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趙老太太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她的銀絲梳得整整齊齊,兩只長滿褐色斑點的手,把一張黑色的牌位緊緊抱在懷里。 “跪下?!彼帽M力氣怒吼,在以她為尊的強權世界里,不管不顧地發(fā)號施令。 林業(yè)斐走了過去,恭恭敬敬地對著那張牌位鞠了一躬,獻上敬意。 “趙叔叔,您為了粼光錦的傳承,做出深明大義的退讓,是我非常敬佩的人。” “混賬?!壁w老太太眼神凄厲,他的手下立馬沖過來,往林業(yè)斐的膝蓋上狠狠踹了一腳。 趙炎發(fā)了瘋,拼了命地想沖過來,被趙翊君扯著手臂抓住。 林業(yè)斐疼得半蹲下來,他盡量忍著痛,顫巍巍地重新站起。 “林業(yè)斐。”趙老太太的聲音加持著威嚴,在客廳的墻壁上碰撞出洪亮的回響。 “你是第一個讓我刮目相看的年輕人,也是第一個令我恨之入骨的人,因為你不僅護著那個野種,還妄想洗清嚴敬慈對我兒子做的那些惡?!?/br> 林業(yè)斐沒有理會她那些顛倒黑白的說辭,也始終堅信,世間的公義不會缺失,每一份微弱的力量都能融入,幫助到那些渺小的,為伸張正義堅持不懈的人,才是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驅動力。 “我想過數(shù)百種方法折磨你,可惜啊,沒有一種能讓我痛快。終于,讓我想通了你的弱點?!?/br> 趙老太太命人把趙炎綁起來,一群醫(yī)護模樣的人拿了一堆儀器,推出針管和各類藥劑,架勢上看起來要將他開膛破肚。 “我要把趙炎送到精神病院,用各種能讓他恢復神智的方法去刺激他,如果治不好他,就讓他一輩子渾渾噩噩,永遠逃不出那個關押瘋子的地方?!?/br> “奶奶?!壁w翊君很輕地叫了她一聲。 他身邊的趙炎不停地害怕掙扎,他呼救不了,痙攣不止,整個人僵硬地看著林業(yè)斐,大顆大顆地掉眼淚。 “住手!”林業(yè)斐扯松了領結,他著急到快要窒息,領口的扣子松開,也沒能讓他有片刻的喘息。 “秦女士?!绷謽I(yè)斐平和地喚她,不再以她的夫姓,和逼她長出鋒利爪牙的家族姓氏去稱呼她。 “別傷害趙炎?!彼吐暤刂貜?,“如果你一定要找一個發(fā)泄的出口,那就沖我來?!?/br> 趙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見血呢?” 她的手下帶著手套,往地上扔出一把閃著冷光的鋒利刀刃。 這個場景足夠滑稽,在法治社會的今天,依然有壓得普通人以死求存的丑惡權勢。 “你自己動手,是死是活都是你自找的?!?/br> 林業(yè)斐彎腰撿起刀刃,滿臉苦笑地看向趙翊君,詢問這樣的喪盡天良是否也能讓他熟視無睹。 趙翊君避而不見,他似乎也知道這太過火,太無理取鬧,可他亦是這個家中自由缺失的名貴寵物,更多時候他也忘了怎么飛,忘了窗外的天空曾經(jīng)很遼闊。 林業(yè)斐點頭,笑容短而干凈,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堅定地走到趙炎身邊,很溫柔地抱他。 趙炎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了,林業(yè)斐將他眼淚沾濕的一縷頭發(fā)別到耳后,輕聲地說別怕。 現(xiàn)實不會像偶像劇一樣,給男女主很多的鏡頭,很長的時間,去說完感人且醞釀已久的離別臺詞,林業(yè)斐甚至來不及給他一個安心的吻,或者碰一碰他緊皺的眉心。 趙炎被人拖拽著往后退,他用嘴型大聲地呼喊,無聲地叫林業(yè)斐的名字。 刀刺入身體的一刻,林業(yè)斐想的并不多,甚至沒有很疼,他判斷血流的狀況,溫熱暈開在白襯衣上,有一大片的紅,林業(yè)斐不想呲牙咧嘴地顯露愚蠢,他只能平靜地放空自己,被迫僥幸地想,或許只擦傷了一層表皮。 趙炎咬傷了身邊的人,嘴角流著他人的血,不顧一切地沖到了林業(yè)斐身邊。 比三年前那次更狠絕,更像一個喪失理智的瘋子。 林業(yè)斐抬起沒有沾血的那只手摸他的臉。 “炎炎。”林業(yè)斐聲音很小,他會用這種溫柔的氣聲哄趙炎睡覺。 可是他現(xiàn)在聲音發(fā)抖,趙炎就會害怕地睡不著。 “曾經(jīng)我期望你想起一切,這樣你就能做回正常人,沒有人能再質疑你的精神狀況,你是自由的,自我的,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管教你,監(jiān)護你。但是現(xiàn)在……我希望……你做個簡單快樂的人就好,我陪你一起傻,一起瘋,我們一起病,永遠在一起了,好不好?” 趙炎不點頭也不搖頭。 他雙目血紅地盯林業(yè)斐身上那把刀刃,有了一種瘋狂但無需壓抑的沖動,所有人都認為他瘋了,他危險,他有傷人傾向,為什么他不把這些背負的罪責變成實質,去懲罰和報復那些不斷傷害他們的人。 他的眼眸變得狠戾,無情,充滿了憤怒和敵意,林業(yè)斐最珍視的一雙眼睛,最不想看到的,是他失去純真的本體。 林業(yè)斐撐著手爬起來,他扯動傷口,流出很多的血,他手指捏緊那枚金扣,用力把領結舒展成一根平滑的黑色緞帶,然后一點點靠近,將呆楞的,麻木的趙炎圈住,為他的眼睛蒙上一層柔軟的黑色屏障。 “我的淼淼,炎炎,我的寶貝,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創(chuàng)造屬于我們的好命。” 趙炎僵硬的身體像被啟動了某種開關,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