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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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忙到深夜零點,看到電腦里的日期提示,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看了一眼手機,發(fā)現(xiàn)鄭蘅白天給他打過幾個電話,他回撥過去,那邊已經(jīng)關(guān)機。 他扯了扯嘴角,他常常因為開會錯過她的電話,此時此刻,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 “阿蘅,我二十九歲了?!?/br> 他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如此算來,已經(jīng)是第十一個年頭了。 每一年的生日,她都不在他的身邊。她的生日,他也沒機會陪她好好地度過。 陸沉揉了一把困倦的眉心,拿起外套下了樓。 保安隊長早就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樓大廳,把白天里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問他要不要看看白天的監(jiān)控錄像。 陸沉看著大廳墻上的鐘擺,眼里盡是倦色,沒有再跟他去保安室。 “這幾天重要的會議很多,注意加強公司和酒店的安保,我最近也比較忙,你們自己看著處理就好。” 他交代了這幾句話以后就開車回了公寓。 鄭父第二天早上才發(fā)現(xiàn)女兒已經(jīng)不見人影,電話也打不通,他用腳趾頭也能想到,她又偷偷跑到南方去了。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br> 他把手機丟到沙發(fā)上,在客廳里氣急敗壞地跺著地板。 鄭母今天精神很好,坐在陽臺里,瞇起眼睛曬著太陽,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面有慍色的鄭父,緩緩對他開口道:“是我讓她去的。” “你都知道了?”他走到妻子面前,蹲下身看著她終于有些氣色的雙頰,柔軟的日光拂在她的臉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他定定看著她,覺得今天的妻子似乎年輕了很多歲。 “我還知道你一直反對他們?!编嵞柑鹗州p輕撫摸著他頭上的銀絲,替女兒打抱不平道:“阿蘅都告訴我了?!?/br> “你舍得她嫁到那么遠的地方?”他細聲細語地問她,眉間寫滿了擔憂,“還是我們高攀不起的那種家境?!?/br> “我自己都一只腳踏進棺材里了,還有什么舍不得的?!彼坏匦α诵Γ坪踉缫褜⑸乐弥韧?,“你也別再為難她了?!?/br> “你在說什么胡話,你活得好好的?!彼滩蛔〕怦g她,聲音卻壓得很輕很輕,“我們還要一起抱上外孫?!?/br> “讓阿蘅去吧,我們生她養(yǎng)她是為了體驗為人父母的快樂,她不欠我們什么。你怕她以后會吃虧,那是也她自己的人生?!编嵞附裉斓念^痛舒緩了很多,說起大段的話來也不需再停下來喘氣:“我嫁給你,的確有愧于父母,可是如果當時沒有嫁給你,我又怎么熬的過去那一時。所以,你就讓她自己決定吧。” “可是你一直想回到江南。”他眼里閃過一絲疼惜和悔恨。 “我陪你在北方漂泊了大半輩子,還不許我死后回到故鄉(xiāng)嗎?”她笑了笑,手指停在他滄桑的面容上:“你就是太自私了?!?/br> “我?guī)慊厝ゾ褪橇恕!彼兆∷氖郑咽中牡臏嘏山o妻子,“我們帶女兒一起回去?!?/br> “你又來了,我們別拖累她了。我死后,也不要讓她為我守孝,她也老大不小了,我們讓她活在眼下,別給她那么多的束縛?!?/br> “好,我都依你,你也別說什么死不死的話了?!?/br> 妻子時日無多,他怎么也舍不得違背她的意愿,便聽從她的意思,不再插手女兒的事。 那天夜里,他給鄭蘅發(fā)了很多信息。 “我不管你們兩個的事情了,你給老子接個電話?!?/br> 無人回應(yīng)。 “爸爸錯了行不行,理一理爸爸好不好?” 他的語氣軟了下來,態(tài)度也變得誠懇。 “你這樣直接去私奔,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br> 女兒依舊不理會他,他面上有些掛不住,便又威脅起來。 “你再不理我我可就反悔了?。俊?/br> …… 陸沉生日那天,他起得及早,滿心歡喜地等著她的生日祝福,她卻似乎是忘記了一般,沒有一條消息。 他以為是前一天他沒接到她的電話,惹她生氣了,他耐心地發(fā)消息哄她,又給她買了幾份禮物寄了過去,她一直沒有回復(fù)他,快件也未曾簽收。 