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xù)近半月的好天氣，舞會這天偏生下起了大雨。

    許翹出門前，她媽給自家小寶貝披上件保暖的軟呢子外套，忍不住贊揚(yáng)道：“我閨女今天真漂亮，晚上舞會要玩得開心，然后早點(diǎn)回家?！?/br>
    許翹乖巧點(diǎn)頭。穿著款式簡單的純白抹胸裙，臉側(cè)垂兩條銀線的珍珠耳墜，妝化得極素雅，只涂了兩道細(xì)長的白色眼線，粉唇飽滿，眉間淡淡的愁，嬌憨中帶了絲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少女氣質(zhì)。的確漂亮。她一直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知道了mama?！?/br>
    許翹揪緊大衣領(lǐng)口準(zhǔn)備出門，被mama突然叫?。骸笆悄信笥褋斫幽闳ノ钑幔俊?/br>
    “?。俊辈桓艺婊卮?，許翹慌亂地低下臉，“嗯?！?/br>
    “真是的，你說這孩子來了也不上樓打聲招呼?！蹦赣H笑容慈愛，伸手撫摸寶貝女兒的臉，“下回帶西沉來家里吃飯，媽給你們做好吃的。”

    許翹重重一點(diǎn)頭，趕緊推門出去，再演下去，可要忍不住哭給她媽看了。

    樓下接她的人自然不是顧西沉。

    “沒想到吧！”

    細(xì)雨中，李莉莉撐傘沖許翹揮揮手，調(diào)侃道：“翹翹，你也有坐我順風(fēng)車的一天啊?！?/br>
    “嗯嗯。真了不起，好羨慕你。”

    許翹微笑鼓掌，跟李莉莉打哈哈，然后迅速變臉，怒視一旁的嚴(yán)子皓：“你今晚不準(zhǔn)對我好朋友動手動腳，特別是跳舞的時候，也得保持紳士手，聽到?jīng)]有？”

    好大的口氣哇。不給帥哥面子。

    李莉莉做作地給她一推搡，“可別這樣說。”

    心想：應(yīng)該是我別對大帥哥動手動腳才對吧……

    “天冷?！眹?yán)子皓身姿筆挺，紳士地替許翹和李莉莉拉開車門，做個“請”的手勢：“上車再說?！?/br>
    *

    華爾茲舞會在學(xué)校西式大禮堂舉辦。

    戰(zhàn)亂時期某位猶太商人為流落異鄉(xiāng)同胞修建的基督教堂，荒廢數(shù)年，后來這片地被顧家所屬集團(tuán)收購，而后修葺成貴族私立高中。

    步入華麗的禮堂，古董長桌擺放著無數(shù)陳舊的銀飾燭臺、角落每一座藝術(shù)雕像都保存完好，碎花墻紙上懸掛著巨型天使唱歌的油畫，無處不彰顯出歷史的厚重。

    舞會必須正裝出席。豪車一輛一輛地往學(xué)校內(nèi)開。

    夜幕降臨時候，現(xiàn)場爵士樂隊(duì)開始演奏輕柔的藍(lán)調(diào)。

    孫筱到得晚。

    下車后，顧西沉來車旁迎接她，跟故事里白馬王子似的，Saint   Laurent高定西裝，抹了發(fā)油，露出俊美五官，眼尾一顆朱砂痣，身姿卓越，高貴斐然。

    孫筱深吸口氣，屏住呼吸上前挽住顧西沉的手，女孩提起寬大裙擺，露出一點(diǎn)點(diǎn)腳尖，在眾人艷羨的眼光中登場。

    滿場驚呼聲，人人都在詢問顧西沉身邊的女孩兒是誰？

    成為被議論的主角。跟全校最帥的男生約會。對女高中生來說，沒有比這更美妙的時刻了。

    ……

    角落里，孤零零的許翹拿起一個芒果芝士撻，咬了一小口，遠(yuǎn)遠(yuǎn)看著顧西沉和孫筱摟在一起跳開場舞。

    說自己一點(diǎn)不惱火。。。

    是不可能的。

    “哼~”許翹吐舌尖，“有什么了不起，馬上就給你們摔一跤?！?/br>
    說完詛咒竟還靈驗(yàn)了。

    孫筱不小心崴腳摔倒在顧西沉懷里，攬著女孩的腰，他溫柔地扶她起來。

    啊咧？！

    嘴都要被氣歪了，許翹放下手中沒吃完的芝士撻，大步朝兩人走去，硬生生插入，活像韓劇里搞破壞的女配，“請問。舞跳完了可以讓一讓嗎？”

    偌大的舞池。

    許翹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倆，一副知不知道你們很礙眼的表情。

    “好的?！睂O筱成了女主角，自然不跟她計(jì)較，拉著顧西沉的手，頗為茫然地問：“可是，你的舞伴呢？”

    “秦尚?。?！”

    許翹勃然大怒，找到正在跟人寒暄的秦尚，“過來跟我跳舞！”

    是的。

    她找不到別人了。全校除了秦尚……沒人敢做她的舞伴……

    開場舞后。

    樂隊(duì)換了曲子，少男少女們成雙結(jié)對地涌入舞池。

    顧西沉端起一杯香檳。

    靜靜觀賞許翹跟秦尚尷尬地你踩我一腳，我踩你一腳；一邊跳舞一邊吵架，好不熱鬧。

    孫筱在他身邊，順著眼神望去，思索道：“你邀請我的目的……就是為了氣許翹嗎？”她還沒天真到以為顧西沉?xí)蝗幌矚g上自己。

    顧西沉放下酒杯，轉(zhuǎn)頭看向主桌邊用餐的女人，像在與孫筱說話，細(xì)看卻是出了神。

    “你高興嗎？”

