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95節(jié)
他?可是這么?多郎中里最嚴(yán)厲的,至少這套針法你肯定行! 再說了,治病救人就得動?手練,你對著豬皮和假人扎一輩子都不可能真正學(xué)會的。我是習(xí)武之人,皮糙rou厚,扎不壞的。你放心,剛剛你扎的xue位都沒?錯!” 雁容還?是面有難色,但崔舒若已經(jīng)聽了個?明白,她站了出?來。 一見到她,岳雁容就低下身子行禮,又想起自己方才給嚴(yán)小妹扎針的事,郡主對嚴(yán)小妹一貫禮遇,也不知會否怪罪自己,于是神色忐忑。 崔舒若卻面色溫和,她主動?夸獎起岳雁容,“總聽郎中們?夸你,卻不知你已經(jīng)這般厲害了。” 她說的真心實意,但若是心中恐懼,很容易聽成陰陽怪氣的嘲諷,加上岳雁容認(rèn)為自己天生卑賤,當(dāng)即跪了下去,手緊緊攥著,“請郡主恕罪,奴婢并非故意僭越,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崔舒若都快以為自己是不是什么?壞人了,她沒?忍住失笑,上前把岳雁容扶起來,“你怕什么?,在學(xué)醫(yī)一道上有天賦本就是幸事,往后不知能造福多少人。此事只有引以為豪的份,哪就是非分之想了?” 岳雁容一開始誤解崔舒若的意思也是因為心里害怕,如今能聽出?崔舒若說的都是真心實意。 于是,她略帶猶疑的答道:“可奴婢是女子,女子也能學(xué)醫(yī)嗎?” “怎么?不能!”崔舒若嚴(yán)肅了幾分,“漢代義妁便是女醫(yī),醫(yī)術(shù)精湛,曾為皇太后醫(yī)治??梢娽t(yī)者并無男女之分,唯有勤勉與天賦,此二者你皆有,何故憂心?” 在雁容眼里,崔舒若是不會錯的,哪怕她本來懷疑自己,可只要崔舒若說女子可以學(xué)醫(yī)做郎中,那就一定是真的。 她到底是為奴為婢久了,幼時家貧被賣,心底對自己是看輕的,言語見還?是自視甚輕,“可奴婢愚鈍……” 崔舒若直接將她扶起,掰正她的臉,讓她能平視所見的一切。崔舒若神色認(rèn)真的道:“若是你愚鈍,那么?外面的學(xué)徒們?個?個?都是蠢貨,你大字不識尚且能分毫不差的背下藥經(jīng),他?們?拿著醫(yī)書卻仍舊磕磕絆絆,認(rèn)識的草藥還?沒?有你多。” 岳雁容做奴婢這么?多年,從來都是低頭斂眉,這是她頭一回挺直胸膛,端端正正的望見眼前一切,胸腔之中似乎涌起一股氣流,她說不明白這種感?覺,但若是讓她連挑十桶水,她也不會覺得累! 可多年積弊不是一朝能變,“郡主恕罪,奴婢并非此意!” 崔舒若卻站在了岳雁容的面前,她的眼神堅定,有一往無前的決絕,有遇神殺神的狠厲。她說,“能輕視你之人唯有你自己,沒?有人生而奴顏媚骨,你就是天資聰穎,就是比外頭的大多數(shù)人要有天賦。 我會幫你的。 你只要記住,凡是在你面前嘲諷你、妄圖用男女之分蔑視你的,悉數(shù)是跳梁小丑。那些卑劣小人不過是你前行路上的攔路石,終而有一日,你會站在他?們?無法企及的高山,睥睨他?們?。 從今日起,我?guī)湍惆涯愕拿赵谀阕约旱氖掷?!?/br> 崔舒若握住岳雁容的手,幫她攥成拳頭,忽而抬眸一笑,那是在這個?世道的掌權(quán)者們?必要有的東西——野心。 岳雁容被她說動?,眼神也從迷茫松散變得漸漸有神。 崔舒若說到做到,她既然發(fā)覺了岳雁容身上有如此長處,就不會任由其埋沒?,而是親自帶著她找上闞郎中。 那是一位胡子泛白的老?郎中,平日里慈眉善目,一到醫(yī)治傷者時,就變得嚴(yán)苛,在他?手底下的學(xué)徒藥童就沒?有不挨罵的。 崔舒若找上闞郎中時,他?正給一個?士兵治傷,看著血跡斑斑,著實滲人。 她也不催,耐心等他?在木盆里的清水洗完手才開口,“近來西秦人攻勢兇猛,受傷的人越來越多,依我所見,人手著實不夠?!?/br> 闞郎中對崔舒若還?是十分恭敬的,身為衡陽郡主,又能不顧身份盡力做活,比起一些偷懶的藥童不知好了多少。 “郡主所言甚是,可連您都已紆尊降貴為將士們?奔波做起粗活,又哪去尋人手?!?/br> 崔舒若把岳雁容推了出?來,“您看她如何?” 闞郎中不解,“雁容啊,她不是一直幫著呢嘛。要不是有她,老?夫還?真不能安安心心給人治傷?!?/br> 她親自幫闞郎中倒了碗水,“不如您收她為弟子,您也能多一個?