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洲有無數(shù)合情合理的原因為孟然開脫。

    事起突然，她想必也是臨時決定的。她沒有辦法阻止賀蘭元脩將他派離金帳，也無法在那樣緊要的關(guān)頭等待他。幾十個人的安危和一個人的存在，孰輕孰重，誰都能夠做出最合適的選擇。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她沒有錯，她做的是對的，她也是無可奈何，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復(fù)，仿佛這樣就能說服自己，他并沒有被放棄。

    越洲永遠都記得，當時大兄臉上那諷刺又惡毒的神情：

    “狼崽子，那個女人走了，拋下你走了?！?/br>
    “以為終于有人對你好了？賤種就是賤種，呵。你知道嗎？要是我養(yǎng)條狗，也是像這樣，想扔就扔?！?/br>
    他憤怒地想要沖上去，但身體很快被一記接一記的鞭笞打翻在地。鮮血流過他的臉頰，冰冷的雪花塞進他的口鼻里，他緊緊咬著牙，下頜骨酸痛得整張臉似乎都要炸掉，無論如何，他絕不允許自己流下淚來。

    “我不是……”

    我不是想扔就扔的狗，她說過，等我長大了，就去娶她。

    “……我沒有被她丟掉?！?/br>
    最徹骨的絕望與冰冷，便是當他站在那座熟悉的大帳前，發(fā)現(xiàn)里面已空無一人的時候吧。他從記事起，所經(jīng)歷的折辱與冷待不知凡幾，他被孩子用污泥砸過，被老人拿口水吐過，大兄只要想起來了便會隨便找個理由鞭笞他，有一段時間，他身上的傷口幾乎一日未斷。

    但他從來，從來沒有想要哭過。

    沒有嘗過甜，便不會知道自己曾經(jīng)有多苦。

    眼眶中有溫熱的東西涌了出來，但越洲知道，那不是淚水，是血。

    他不會允許自己哭出來，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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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整整七年。時光漫長得每一天都是煎熬，但在又一次看到那個熟悉的嬌小人兒時，他恍惚覺得她站在他面前的事就好像發(fā)生在昨天。

    然然，然然……

    他活了下來，又一次回到狼群里，就算再苦，也堅持著活了下來。

    因為她答應(yīng)過他的，那個日日夜夜，牢牢鐫刻在心里的諾言，她還在生辰的時候送過他一根簪子。

    越洲曾經(jīng)聽她的侍婢說過，中原女子，會以自己的一樣貼身配飾作為定情信物送給情郎，所以他開口向她要了那根發(fā)簪，他發(fā)誓要履行承諾，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迎娶她。

    她會是他的妻，他會站在她身前替她遮風擋雨。生辰的時候，他會為她采一束雪鳶，而她，再也不會扔下他。

    “……然然，我只是，不想和你分開?！?/br>
    不想被拋下，不想再失去，很早之前，孟然曾經(jīng)追問過越洲許多次，為什么他不肯開口在她面前說話？

    那不過是因為，當他降生之時，那個因他的天生異瞳斷定他是災(zāi)殃之人的薩滿還留下過一句不詳?shù)念A(yù)言——

    “他的啼哭聲會害死他的摯愛，他的尖刀會刺進至親的心臟，他眼睛所視的地方，就是北陸的災(zāi)禍與動蕩?！?/br>
    在他剛剛降生時的哭聲中，他的母親死去了。十幾年后，他親手將弒親的利刃，刺進了賀蘭元脩的心口。七年的災(zāi)禍與動蕩讓北陸百廢待興，他親眼見證了這血與火的七年。

    那時候，越洲并不知道這句預(yù)言里的每一個字，都會在未來應(yīng)驗。他只是固執(zhí)地，近乎本能地懼怕著，他不敢開口說話，更是決不允許自己流下一滴眼淚，只是因為，他不想再害死自己此生的摯愛。

    “我是不是，像個傻瓜？”男人低沉的聲音仿佛嘆息，“明明你已經(jīng)在我懷里了?！?/br>
    可我還是這樣患得患失，甚至還因此惹得你生氣。

    良久，他聽到了一聲響亮的鼻子抽吸聲。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少女瞪了他一眼，只是眼眶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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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最傻了?！鄙档脹]治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破爛預(yù)言，她才不信呢！她肯定不會再跟他分開，從今天開始，她也要天天粘著他！

    當然，在很久之后，孟然知道了預(yù)言的最后一句話，總算承認了這句破爛預(yù)言還算有點道理，那就是——

    “災(zāi)禍之后，必有新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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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崽子慘兮兮的回憶殺【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