剔透。她年輕時覺得孩子是拖累，阻止了她奔向更好的人生，直到后來她也未曾后悔過。

    只是現(xiàn)在靳明嫣在身邊，她突然覺得對不起一些水晶一樣的孩子的心。

    跨年夜過去，新的一年到了。

    靳明嫣一早就接到了羅黎的電話，羅黎先是問她過年回不回京都，靳明嫣說可能要留下來陪著洪秀禾。

    聽到洪秀禾的名字，羅黎沉默了很久，“嫣嫣，你遲早要回京都的?！?/br>
    “說不定不回了，就留下了呢……”這句話突然說出口，靳明嫣自己都被自己嚇到了，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為什么想要留在落星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