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情(3400+)
很臟,唯一一片干凈的顏色夾在大片的黑灰里,被吞噬,融合。黑灰變成滔天的海浪,呼嘯著卷出海底的污穢。 * 月色柔暉如水,無人的天臺,遍地是被吹入的干枯老葉,踏上去發(fā)出沙脆的響聲。 少女踩了幾片過癮后,伸一只腿在地上畫圈,灰塵被腳尖擦出一個完整的圓形,“為什么回郡城?” “鼻涕?!北粏栐挼纳倌曛钢杆亲?,脫了校服外套丟她身上。 少女把衣服攤開,本來只是披在肩頭,仍覺不夠暖,干脆伸手穿上,還用袖口擦了擦鼻間的半條清亮。 “我的衣服!”少年在她抬手擦拭時勾她手肘。少女堅持,袖口暈濕了小塊,她甚而自得地給他看了一眼。 他捏起她臉頰細白的皮膚,“你還真自覺。” “你又不會介意,”她另一只手放在他暖熱的頸間,“這里更舒服?!?/br> “拿開?!鄙倌陚?cè)了側(cè)頭,佯裝嚴肅地豎眉板臉。 “就不?!鄙倥惺褵o恐,心情很好地翻轉(zhuǎn)手心手背,正反都來一遍,把他脖子當做暖爐。 少年拉下她的手,裹在自己掌心里搓揉,力道算不上溫柔。少女等手心和腮部都發(fā)燙了,雙手才悻悻然揣回口袋。 少年手搭在露了鋼筋的欄桿輕輕敲了十幾下,回她第一個問題,聲音淡淡:“有人在信里說沒人給她抄作業(yè),每晚都很苦惱?!?/br> “切,我成績好得很,不寫作業(yè)照樣考前十。我說你就信?” “一半,其實我也可以去屏城?!?/br> “那為什么不去?” “你猜。” …… 薄云舒卷,皎月漸高,一切都和兩個并排而立的人影疏闊,朦朧得近于煙霧。 * 飄零的圖畫影像被卒然撕裂,狂風吹得天臺的門鎖咣當不停,天滾滾滔滔潑下雷電。 少女臉色蒼白,嘴角的傷疤脫了痂,露出里面的嫩rou,很淡的粉色。 抗拒的姿勢,她背抵著墻,拳頭緊握,偏頭看向天空一朵聚集的烏云,表情很是嫌惡,“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好談的。” 少年眉眼垂耷,停住向她靠近的腳步,哽痛低問:“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少女突然諷笑,“你不是都聽說了嗎?你信了?現(xiàn)在是來可憐我?還是和他們一樣,一起羞辱我?” “我知道你沒有?!鄙倌険u頭,說得堅定,但胸膛的起伏明顯變劇烈,“至少你不能……” “我不能什么?誰能決定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少女笑,淚卻滾落,她用力抹去,“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不要再和我說話,不要再靠近我?!?/br> “安安,”他艱澀地喚她,“你不能不清不楚就把我們判死刑?!?/br> “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哪來的死刑?還是你想在這里聽我說,我到底多么討厭你,多么不想再見到你?” 遠處雷聲轟鳴,風鋒利地刮掃,雨點噼啪地砸。 大概是砸到了少年的臉上,他眼角幾乎立刻紅濕,“……你不要這樣極端?!?/br> “你在對我說教嗎?”少女瞧見他的神色,青筋透過嫩薄的頸部皮膚清晰可見,她近乎發(fā)泄般吼道:“把那副表情收回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哈,”她透過亂發(fā)的間隙看他,“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陳、家、大、少、爺?!彼蛔忠活D,惡意地強調(diào),尖銳的話不過心腦,接二連三蹦出:“你夠格同情我嗎?你是我的誰?” 少年果然閉了閉眼,下頜線與唇線都繃得極緊。 眼角的那點液體終于沿著臉龐來到下巴,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顫啞,“……告訴我不是你的真心話?!?/br> “……句句發(fā)自肺腑!” 他們狼狽地濕透,少年隔著雨簾靜靜地凝視她。 他問:“為什么?!?/br> 驚雷裹挾潑瓢的雨水乍起,少女和少年的面目模糊地溶解。 * “天……天臺……”安度抱緊頭呻吟,疼得幾乎躺倒在地面。 世界傾倒,她雙眼膠在空茫的夜幕,不敢瞬目,仿佛這樣能留住剛才閃逝而過的片段。 事與愿違,她想要抓住的還是虛空了,徒留悔恨反噬她的五臟六腑。 四周很靜也很吵,怪鳥撲閃著翅膀飛停在各個角落,犀利的尖嘴篤篤鑿開被粉飾太平的傷口。 * “jiejie,有人找你,說……舊教學(xué)樓老地方見?!甭曇舻闹魅耸情L卷發(fā)女孩,反常地甜美與友好。 另一個女孩誠懇幫腔:“我剛才看見他了?!?/br> * 是未發(fā)出的短信提示音。 是手機摔裂兩半,電池與機身砸在地板上微弱的啪嗒兩聲。 “唔?。 笔巧倥_步摩擦掙扎的聲音。 “cao!妞很正,夠我們玩一晚上?!毕铝髦翗O,甚至能聞到劣質(zhì)的香煙臭味。 人撞在桌沿發(fā)出痛呼,下一秒是rou體重重倒在地上的悶響,夾雜少女驚恐的叫喊:“你們是誰?要干什么!” 是嘴被布團堵住的嗚咽聲,怒恐的哼哧聲,繩子綁在木椅上的聲音,和三個男人不懷好意的jian笑。 “干嘛不把她腿綁起來?”