弟子幫著治病救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崔舒若說起話總是慢慢的,帶著點循循善誘的語調(diào),要是不注意定,許是點頭同意了才能發(fā)覺不對。但闞郎中好歹是整座城,甚至是軍隊里都能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郎中,還?不至于老?眼昏花,被崔舒若輕易哄騙。 他?當(dāng)即把崔舒若倒的那碗水往崔舒若的方向一推,“郡主好意,老?夫怕是無福消受。雁容雖有幾分天資,但斷沒?有女子學(xué)醫(yī)的道理?!?/br> 崔舒若還?欲再勸,外頭就被抬了一個?昏迷不醒,身上骯臟的流民進(jìn)來。 闞郎中顧不得郡主,連忙上前,“他?怎么?了?” 掀開流民的褲腿一看,那腳都爛了,長滿蛆,身上也都是跳蚤。 旁人一見,嚇得連忙跳開,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屋內(nèi)的人都掩住口鼻。 但闞郎中嚴(yán)肅起來,也不躲閃,命人把乞兒抬進(jìn)去。好在麻沸散一直都是備好的,闞郎中給流民喂了麻沸散,沒?多久他?就意識模糊。 崔舒若釀出?了烈酒,后來她又極力普及到軍營,如今闞郎中他?們?治傷都會先將自己順手的器具浸泡在其中。 不及后世樣式多,也就是幾把而已,一半是彎刀的模樣,只有巴掌大,還?有些到尖頭銳利,大小不一。 也正是因此,在‘刮骨療傷’后因為高燒不退而過世的將士少了許多。 那流民的傷實在厲害,光憑闞郎中一人定是不行。然而還?沒?開始,為他?打下手的學(xué)徒不過是冷不丁瞧了幾眼,就憋不住沖出?去嘔吐。 氣得闞郎中大罵,崔舒若看準(zhǔn)時機(jī),把岳雁容推了上去。 岳雁容整個?人先是一懵,崔舒若見狀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信你,莫怕?!?/br> 然后就帶著她主動?走到闞郎中的面前,“不如讓雁容一試?” 闞郎中看了眼外頭吐得昏天暗地的學(xué)徒,無奈下只能點頭應(yīng)了。 岳雁容就這么?被趕鴨子上架,莫名打起了下手。她不怕嗎?她不覺得惡心嗎? 不,她怕,她覺得惡心。 但這是她唯一的機(jī)會。 盡管臉色青白,可岳雁容還?是強(qiáng)忍住腹腔翻騰的滋味,開始為闞郎中打下手。漸漸的,她開始進(jìn)入狀態(tài),神情認(rèn)真,也就顧不得嫌惡心了。 崔舒若作為旁觀者,將她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到了闞郎中不由得贊許的點頭。 崔舒若便明白,此事穩(wěn)了。 好不容易將蛆取出?來,又挖去腐rou,最后倒了藥粉,包扎后之后,連闞郎中這樣經(jīng)驗豐富的郎中都滿頭大汗。 等到他?重新清洗過手,崔舒若再次為他?倒了一碗水,這回她換了個?委婉些的說辭,“您若是得空,可否教雁容些醫(yī)家典籍,定能叫她受益匪淺?!?/br> 闞郎中看了眼緊張屏氣的雁容,余光瞥見在麻沸散作用下安然昏睡的流民,他?渾濁遍布紅血絲的眼里似乎有了主意,緩慢點頭,總算是應(yīng)下了。并且闞郎中最后拿起那碗水,一飲而盡。 這邊是闞郎中的態(tài)度了。 他?確實覺得可惜,岳雁容是個?相當(dāng)好的苗子。既然郡主有命,那便不對外說是弟子,一樣的傳道受業(yè)便是,說不準(zhǔn)自己當(dāng)真能教導(dǎo)出?一個?如義妁般的女醫(yī)。 岳雁容這時才敢喘氣,臉上漾起無邊期許與喜悅。 崔舒若淺淺而笑,并不意外,她為岳雁容找上闞郎中,自然是來之前就尋思好的。她別?的不行,但觀人尚有幾分心得。行事自也是謀定而后動?,總不好白白叫人看笑話吧? 岳雁容對闞郎中和崔舒若都是千恩萬謝。 自那日以后,崔舒若也不讓她繼續(xù)在自己的身邊侍候,除了每日晚間還?是一道和府里的婢女們?回去歇息,幾乎整日都留在醫(yī)館打下手。 崔舒若比旁人想得多些,親自命人給岳雁容送去了筆墨紙硯,既然在闞郎中眼里,岳雁容已經(jīng)是半個?弟子了,就不會任由她繼續(xù)大字不識,僅僅是口口相傳些藥理口訣。想要在醫(yī)道上有所得,要學(xué)的東西太多太多了,若是不識字,即便通些藥理,最后也只能做個?山野之地的粗淺鈴醫(yī),不可能成為如義妁般名垂青史的醫(yī)者。 