    “啊？”孫筱無措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然，是高興的。

    “那帶你去見個人。”

    顧西沉單手插兜直起身，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聽上去比邀請她喝杯咖啡還隨意。

    孫筱心臟在劇烈跳動，悄聲問：“帶我去見誰？”

    他回答得極快。

    “我母親。顧肖淑女士。”

    *

    舞會過半。

    許翹和李莉莉都跳累了，倒在沙發(fā)上與唐樂瑤聚在一起。

    李莉莉抓狂道：“再也不想穿高跟鞋啦！我腳被磨了好多泡，到底是哪國人民規(guī)定舞會不能穿運(yùn)動鞋參加？！”

    “Maybe你可以去里約跳桑巴?！碧茦番幙瘫∷盎蛘叻侵薏柯涮锻任?。”

    “……”李莉莉無語，悄悄問許翹，“你們班這位大小姐嘴一直這么毒嗎?！?/br>
    許翹賠笑臉，“是的。習(xí)慣就好?！?/br>
    唉。好不開心的春季舞會，甚至比去年還慘。

    打扮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大家都覺得她可憐。

    學(xué)校里瘋傳許久的分手傳聞今日塵埃終于落定。

    “看來許翹是真被顧西沉甩了。人都有新女朋友了。”

    “那女的比許翹還不如呢，聽說是新轉(zhuǎn)來咱們學(xué)校，拿的全額獎學(xué)金?！?/br>
    “什么鬼嘛，家里比許翹還窮哦。”

    這些話，聽了就讓人生氣。

    比許翹還不如。比許翹還窮。

    自己難道真的很差嗎？！

    越想越生氣，許翹忿恨地看著水吧邊的秦尚和嚴(yán)子皓，“憑什么那兩個家伙可以喝香檳。咱們只能喝果汁！？”

    “算啦?！崩罾蚶蚪o她遞來一杯蘋果汁，“誰叫你還沒滿十八歲呢?！?/br>
    六月末生日的許翹，談過一場失敗的戀愛，卻至今是個未成年。

    唐樂瑤起身去廁所抽根煙。

    經(jīng)過主桌時，看見顧西沉跟自己姑媽聊天……

    意外的是旁邊還有孫筱。

    她有興趣了，快步走過去，“在聊什么？”

    “你表哥跟我介紹他的舞伴?！鳖櫺な缡州p放在脖子上的鉆石項(xiàng)鏈，優(yōu)雅地扭過臉，“認(rèn)識嗎？”

    “是我們班的?！碧茦番庉p快地講，滿臉天真：“所以是表哥的新女朋友嗎？”

    孫筱的臉紅得發(fā)燙。

    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身體緊靠著顧西沉才不至于摔倒。

    “暫時不是?！?/br>
    顧西沉握住孫筱的腰，言語曖昧：“帶來給母親見見。”

    “倒是尊重我這個母親?！鳖櫺な鐫M意地點(diǎn)頭，拿起刀叉繼續(xù)用餐。

    ……

    這場無聊至極的華爾茲舞會最后靠秦尚掀起個小高潮。

    他找人切斷了電路，耀眼光亮的禮堂瞬間一片漆黑，女孩子們尖叫聲中，男生點(diǎn)燃了存放的蠟燭。

    e   on.”

    惡作劇始作俑者一笑，在許翹耳邊說，“好戲開場了?！?/br>
    。。。

    黑暗中，許翹哪兒也不敢去，站著沒動。

    一陣地球爆炸般撕裂的鼓聲和貝斯。不知哪兒傳來的搖滾樂，幕布后藏了另一支現(xiàn)場樂隊(duì)開始演奏。場面瞬間嗨到沸騰，底下學(xué)生一片歡呼，總算不是枯燥的古典鋼琴曲。

    被禮服和西服束縛整晚的孩子們釋放熱情。

    許翹看見李莉莉脫了高跟鞋，像個瘋子似的，牽著嚴(yán)子皓甩頭。唐樂瑤飄逸的大裙擺被她扯下來，抖動著大腿開始喝酒跳舞。

    不禁開心的笑了。是嘛。這才像高中生開舞會的樣子。

    主桌邊還在用餐的老師校領(lǐng)導(dǎo)們面面相覷，大聲喊停也沒用。法不責(zé)眾，只得先去找人開緊急電路。

    許翹也想加入他們。

    剛走出一步，就被人牽住了手……

    禮堂突然響起皇后樂隊(duì)的《love   of   my   life》，深情演唱著“How   I   still   love   you   I   still   love   you”，浪漫的音樂聲兒中，有情侶抱住接吻。

    多適合接吻的瞬間啊。

    身邊人緊緊握著她。把她拖進(jìn)角落。

    許翹仰起頭，“顧西沉?！?/br>
    “別說話?！?/br>
    他抱住許翹，親吻她的小臉蛋，帶著笑意：“你今天很漂亮。許翹。”

    ……

    聽錯了嗎？許翹眨了眨眼，顧西沉在夸她。

    他很少很少夸她的。

    “還有。”顧西沉松開許翹，道：“我很喜歡你?！?/br>
    天哪。她一定是聽錯了。

    顧西沉從來沒說過這句話……

    面前的人一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