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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病

    《醫(yī)生,救救我》

    01

    齊著走了。

    他是夜晚離開的,帶著對向悉的不滿。

    向悉躺在大床上,思前想后,她覺得對不起齊著??墒撬龥]有辦法。

    半小時后,向悉撥通了嚴(yán)茉的電話。

    嚴(yán)茉早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突然接到電話,一顆心起了個突,然看到來電人,她渾身放松下來了,這不是第一回半夜接到她的電話。

    “姑奶奶,又怎么了?”

    “我和齊著徹底分手了?!?/br>
    嚴(yán)茉嗯了一聲,語氣里全無驚訝。

    “在床上分的手。”向悉泄氣地補(bǔ)充道。

    “那兩人做了嗎?”嚴(yán)茉揶揄道。

    向悉能想象到她在電話那端忍笑的表情,咬牙切齒地反問:“你說呢?”

    “那就別傷心,又沒被騙色,也沒被騙錢,說來,他不是還送了你一堆奢侈品嗎?你賺了?!?/br>
    “嚴(yán)茉,你不知道他今天看我的眼神,跟我是個異類似的?!毕蛳ふf著聲音低了些。

    “你不是嗎?”

    向悉默然。她確實是。

    兩小時前,她和齊著從西餐廳回到她家。兩人又開了一瓶紅酒,一個是二十多歲的成熟女性,一個是正值壯年的男性,曖昧的燈光下,酒精助陣,干柴烈火,不知是誰先抱了誰,唇齒碾磨,衣衫凌亂。

    然當(dāng)齊著的右手一路下移,扒開她的底褲時,她打了個激靈,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幀畫面,和多年前在書上看見過的一句話——我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活塞運動”有什么意義?

    是啊,有什么意義?

    什么意義都沒有,不過是刺激了神經(jīng)末梢,引起興奮罷了。

    為什么得婦科疾病的大部分都是已婚女性?因為她們不單單要注意自己的衛(wèi)生,還要承受伴侶給的那些誘因。

    說定兩人還會鬧出人命來,她可沒有現(xiàn)在生孩子的打算。

    向悉平靜了。

    齊著自然能感受到向悉的反應(yīng),抬頭看向她的臉,卻發(fā)現(xiàn)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而且?guī)е懦狻?/br>
    齊著放開向悉,平躺在她旁邊。半晌,他平穩(wěn)了氣息,說:“向悉,我是你男朋友,又不是在強(qiáng)迫你?!?/br>
    “我就是沒什么興趣?!?/br>
    向悉拉好衣服,從床上起來,把窗戶開了一扇,通風(fēng)。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齊著也已經(jīng)整理好自己了。

    “雖然性不是生活里最重要的東西,但也不可少。向悉,我是一個有正常需求的男人。不如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你緩緩。”

    向悉回轉(zhuǎn)過身來,對上齊著的眼睛,他眼里的情緒很明顯,這么多次的戛然而止,他該厭了。

    “好。”

    齊著臨出門前,又回頭望了向悉一眼。朦朧月色下,她穿著一襲裸色裙子,身姿曼妙,五官精致。從外形論,他確實很中意她,不然不會忍到現(xiàn)在,但抵不住她在床上的反應(yīng),偶爾玩是情趣,一直這樣,是病。

    電話那端良久沒有聲音,嚴(yán)茉怕向悉真想不開,打起精神安慰道:“你這肯定是工作壓力,要不休假一段時間,松緩一下神經(jīng)。出去旅游,帥哥肯定不會少,到時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br>
    “可是我看科里的同事都家庭幸福,娃都生了幾個了?!毕蛳は肫疬@檔子事,心里覺得特別不得勁,甚至是羞,怎么別人干這行都沒事,偏偏就她毛病這么多。

    “早早就跟你說,職業(yè)有風(fēng)險,入行需謹(jǐn)慎,你不信,當(dāng)個婦產(chǎn)科醫(yī)生,每天多臟,現(xiàn)在還出這問題?!眹?yán)茉是恨鐵不成鋼。