陸沉有些慌亂,難道她母親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他忙打了一個電話給他派到那邊負責照顧?quán)嵽磕赣H身體的吳醫(yī)生,詢問她的母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醫(yī)生告訴他鄭母定期過來檢查身體,最近的身體狀態(tài)比以前平穩(wěn)一些,暫時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他繼續(xù)問吳醫(yī)生這兩天有沒有見到鄭蘅,醫(yī)生說鄭蘅小姐每天白天都去原來的公司上班了,所以才沒有陪母親過來檢查身體。 她復(fù)職了? 可是她沒有告訴他,甚至直接與他失聯(lián)。 陸沉苦笑了一下,一種無力感慢慢涌上心底,眼神也慢慢暗淡下來。 如果她選擇了在北方的工作,也意味著她不會再跟他回到南方了。 他希望她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只是他們以后,又要相隔兩地了。 可是她為什么不接他的電話,不回他的消息,甚至連他的生日也能略過。 陸沉突然想起來七年前她無故失聯(lián)的那次,也是這樣的情況,毫無預(yù)兆,杳無音訊。 那時候,他也像這般驚愕無措。 他又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她仍是沒有接聽。 陸沉的心一點一點地墜入深淵。 她是不是決定了重新去工作,就等于放棄了同他在一起? 她自己在心里做了決定,卻不知如何對他開口,于是又效仿從前,直接把他放在一邊。 他覺得她不會再這么做,可是她家里一直平靜無事,她有什么理由不接他的電話? 想到這一點,陸沉的心里愈發(fā)陰郁,他知道自己無法為她放棄事業(yè),一直以來也十分地底氣不足。 他們之間的決定權(quán),其實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在她的父親面前低聲下氣,被訓(xùn)斥得體無完膚,他都能在心里默默忍下去。 看著她因為受人恩情而去哄顧林之的爺爺開心,他也能安慰自己這些都無關(guān)緊要。 也許她因為母親的身體和父親的反對屈服了家里,放棄了跟他結(jié)婚。 也許她也因為他在她需要的時候總是不在,而對這段感情感到徹底的絕望。 可是她至少應(yīng)該給他一句交代,跟他說她堅持不下去了。 而不是又像上一次那樣直接消失,讓他一個人對著遙遠的距離而心力交瘁。 “阿蘅,不要再這樣對我,不要每次一遇到問題,就一個人扛著忍著?!?/br> “我也,不是沒有心的人,你去工作了,我不會生氣,可是你應(yīng)該告訴我一聲。” 他給她發(fā)了兩條短信,她依舊不為所動。 陸沉把手機往辦公桌上一砸,黑色的屏幕瞬間碎裂成無數(shù)個碎片,李西山在一旁心驚膽顫地看著,也不敢出聲問一句。 “我好像又被人放棄了?!彼猿暗匦α诵Γ劬餄M是哀絕,“又是以同樣的方式?!?/br> “什么?”李西山睜大了雙眼,訕訕笑了笑:“誰敢放棄您啊,老板?!?/br> 陸沉閉上眼睛,沒有再追問他。 “老板,你怎么了?”李西山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看到他一臉的憊容,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事,我只是太累了。”陸沉靠在椅子上,喉嚨里幽幽嘆出一口氣,“你出去吧?!?/br> “你和夫人,還好吧?”李西山走之前,不確定地回頭問了一句。 “還好?!?/br> 李西山輕掩上門,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 陸沉雙手扶著額頭,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猛然站起來,心里躍上一絲歡喜,以為是她給他回了電話。 他手指劃過屏幕,被碎片割出一道血口,陸沉看了一眼支離破碎的屏幕,來電提示是她的父親。 這些天里她的父親除了給他發(fā)那些她和顧林之的照片,就是打電話過來讓他不要再纏著他的女兒。 陸沉看著指腹上冒出殷紅的血珠,自嘲地笑了笑,雙眼一凜,直接把手機丟到了垃圾桶里,用公司座機給李西山撥了一個電話。 “幫我買一個新的手機?!?/br> 陸沉看了一眼窗外明媚柔和的春光,只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又在開始凝結(jié)成冰。 鄭父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一時間氣得暴跳如雷,一個兩個都這么目中無人,連他的電話都不肯接一下。 “她真得跟那小子私奔去了?!?/br> 鄭母在一旁笑了笑,安慰他道: “阿蘅不是這樣的性格,她會回來的?!?/br> …………………………………… 醫(yī)生的消息是鄭父告訴他的,鄭父以為女兒真的私奔去了,不好意思跟外人說,隨口編了一個理由。不過也因此陰差陽錯,導(dǎo)致了男主沒往女主出事的地方想。