崔舒若身邊的婢女多,雁容其實并不出?眾,多她一個?少她一個?,并無影響。 崔舒若望著逐漸冒出?嫩芽的老?樹,心中感?嘆,但愿她今日所為,能讓世間多一位醫(yī)道大家。 為天下為百姓謀福祉! 在春回大地的時候,愈發(fā)艱難的樂東,終于等來了凱旋的趙巍衡。有了他?的人馬,和城里的將士前后夾擊,齊國公親自在城墻上擊打戰(zhàn)鼓,士氣大陣。 被困在城外已久的西秦兵馬,一觸即潰,幾乎成了齊王麾下將士們?單方面的掠殺。 黃沙彌漫,戰(zhàn)馬嘶吼,廝殺不絕。 此戰(zhàn)告捷,不但是西秦的落敗,更讓齊王趙義方的名聲在北地瘋狂傳揚。這個?愣是堅持到最后,名正言順起兵的人,竟有后來居上,迅速崛起的趨勢。 但漸漸打出?名聲的,還?有趙巍衡。 他?用兵如神,每每身先士卒,比手底下的將軍們?打得還?勇猛。對這么?個?弱冠之年就能打得沙場老?將頻頻失誤、節(jié)節(jié)敗退的人,北地多有贊頌,甚至有人將他?和魏成淮并列,稱他?們?皆是天縱奇才,為戰(zhàn)場而生的將軍。 但二人的行事作風(fēng)不大相同。 魏成淮少年喪父,支撐起整個?幽州軍,在他?號令之下,部下莫敢不從,整個?幽州都由他?一人主事。許是為了繼承先父遺志,他?并不攻城略地,而是一味攻打胡人。 盡管胡人部族松散,但盡數(shù)與他?有死?仇。 旁人雖覺得他?是位為了北地百姓挺身而出?的英豪,是真正以驅(qū)逐胡人為己任的將軍,可偶爾談?wù)?,不免覺得他?愚蠢。 殺胡人,驅(qū)逐蠻夷于邊境之外,固然重要,可既然已經(jīng)起兵,怎么?就不想著爭奪天下,去搶地盤呢? 當(dāng)了皇帝再驅(qū)逐胡人不是一樣的嗎? 旁人都不解魏成淮的念頭,可崔舒若清楚。 她甚至參與其中。 當(dāng)初她告知了魏成淮胡人會圖謀洛陽,他?知道,定北王知道,可定北王卻為了一己私利,按兵不動?,最后洛陽破了,漢家千年輝煌與驕傲被踩與腳下,北地徹底淪為胡人的屠殺場。 即便旁人不清楚,即便而今天下知道真相的只有他?和崔舒若,可無人知曉便當(dāng)真能視若無睹、心安理得嗎? 魏成淮不行。 那個?驕矜無雙,動?不動?就策馬笑得燦爛飛揚的少年將軍,盔甲寒涼,長槍染血,為的就是贖回他?阿耶的罪孽。 縱使?身死?,此生無悔。 這樣的人,怎么?能指望他?會為了一己私利,一家得益,不顧胡人猶在,跑去擴(kuò)張地盤,做著逐鹿天下的美?夢? 他?志不在此。 即便世上無人清楚,可崔舒若知他?,懂得他?的志向,明白他?藏于心底的不能言。正如他?也清楚崔舒若絕非一般世家貴女,他?們?彼此間互相明白對方的不得已與不能言。 至于趙巍衡,他?上頭還?有齊王,不過在軍中,他?是一樣的威望甚重。 有齊王坐鎮(zhèn),不必憂心庶務(wù),只需要大膽擴(kuò)張領(lǐng)土,不拘是胡人還?是漢人,打下地盤才是最緊要的事。 不僅是齊王,其他?自立為王的州郡刺史們?何嘗不是如此? 大家都在迅速的擴(kuò)張地盤,北地局勢緊張,漢人胡人亂做一團(tuán),打得很厲害,壓根分不出?敵我,胡人也承受了不少壓力。 但不管再厲害,趙巍衡領(lǐng)兵,不斷攻城略地,幾乎沒?有敗績。 齊王對他?的封賞也越來越多,都快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 不管打下多少地盤,崔舒若始終如樂東郡那樣,幫忙安撫百姓,負(fù)責(zé)后勤,有時候她也會跟著軍隊出?行,為他?們?預(yù)測天氣,安定民心。 而當(dāng)初她執(zhí)意要種下的棉花也在這時候派上用場,除了百姓能用,還?被用來制作棉衣給將士們?。她不以打仗揚名,畢竟那不是她的強(qiáng)項,但憑借自己的種種功績,同樣成了極具威信的衡陽郡主。 民間甚至有百姓為她立長生排位牌位,日日上香,感?激她帶來棉花,授予百姓紡織棉布、制作棉衣的法子。 有人說,她是仙人選定的弟子,要在凡間救苦救難,來日功德圓滿之際,便會白日飛升。 這些閑言傳進(jìn)崔舒若耳中時,惹得她不住發(fā)笑。但在笑之后,她的神色愈發(fā)堅定,為百姓謀福祉的心不動?搖。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的進(jìn)展著,如崔舒若預(yù)期的那般。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