    沒錯,向悉是一個婦產(chǎn)科醫(yī)生。她剛剛在床上腦海里過的畫面,就是自己每天工作時會看到的。

    “休假不現(xiàn)實,你再想個好法子?!?/br>
    嚴(yán)茉沉吟了片刻,遲疑地問道:“向悉,你這算是心理疾病吧?不如去看看心理醫(yī)生?!?/br>
    心理變態(tài)——

    向悉腦袋里炸出這四個字。她想罵嚴(yán)茉,誰他媽有心理疾病了?然轉(zhuǎn)念一想,也算是吧。

    向悉不吱聲,嚴(yán)茉就知道她這是默許了,大起膽子繼續(xù)說:“現(xiàn)在看心理醫(yī)生的特別多,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蹦阋环奖?,我?guī)湍闾魝€醫(yī)生,把號掛了。

    “你…你找個女的?!毕蛳ぶе嵛岬卣f道。

    “不行?!眹?yán)茉堅決反對,“你去看心理醫(yī)生,就是找個人從另一個角度開解你,你要找個女的,回頭你跟她講講婦產(chǎn)科知識,說不定你把她帶偏了。你就要找個男的,讓他告訴你,男性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讓他用他的方法為你排憂解難。畢竟你這是兩性問題,和女人是討論不出結(jié)果的?!?/br>
    事情就此定下。

    嚴(yán)茉速度很快,第二天晚上,就告訴向悉,已經(jīng)為她預(yù)約好醫(yī)生了。醫(yī)生年齡三十加,成熟男性,耐心,經(jīng)驗豐富,最重要是長得不錯,看上去一派正氣。

    向悉扶額,又不是介紹男朋友,要求長相干什么。

    “怎么能不要求,要給你找個長相猥瑣的,你說得出來你對男人有興趣了?當(dāng)然了,遇到那樣的人,我們就算有興趣,也要騙他們沒興趣。”

    向悉打斷她,“預(yù)約的什么時候?”

    “本周五上午?!?/br>
    她這算是去看病吧,請一上午假應(yīng)該沒事,誰還不能生病了。

    周五,向悉還些微打扮了一番,以免被對方誤會是男人對她沒興趣,那就尷尬了。

    心理治療室離向悉家開車過去要一個小時,這是向悉特別要求的,找個離得遠(yuǎn)的,離得近被人撞見了不好,容易惹閑話。

    心理治療室坐落在一幢大樓的第十五層,進(jìn)去很寧靜。掛號處有人專門處理預(yù)約的事情,向悉走過去,報上了醫(yī)生的名號。她查了一下電腦,笑著回復(fù)道:“傅醫(yī)生辦公室里恰好剛有患者離開了,您可以進(jìn)去了。從這邊進(jìn)去,左手邊第二間?!?/br>
    向悉回了個謝謝,邁步走過去,心里竟還有幾分忐忑不安,是怎么樣一個人?她要怎么開頭?如何敘述?

    敲門。沉而不啞的男聲從里傳來,“請進(jìn)?!?/br>
    向悉用手抵住喉嚨,清了清嗓,這才推門進(jìn)去。醫(yī)生正對著門口而坐,坐姿閑適,雙手交握,擱在桌上,面容濯濯,確實長的不錯。

    “傅醫(yī)生,你好?!毕蛳こ读顺蹲旖恰K貞浧饑?yán)茉對醫(yī)生的評價,三十歲加,面前這位就算是不顯老,實際年齡應(yīng)該也沒有三十歲,真是太年輕了。

    可是,對方對自己笑了,說了聲你好,并沒有否認(rèn)自己的身份。

    空氣凝固了幾秒,向悉在等對方開口問自己常規(guī)問題,但他卻換了個坐姿后,正襟危坐地一言不發(fā)。

    “傅醫(yī)生,要我先自述病情嗎?”

    “對,你是怎么了?”

    原來看心理醫(yī)生,醫(yī)生會等病人先開口,向悉了然。畢竟來著的人各種心理疾病都有,這可能是治療方法。

    “我這個說來可能有點長?!?/br>
    “沒事,慢慢說。”

    果然很有耐心。

    “就是我吧——”

    “嗯?”