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另一個男人答,“方便脫褲子cao啊?!?/br> “啪——!”響亮的一巴掌,“知道自己有多賤了么?賤到只能被我們在這里干!” 粗重的呼吸,如犬類嗅聞,“很香……啊!” 膝蓋發(fā)狠頂撞脆弱的襠部,地面?zhèn)鱽砟腥说耐闯胍鳌?/br> “老大,那邊交代不能……” “解開,給她解開!他媽的就是嚇唬一下,沒勁!老子命根子差點沒了!” 桌椅互相碰撞,木頭亦拍擊在骨頭上,每一下都重響得如要致人死地。 腳步踉蹌,塵煙四起,是少女劫后余生的顫音與哭音:“誰指使的!滾!都給我滾!” “力氣還挺大,誒……別別別別別,姑娘我們也是第一次干這個……不敢來真的!別報警,別報警!是誰你自己清楚是不是……別打了……我們……啊快走快走!” 三下跳窗,玻璃松動地鑲在窗框上,來回震顫。 “砰——!”空曠的教室泛起椅子砸向地面的回音。 以及少女脫力,凄愴的啜泣。 * 靠近天臺的腳步很輕。 那個熟悉的少年聲音清朗依舊,他說:“我不喜歡她?!?/br> 門外的人影無聲無息地離開。 * 棉簽蘸了藥水,滴了兩滴在鐵盤,紗布被剪開,又貼繞在傷口上。 “嘶……”少女忍耐疼痛,不住抽氣。 一聲溫柔而憐惜的輕嘆自頭頂落下,“從今以后,只相信大哥好不好?” 她靜默幾秒,答:“好?!?/br> * “喂,聽說了嗎,她昨天從舊教學(xué)樓出來,被人……那個了,地上好幾個用過的……避孕套?!?/br> “不是……是說她和陳滄表白不成,就墮落地去……是收錢的?!?/br> “不是形影不離的嗎?” “那他家怎么看得上她呢,沒看他們早就不在一塊了嗎,裴家自己都不待見她,還端著小姐架子。” “名副其實的‘小姐’,和她媽一樣……” 不認識的同學(xué),荒謬的流言,不大不小的音量,少女正好能聽見。 * “裴安度你裝什么?現(xiàn)在我是你男朋友,抱一下你怎么了?你給我裝什么貞潔烈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被那幾個混混……!” “梁鶴林我呸!我就算給全世界的男人上過都不會讓你碰!長著一副老實相,比癩蛤蟆還惡心!” “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這樣老土而平庸的男人?!” * “安度,你真的要走了嗎?你知不知道陳滄他……” 少女嗓音清淡地打斷:“關(guān)我什么事?!?/br> 戴眼鏡的女孩難掩不平:“你……你真的沒有心!你不能這樣轉(zhuǎn)嫁痛苦給他!” 所有東西收拾完畢,書桌抽屜空了,書包甩上肩頭,少女道:“卓可貞,你和我是同桌,我把你當真心的朋友,你不要再和我提他了?!?/br> 關(guān)門,走遠。 急促的跑步聲,名喚卓可貞的女孩追出來,在她身后負氣道:“那么我可以追他嗎?” 少女腳步俄然一頓,“隨便你?!?/br> * 聲聲都是緊箍咒,念咒之人卻不是慈悲的唐僧。 聲聲都如刀戟,削骨剝rou,自尊與驕傲是她僅剩的鎧甲。 “不要……不要再吵了……你們都閉嘴……”安度握拳,在地上打滾,她敲著不能清靜的腦袋,閉著眼睛涕淚縱流,“我什么都聽不清……” “安度!”陳滄焦急地朝她跑來,蹲下,將她大力拉起摟在懷里,“你在干什么!手機還關(guān)機!” 他左臂托著她身體,右手拍去她身上的泥灰,越拍越用力,“自己亂跑什么!” 他摸出紙巾,給她擦臉,動作輕柔,眉頭卻緊蹙成死結(jié),“一分鐘都不能離?!?/br> “我……我……”安度睜眼,那些嘈雜終于默了,陳滄的臉倒映在她還怔懵的瞳孔,她手托住他臉側(cè),問:“我是誰?” “你傻了?”陳滄聞言忽笑,再幫她把頭發(fā)上的殘葉拈去,“你是安度?!?/br> “我……我們高中……” “再問不答了,我們確實不熟?!?/br> “不是,我高中,”安度停了停,有些語無倫次,“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不要騙我,我剛才……剛才可能想起了一些,但……” 陳滄把紙巾塞進她手里,讓她自己擦拭,又將她扶好站起,把衣服和頭發(fā)上的余灰除盡。 待清得她看起來恢復(fù)整潔后,他才淡聲道:“記得什么了?” “……”安度搖頭,“我不能清晰表述,可是……” 他嘆一口氣,“不管你記得什么,記憶不是人生命中一個可靠的度量尺度,記憶不代表真實,決定記憶正確或者謬誤呈現(xiàn)事件的,并不是真實,而是自身的利益。” “我印象里的安度,不是會為這些苦惱的人?!彼π?,“趨利避害,才是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安度聽不懂他那句“趨利避害”是褒或是貶,堅持要問:“那我高中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陳滄認真看她一會,笑容倏忽在寒風里化開,聲音溫柔得像一個夢:“漂亮,驕傲,做什么都很好,大家都喜歡你?!?/br> —分隔符— 啊,來了。 我真的卡了很久……刪了幾乎4000字重寫 只用碎片化的聲音表現(xiàn)劇情,這對我來說是有難度的。 QAQ?謝謝大家的留言,投豬! 看的人漸漸少啦 真的,很狗血??!哈哈哈……慌張地希望不要掉收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