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波起(二)
蘇婉見他這樣,越發(fā)的氣昏了頭,急火壹攻心,伸手指著門道,“妳也去吧,去尋那賤婢去?!?/br> 洛雲(yún)看了壹眼蘇婉,卻只是道了壹聲,“是。”然後真就起身開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蘇婉坐回到椅子上,捂著胸口,只覺得心兒生疼,快要透不過氣來,頭歪到桌上,腦袋裏壹片空白。 她的性子向來不溫不火,只不知怎的壹碰到這洛雲(yún)的事兒就寢食難安,身不由己被他牽動著心思,好幾十歲的人,這模樣倒是像足懷了春的少女。 這壹夜蘇婉又左右睡不踏實,冷靜下來之後覺得自己單憑那賤婢幾句話,沒有問清原委就這般對洛雲(yún)似乎有些過火,想著第二日等他來了就與他和解壹番。 沒成想第二日沒見著洛雲(yún),倒是得了被逐出府外的喜兒自縊的消息。 那幫愛嚼舌根的下人們在私底下添油加醋,說喜兒身無分文地被逐出蘇府,夜裏走投無路,只好到城外破廟裏拿了根草繩吊死,舌頭伸得老長,死之前還在叫著夫人的名字。 更有幾個小丫鬟繪聲繪色地說起自己夜間在府內(nèi)撞見死去的喜兒的經(jīng)歷。 壹時鬧鬼之說在整個蘇府裏傳得沸沸揚揚。 蘇婉嚴懲了幾個亂嚼舌根的下人,然而這些無稽之談卻弄得她越發(fā)的神經(jīng)衰弱,她晚間躺在床上,只要壹閉上眼,眼前都是喜兒慘不忍睹的死狀,更連著好幾個晚上夢見這丫頭伸著舌頭面色慘白地站在自己床前,醒過來盜了壹身冷汗,再也沒能睡過去。 這時候便格外渴求另壹具身體的溫暖和撫慰,只是自那次不歡而散,洛雲(yún)卻似人間蒸發(fā)壹樣再不出現(xiàn)。 兩件事交織在壹起,蘇婉這些日子裏度日如年,沒壹夜能夠睡個安穩(wěn)覺,即使吃過了大夫開的安神藥也不見效,整個人憔悴得像老了好幾歲。 這壹日,她正呆坐在屋內(nèi),蘇墨過來看她,見她這副模樣不由的吃了壹驚,卻沒有多言,只順手溫柔地替她披上壹件罩衫,然後湊到她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待他說完,蘇婉憂心的眉宇仍未舒展開來,卻依然強笑道,“阿墨,多謝妳。” 蘇墨面上壹紅,輕聲道,“現(xiàn)今這樣,也只是求個心安。明天就是那日子了,不能再拖下去。不過這事,本來就怪不得阿姊,阿姊也不要太過糾結(jié)了?!?/br> 第二日,蘇婉得了蘇墨差人送來的包裹,裏頭裝了香燭貢品紙錢等物事。 蘇婉換了壹身不起眼的衣服,未免旁人的閑言碎語,連丫鬟也未帶,獨身壹人偷偷拿了這些物事出門,匆匆去到了喜兒自縊的破廟裏。 這日天氣陰沈沈,那破廟就在揚州西郊,離蘇府不遠,蘇婉還未走近,就見那廟前壹地破敗的殘垣斷壁,門前豎著壹棵早已枯死的古柏,風(fēng)卷著地上的殘枝敗葉,壹副蕭條景象。 蘇婉只想著趕快燒完那些物事了事,上前不管不顧地推開那扇結(jié)滿蜘蛛網(wǎng)的木門,壹股嗆人的煙氣撲面而來,原已有人在裏頭燒紙。 那人背對著自己,正一張一張地往火堆裏扔著紙錢。他身著一身素樸的青色布衫,身量不高,身形也有些單薄,顯然并不是成年男子。 蘇婉被煙氣嗆得咳嗽,那人聞聲回頭過來,這般俊俏脫俗,世間難尋的翩翩少年,除了洛雲(yún)又有誰。 幾日未見,他也毫無敘舊的意思,只是淡漠看她一眼,便又回過頭去接著燒紙,仿佛早就料定了她會過來一般,口中懶懶地道,“夫人,妳來了?!?/br> 蘇婉猛地見到他,全無心理準(zhǔn)備,壹時胸口一熱,卻只是喃喃地道,“妳怎知道我要來?” 洛雲(yún)停下手中的動作別有深意地一笑,“今天是喜兒姑娘頭七,夫人今天不來,晚上如何能睡得安穩(wěn)?” 蘇婉只顧傻傻看著他,這少年的一顰一笑,無不攝她心神,這么兀自呆若木雞地站著,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洛雲(yún)沒有理會她,也不再言語,專心地?zé)晔诸^最後壹張紙錢,這才站起身來,“我好了?!?/br> 蘇婉如夢初醒,忙從包裹裏拿出香燭貢品紙錢,依次擺好,這時聽這破廟外傳來嗚嗚的風(fēng)聲,聽起來竟像足了人的嗚咽聲,蘇婉不由手抖了下,幾支蠟燭滾落在地。 洛雲(yún)默默替她一一撿起,遞還給她。 蘇婉驀地握住他手,輕聲道,“妳先別走,好不好?” 洛雲(yún)任她握著,深深看著她,點頭微笑道,“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