    “不喜歡——”

    對面的人挑眉。

    “不能接受——”

    他再次挑眉。

    “異性的接觸?!痹捯袈?,向悉覺得這樣不太恰當(dāng),連忙換了一種表達(dá)方式,“對于兩性的事沒有什么興趣?!?/br>
    “你這種癥狀應(yīng)該叫性冷淡。”他直接下了定義。

    向悉有點坐立不安,難道不應(yīng)該做點檢查或者類似問卷的測試,這樣太武斷了。

    就在向悉有點想結(jié)束這次談話離開時,門被推開了。

    向悉不甚愉悅地轉(zhuǎn)頭,難道都不知道敲門,幸好自己閉嘴了,不然還不得被他聽見了。

    從門口走進(jìn)來的人,望著屋里的場景,皺了一下眉,厲聲說道:“與陽,你干什么呢?”

    對面的人不甚在意地站起來,“我什么都沒做,恰好來了一個你的患者,我?guī)湍阏疹欀?。?/br>
    你的患者?

    向悉猛地站起來了,她鼓起勇氣陳述了一邊癥狀,對象弄錯了。

    “你倆到底誰是醫(yī)生?”

    后進(jìn)來的男人頷首,“我是傅應(yīng)山?!?/br>
    向悉瞳孔微縮,一雙秀眉漸聚,“我可以投訴嗎?”

    男人笑了笑,“這位小姐,我沒穿白大褂,你看不出我不是醫(yī)生嗎?”

    這是倒打一耙?

    向悉覺得自己隨時可能爆炸,是,都怪自己,就顧著忸怩了,這點常識都沒有,但她又沒來過心理診療室,以為這邊不穿白大褂呢,剛進(jìn)來,那掛號臺處的人都沒穿護(hù)士服。

    “你叫什么?”

    傅應(yīng)山聽著這兩人火藥味十足的對話,就知道他剛剛不在肯定發(fā)生點什么事了,急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這位是我弟弟,他過來這邊找我有點事,恰好我又離開了一會,兩位可能有點誤會了?!?/br>
    “叫什么?”向悉不理他,只逼問另一個人的名字。

    “傅與陽?!蹦贻p男人干脆地應(yīng)道。

    “在哪工作?”

    “來一科技?!?/br>
    向悉舒了一口氣,算是打聽清楚這人的來路,正顏警告:“咱倆剛剛的對話,希望你不要泄露出去一個字,不然我會去你們公司找你,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咱倆交換個電話號碼,方便你找我?!蹦贻p男人漫不經(jīng)心。

    向悉瞪著他,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她這老臉還要不要了。

    傅應(yīng)山拿了桌上的臺歷,砸向傅與陽,“胡鬧什么?!?/br>
    傅與陽輕松躲過,應(yīng)上向悉的目光,“不交換電話號碼,交換個名字?”

    “你大爺。”

    向悉話音落,旁邊的傅應(yīng)山臉色變了,畢竟罵傅與陽也是在罵他。

    傅與陽上前了一步,向悉下意識地往后躲,怎么的這是還想打她?

    傅與陽勾了一下唇角,“我大爺膽子可大的很?!?/br>
    向悉深吸了口氣,定睛仔細(xì)地瞧了對面的人一眼,像是要深深刻住他的面容,轉(zhuǎn)而她邁著大步向門口走去。

    向悉從診所出來,直接坐電梯到停車場。高跟鞋踩的頻率不甚整齊,時快時慢,就像向悉此時的心率。

    真是去他大爺?shù)模?/br>
    他媽的嚴(yán)茉找的什么騙子診所!

    他奶奶的!剛剛應(yīng)該帶把做剖宮產(chǎn)的手術(shù)刀,直接把他頸總動脈割了算了,滅口一了百了。

    向悉沒上車,圍著車走了一圈,越想越氣,那種感覺就像是被脫光了擺給人看,然后聽到一句評價——“胸下垂,腰上rou太多”,或者是聽到自家男人在外面說自己在床上猶如一條死魚,叫床像喊魂。和這兩者差不多。

    向悉又踢了一腳車,沒踢好,剎那間腳踝扭了。吃痛大叫了一聲,向悉緩緩蹲下。

    流年不利,諸事不順。

    向悉一邊感嘆,一邊準(zhǔn)備掏出手機(jī)給嚴(yán)茉打電話,這副樣子,她是開不了車了。

    手機(jī)還沒解鎖,向悉余光瞟到一雙黑色皮鞋。順著修長的雙腿看上去,小腹平坦,再往上看肩膀?qū)捄?,接著看,是剛剛的騙子。

    “怎么了?”他問,且蹲下來了。

    向悉壓了壓裙子,不讓自己走光,“我腳扭了?!?/br>
    話音落,他陡然抱起她。

    向悉沒想到他突然的動作,被驚了一下,但為了維持形象,沒像剛剛那樣亂喊亂叫了。

    “把我放車上就行,我叫朋友來接。”

    “去醫(yī)院。”言罷,他又把懷里的向悉掂了掂,“摟我脖子?!?/br>
    “不想摟,太粗。”向悉視線飄向別處,不欲與傅與陽對視。

    摟他脖子?向悉輕哼,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精確找出他兩側(cè)的頸總動脈竇,然后雙手一掐,他十秒中就暈厥過去??紤]到她還在他懷里,又行動不便,暫時不下手了。

    傅與陽突然把向悉往肩上一扛,然后一只手摸上自己脖子,“哪粗了?”

    向悉被傅與陽這么一甩,只覺得自己一頭頭發(fā)刷刷地打臉頰,腦袋暈頭轉(zhuǎn)向,“哪都不粗。”

    “還是有粗的地方的。”

    兩三秒后,向悉回過勁來,“自我感覺太良好?!?/br>
    “你試試就知道了?!?/br>
    傅與陽又把向悉換成橫抱,兩人四目相對,停車場內(nèi)寂靜,彼此呼吸聲清晰可辨。她的淺而急促,他的深而平緩。

    良久,向悉垮臉,“別捏住我點把柄,就使勁開玩笑?!?/br>
    “我沒開玩笑,不如來一次吧。”

    向悉的右耳和傅與陽的心臟僅隔著一層襯衣和胸腔,年輕的心跳健康有力,震得向悉耳膜發(fā)疼。她眼底暈暈一片,“我有潔癖。隨便找野男人,我犯惡心?!?/br>
    傅與陽噙笑,抱著向悉快步走到他車上,把她放在副駕駛后,他從儲物柜里拿出一頁紙,“上個月剛?cè)肼?,體檢合格表?!?/br>
    向悉接過,從下自上看,一溜的紅章,都是兩個字:合格。最后,她停在了個人信息上。年齡:25歲。小了她三歲。

    “年齡太小了?!?/br>
    “成年就行了?!?/br>
    向悉把那張紙隨意一塞,“不想就是不想。送不送我去醫(yī)院了?不送就讓我下去。差不多得了,再這樣算是性sao擾了?!?/br>
    傅與陽側(cè)著身子,靜靜望了一會向悉,然后啟動了車子。

    兩人去了就近的中醫(yī)院骨傷科,找中醫(yī)正了骨。沒什么大問題,就是這兩天別穿高跟鞋,別劇烈運動,好好休息。

    折騰完,傅與陽又欲抱著向悉走。

    向悉伸腿踢了他一腳,“抱上癮了。”

    傅與陽沒躲她這一腳,“高跟鞋不能穿?!币皇至嗥鹚母吒缓笞炫伺?,示意她看鞋。

    向悉微怔,凝神望過去,傅與陽卷起袖子露出半截小臂,蜜色皮膚上血管微凸,兩根手指勾著她的那雙黑色高跟鞋,且小幅度搖晃著。

    向悉沒再說話,由著他又抱出來了。

    傅與陽把向悉放回副駕駛,還沒起身,向悉突然摟住他的脖子,嘴唇貼著他的下頜線,“活怎么樣?”

    他動了動脖子,兩人嘴唇離的更近一些,“可能就一次,你病就好了?!?/br>
    “去哪?你家還是酒店?”

    “我家,很近?!?/br>
    傅與陽的車開的很快,向悉不暈車的人,都被他折磨得頻頻惡心。

    “開慢點。再這樣,不去了?!?/br>
    “那在車上?”

    向悉歪頭靠在車窗上。

    車速太快,車外景物瞧不真切。向悉一顆心卻挺平靜,可能看病才剛剛開始,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